言語有多大威力?
姜晉說了一句和前人所說極爲相似的話,這個‘前人’叫劉表,他曾在張濟死後說過,張濟窮途末路來到荊州,我作爲主人卻殺了他,這是無禮的,所以我只接受弔唁而不接受恭喜。
劉表這句話讓張繡安下屯兵南陽的心,而現在,姜晉同樣說,作爲主人殺死客人的事情是無禮的,所以他不做。
讓張繡想起自己守寡的嬸母。
帶着酒意讓張繡出城的路上想了很多,回到軍寨,他對賈詡轉述今日堂上局面,問道:“先生有何可教我?”
因爲張繡與部將前去飲酒,賈詡便留守軍中坐鎮,哪知道他這才百無聊賴地說完,賈詡便已站起身來頗有痛心疾首之意道:“將軍痛失良機啊!”
“何來良機?”
“將軍爲南陽太守,那使者可會不識得你?分明是知曉姜度遼何人,這才堂上倨傲,想要將住將軍北投的退路,使姜度遼生疑!將軍若能早一步率先格殺使者,則可除姜度遼疑慮,可保北投趙國之退路。”賈詡對張繡分辨道:“而姜度遼殺使者,一爲憤怒,二亦爲除將軍南投之意,如將軍能早一步保住使者,趁亂脫出,則可保南歸荊州之前途。當下北亦疑、南亦疑,將軍又能何去何從呢?”
誒?張繡以冷水撲面,細細咀嚼,還真是像賈詡說的這樣,不知怎麼就將自己推到絕路上,好像是讓姜晉與那使者給耍了啊!
原本心中對姜晉那點好感,‘噗’地一聲,灰飛煙滅。
“那先生以爲,現在該怎麼辦呢?”
賈詡不假思索地說道:“若將軍欲北上投燕,只需與姜度遼倒戈同攻荊州即可。”
“若是欲歸荊州,計將安出?”
賈詡頓了一下,他並不認爲這是個好想法,但還是說道:“反其道而行,攻姜晉得勝,回還荊州向劉公解釋。”
可說到攻打姜晉,又讓張繡犯難,一來他敬重姜晉心性,二來嘛,張繡道:“姜將軍兵馬甚衆,恐戰之不能得勝。”
“北州諸將,度遼姜晉乃其中爲將最弱者。”這次賈詡忍不了,極爲詫異地望向張繡,道:“難道將軍不知道嗎?”
張繡是真不知道,他比賈詡還詫異,道:“絕非如此,姜晉之兵勢極強,營寨陳布亦井然有序,倉促之下我軍強攻必多受損失,久攻不克則會爲其所克……這不妥。”
“北州諸將,皆恃弱凌強,唯姜晉恃強卻不能凌弱,他縱然有千軍萬馬,用兵之道亦難敵將軍。”
賈詡對姜晉沒有一點看好,實際上燕氏諸將自二張亂時所有戰事賈詡都認真讀過,甚至比一些在朝廷遷都後加入燕氏的幕僚更爲了解他們將領的作戰方式與習慣。在他看來,麴義、張遼、徐晃、高覽再加上統御水軍的田豫,可稱之爲燕氏五個難以對抗的將領,至於太史慈、趙雲、華雄、典韋等人,皆有百夫不當之勇,在戰場上遇見也要擔心。甚至還未顯示出雄心壯志但擁有超過官職實力的張頜等人,也不可小覷。
可這些人裡唯獨沒有姜晉。
咿!對南匈奴打得仗,那叫什麼玩意兒啊!
過去若說一漢敵五胡是有些誇大了,但現今的兵甲技藝與兵員素質,但凡有個差不多的將領,打出一漢敵五胡的戰役並不困難;原因沒別的,本身在後勤輜重、兵甲技術上就遙遙領先於塞外胡兵,雙方在戰術上又都打了好幾百年沒有太多新花樣,而且漢人在這十幾年裡一直打仗,精兵比胡人全民皆兵的鬆散兵員又精驍太多。
偏偏姜度遼就是打輸了。
不過賈詡也發現姜晉雖勇武兵馬之道在易水淹公孫軍之後再無長進,可腦子卻跟他兄長越來越像,現在居然都知道那拿話來擠兌劉表了……這在先前可是從未出現過的,姜晉從來沒表現出什麼智謀才能。
也許水淹公孫軍能記上一筆?
賈詡想着這些,卻對暗自籌劃如何收拾姜晉一頓摩拳擦掌的張繡道:“不過目下再歸荊州,將軍怕是再戰後幾無立錐之地呀!”
“先生此話怎講?”
“將軍可勝姜度遼,卻實難勝過沮公與,何況其有八關之利,目下已進十月,將軍能在月末擊破伊闕關?如若不能,則進兵司州毫無意義,反倒令燕氏仇視,何況待到明年兗州便要攻守勢易,難道將軍面對燕氏大軍討伐之事,劉景升能給將軍些許幫助?”
這個問題讓張繡心中冷不丁一驚,沉吟道:“我與荊州不過互相利用,張某有兵時荊州極力安撫,若有朝一日勢弱,恐怕率先發難者便是荊州……誰都沒忘記,叔父是死在荊州的。不過先生爲何斷言來年攻守勢易,難道曹兗州、袁青州還有聲勢浩大的漢室宗親諸王聯軍還不能抵擋燕氏南下的攻勢嗎?即便他們不敵,也不能這麼快便兵敗吧?”
不論願不願意,諸王聯軍都會讓人想到曾經的討董聯盟,張繡道:“過去聯軍敗績,是因糧草人心皆不齊,各自在董公遷都長安後便無心交戰,是以不戰而退。如今諸王聯軍聲勢浩大,各個王國又皆在二州之內,足夠支撐本部糧草,輜重充足打起仗來自然攻勢迅猛,過去聯軍的劣勢他們都沒有,難道這還不能勝利嗎?”
“聯軍的確沒有過去的劣勢,可他們也無過去之優勢。除陳王劉寵,諸侯王中可有人傑之輩?怕是不曾有過的,他們又哪裡擁有與燕仲卿、曹孟德、袁本初這樣人傑相匹的能力?難道將軍以爲單單一個孫文臺就能夠成事了?何況諸王雖然心齊,卻未必與盟軍心齊,他們容不下燕仲卿,難道就能容得下曹孟德?長此以往,不出半年聯軍縱然不至兵敗,也必將貌合神離,若分兵而走,不必燕仲卿,單單姜度遼,都能將那些漢室宗親玩弄於鼓掌之中!”
“將軍若不北上投燕,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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