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滾燙的字,一個個像是釘子,落在了她那顆猶猶豫豫的心上,可是並不覺得疼,而是燙。燙的可以撫平她所有的不安,然後又有絲絲甜甜的感覺涌上來,幾乎是要將她給湮滅了。
她已經沒有力氣推開他,而他也並不打算放開她,薄脣貼着她的耳廓,低低的嗓音中帶着她所熟悉的邪魅,“思思,我三天都在這裡,我就是知道,你一定會過來幫我的。我不要你還我的人情,你欠我的,光是拿這些還,也還不夠是不是?”一邊說着,一邊抓起她的手按着自己的下巴,那道疤已經淺了不少,不過仔細看還是可以看清楚,“我都已經毀容了,好像罪魁禍首就是你,你是不是應該補償我?”
他每次都這樣,總是要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每一次都讓她手足無措,每一次都讓她沒有辦法抗拒——
他們明明之前才吵過架的,爲什麼現在一點都不沒有吵架的感覺?他分明之前還說自己勾三搭四的,怎麼現在又抱着自己說想自己?她來之前明明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過自己,幫他只是爲了還他的人情,可是爲什麼……爲什麼現在好像一切都脫了軌道?
明明還有很多話想要說的,可是他剛纔那麼一句話,卻讓她把所有想要說的話都打亂了,她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腦袋依舊是亂糟糟的,可是思怡卻是很清楚,她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順暢了,那兩天裡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她不知道這是爲什麼,這個時候她也沒有時間去深究這些,這裡畢竟是警局,他們總是這樣待在一個房間裡像是什麼話?
思及此,她還是伸手推開了他,“江燕回,先配合警察把手續辦完,有什麼事情等出了警局再說。”麼燙放推不。
“我只有一個要求。”他卻是揚起眉頭,恬不知恥的得寸進尺,“要我配合可以,不過出去之後,你要收留我,我沒有地方去了。”
說得那麼可憐,思怡當然是不會相信,“你別鬧了行不行?你會沒有地方去麼?恐怕A市到處都有你的房產,你先放開我。”她這纔想起這個地方,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監.控器,畢竟是在警局,四下看了看,倒都是雪白的牆壁,沒有什麼攝像頭。
江燕回看出她的心思,輕輕一笑,“寶貝,你放心吧,我待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有攝像頭?你可以安心回答我的問題,除了我,別人都聽不到。”
“江燕回,你就不能正經一點麼?我不是來和你開玩笑的,你先去把手續辦了……”
“我哪裡不正經了?”他很是無辜地打斷了她的話,“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正經,我在你心中不是一個無所事事的花花公子麼?那天我把人家打成了重傷,所以我打算賠很多錢給他,不過我和我家老頭子鬧翻了,他說要和我斷絕關係,我的卡都被他凍結了,現在是真的身無分文。就還有以前買的幾處房產,我打算變賣了賠給那個被我打的人,你剛纔說的,我們應該負責的,對不對?”
思怡聽着他說得一板一眼的,秀眉不由地蹙了起來,半信半疑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有必要欺騙你麼?”
思怡想着他和江霽臻的關係倒是真的不怎麼樣,而且還有一個江燕森對他也是虎視眈眈的,這些她都見識過。要說他和江霽臻真的吵架鬧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她心中其實有一個疑問,她很想要問,江霽臻是不是知道母親在哪裡。這句話在喉嚨口來來回回徘徊了好幾次,她還是沒有問出口——
有時候最傷人,其實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而是什麼都知道。
她知道自己有多麼害怕聽到那個答案,如果他說江霽臻真的和母親在一起呢?
不,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她什麼都不想知道!她不想要承受那些——
“先出去把手續都辦了吧。”她穩住心緒,深吸了一口氣,道:“有什麼事情,出了警局再說。”
“你答應我,我纔出去辦,不然的話,我就住在這裡吧,反正這裡也挺好的,他們不敢把我餓死。”
思怡沒辦法,只能硬着脖子應了下來,“我答應你,你先出去把手續辦了。”
江燕回這才揚起眉頭,輕鬆地笑起來,眼角眉梢盡是專屬他的邪氣,語氣卻是十分不正經,“你是我的律師,我什麼都聽你的。葉律師,我們去辦手續吧。”
“江燕回,出去別摟着我,你別抓着我的手,你跟在我後面……”
“爲什麼不能摟着你?還不能抓着你的手?你是我的女人,憑什麼不行?”
“你——誰是你的女人了?你瞎說什麼!這裡是警局,你不要臉我還要臉,放開我——”
“警局怎麼了?你是律師又怎麼樣?誰規定嫌疑犯不能和律師談感情了麼?我就是要牽着你的手。”
“江燕回!”
“再吵,我就直接當着他們的面吻你信不信?”
…………
後半夜的醫院,人並不多,住院部也已經關了通行口,值班的人正趴在桌上打盹,門口忽然伸過來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部。
值班的中年男人被嚇了一跳,猛地醒過來,這纔看到自己身後站着一個四十幾歲摸樣的女人,大晚上的臉上卻是戴着一副暗紅色的墨鏡,不過就算隔着墨鏡也能看出她的五官精緻,皮膚也是保養的極好,所以看上去更是有着成熟的韻味,尤其是他這樣年紀的男人,只覺得眼前一亮。
“你……有什麼事?”被人吵醒了美夢,值班的保安也絲毫不介意了,反而是笑米米地問着眼前的女人。
管鳳茹淺淺一笑,“不好意思,我知道現在你們已經不讓家屬進去了,可是我的丈夫就在裡面,我想進去看看他,你能不能通融一下?”
那保安一聽,頓時搖了搖頭,“那不行,要是被醫院的負責人知道,我是要扣錢的,不行不行!”
“大哥,這樣吧,這裡是一點錢,你先收下,你放我進去,我真的是來看我丈夫的,你看我也不像是什麼壞人,如果你實在不放心的話,我把我的身份證留在你這裡,明天我再來取,你覺得怎麼樣?”管鳳茹一邊說着,一邊掏出了一沓錢,一看最起碼有兩千,那值班的保安眸光一閃,頓時笑了起來。
“這……那好吧,你把你的身份證給我,我給你登記一下,不過這個時候你別走正門了,走後面那個門,樓梯口都鎖了,這裡是我的鑰匙,你拿去,上去的時候再記得把門都鎖上,明天你拿着這個鑰匙來跟我換你的身份證,怎麼樣?”看着她長得柔柔弱弱的也不可能是什麼壞人了,那保安看着眼前那厚厚的一沓錢,都掉錢眼裡去了,哪裡還會想別的,等到管鳳茹把身份證給他的時候,他馬上就把鑰匙遞給了她。
管鳳茹接過鑰匙說了句謝謝,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醫院。
她按照那個安保說的,一層一層地走上去,每走一層還要把走廊口的門給鎖上,而葉雄明的病房又在十二層,等到她爬到十二層的時候,已經是氣喘吁吁。將最後一扇門鎖好,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長廊,護士都應該是在護士站裡面休息,這個時間長廊裡也是靜悄悄的,她連忙收起了鑰匙,這才快步朝着長廊的盡頭走去,沒一會兒就到了葉雄明的病房門口。
葉正昊今天下午就接到了警局的電話,說是有重要的任務,所以只能趕去警局,這個時間根本就不在這裡,原本是想要讓思怡過來接替他,不過一想這幾天思怡都沒有休息好,還是沒有叫,只是叫了一個護士幫忙看着一點,有什麼事情就打他的電話。所以這會兒管鳳茹走進病房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葉雄明躺在牀上似乎是睡着了,牀頭只開了一盞昏暗的燈,幽幽的光打在他的臉上,越發顯得他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
他曾經是那樣正義的存在,可是如今躺在牀上,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
管鳳茹喉頭一酸,眼眶發燙,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捂着自己的脣,好半響才穩定了一下情緒,她輕輕地關上了病房的門,這才擡腳朝着病牀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有心靈感應,葉雄明原本是緊閉着雙眸的,此刻卻是忽然睜開了眼睛,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站在牀邊的女人,頓時激動地眨了眨眼睛。
管鳳茹知道他已經醒了,她慢慢地俯身下去,伸手抓着他的手,嗓音有些乾澀,“對不起,雄明。”
葉雄明嘴脣發抖,很吃力地吐出一句話,“……告訴……告訴我……怎麼、怎麼樣……她……怎麼……樣了……”
他雖然是說的斷斷續續,咬字又很是模糊,可是管鳳茹自然是一清二楚他要問的是什麼。她忍住了眼眶中的淚水,哽咽着說:“她已經走了……”
誰知道,他話還沒有說完,葉雄明就忽然激動起來,卻是渾身都提不起力氣,只是不斷地抽搐着,急促地呼吸,他想要說什麼,可是就是提不起一口氣來。
管鳳茹見狀,連忙伸手幫他順氣,一邊壓低嗓音道:“雄明,別這樣,你不能激動,你不要再出事了。其實我們都知道,這些年她過的很辛苦,她走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我只要一想到這些年她所承受的痛苦,我就恨!我真的好恨,壞人可以逍遙法外,好人卻要承受那樣的磨難……”
“鳳……鳳、鳳茹……不要……不要再管……我……你去……你去做……去……”葉雄明死死地抓着管鳳茹的手,一句話說的滿頭大汗,卻還是要說:“……答應、答應我……不要……不要讓……不要讓……思、思……怡……知道……不能……不能讓……讓她……她和……江……江……”
“雄明,你別說了。”管鳳茹見他的臉色越來越不對,連忙制止他,她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於是就替他說了下去,“我知道你要跟我說什麼,你讓我不要告訴思怡這些事情對不對?我知道,我們都隱瞞了她那麼多年了,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會告訴她,讓她承受那樣的打擊,我一樣希望她可以幸福無憂的成長。還有她和江燕回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雄明,你一定要好好養病,不能再有事了,如果你出了事情,思怡一定會……其他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只是……只是對不起你。”
她說道了最後,聲音都暗淡了下去。
“別……別說……你……很好……很好……鳳……鳳茹……你……你要保重……”
管鳳茹的眼淚終於還是落了下來,“有時候我在想,這樣做值得不值得,可是我一想到當年的事情……雄明,當初我是真的決定要放棄了。我看着你,正昊和思怡,我就覺得其實這樣過屬於我們的日子就很好。可是當我知道思怡竟然和江燕回……我就知道,我們管家的人終究還是要和江.家的人糾纏不清,如果這件事情不是我去解決的話,以後思怡也會受到傷害,我沒有退路了。她……她已經走了,我不能讓思怡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這是我對她的保證,我在她的墳前用生命發誓過,我會護着思怡好好的。我這一輩子欠了她的太多了,這是我唯一可以爲她做的。”
她頓了頓,透着淚眼迷濛的視線,看着牀上的丈夫滿臉的痛苦懊惱,眉宇間還有後悔之色,她終究是不忍,緩緩地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枚戒指,戴在了他的無名指上。那手指上原本就有一個戒指,是自己和他的結婚戒指,可是此刻又套上去一個,兩個戒指並排在他的指間,她嗓音更是哽咽了幾分,“這是她唯一的東西,應該留給你的。對不起……對不起……”
車子開到思怡在外面那套公寓樓下的停車場的時候,她還有些發愣,她覺得自己有些鬼迷心竅,剛纔在警局辦完了手續,怎麼就這麼聽話把這個“禍害”真的帶來了自己的住所?
江燕回先下的車,見她還坐在駕駛位上無動於衷,不知道在想什麼,他繞過車頭雙手撐在她的車門上,邪氣地笑着,“寶貝,你想什麼呢?是不是在想一會兒要怎麼伺候我?”13YSn。
思怡被他說的一陣面紅耳赤,這個男人——三句話不離本,真是討厭!
“江燕回,你要是再這麼口沒遮攔的,你就給我睡大街去,我才懶得管你,還有,剛纔在警局的時候你也聽到了,你現在不能亂跑,那個被你打傷的人不知道是什麼態度,明天我會去看看他,如果可以的話,就讓他庭外和解,賠償他一點損失。”
江燕回嗤嗤地笑起來,“葉律師真是敬業,原來是在想這個啊。”
“別給我陰陽怪氣的,讓開!”她打開車門,彎腰走了出來,手一用力,啪一聲關上了車門,又按下了感應器,車子發出滴滴兩聲,自動上鎖,她站在他的對面,一本正經地跟他說:“江燕回,我先跟你說好了,今天我就先讓你住在這裡,不過我的公寓就一個房間,晚上你只能睡在客廳。吃的東西也沒有,你要是想吃什麼的話,對面有便利店,你自己去買好。”
江燕回低低一笑,也不說話,就這麼看着她。
因爲他的身後是一根灰色的柱子,此刻,他修長的身子和大理石廊柱一道,勾勒出一個光影明暗不定的三角形,因爲在警局待的時間到底是有些長,身上反倒是有些頹廢的氣質,尤其是配合着他此刻的姿勢,更顯得慵懶。
思怡被他看得心頭有些發怵,下意識地開口,“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你要是不樂意的話,你現在去找別人吧。反正你燕少想要找個地方住住還會成問題麼?”
“思思寶貝幫我安排得這麼好,我哪裡會有意見。”他卻是慵懶地挑了挑眉,笑米米地湊過去,泰然自若地攔住了她的纖腰,不顧她的反對摟着她就往對街口的那家便利店走去,“不過既然沒有吃的話,先去買點吃的。”
思怡忍不住伸手拍着他橫在自己腰間的那隻手,“喂,你要買東西你自己去買啊,我告訴你我家是在幾樓就行了,你別拉着我,我很累,我也不餓,江燕回!”
“我沒帶錢。”
“我給你錢不就行了?”
“呵,你把我江燕回當什麼人了?我從來都不會要女人的錢。”
思怡一陣無語,“那你拉着我去幹嘛?你不接受女人的錢,難道一會兒你把我抵債在那個便利店麼?”
“我怎麼捨得。”他竟然按着她的肩膀,在她的脣上親了一口,沒正經地說:“拿你的錢和你給我買單是不一樣的。寶貝乖,我們到了,我吃的不多,不會把你吃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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