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大人總覺得小孩子什麼都懂，其實我什麼都懂，我知道爸爸想做什麼。”
“你爸爸想做什麼？”
這個問題習初本來是不關注的，但現在，她忍不住想知道。
“爸爸總說很快就能見到媽媽了。”陸小月認真地說道。
“可媽媽不是死了嗎，爸爸也想讓我死對不對？
他還說要讓那個弟弟陪我，那就是也想讓弟弟死，我不想要。”
陸小月用還稚氣的聲音說出這一番話，將習初驚得不能自已，她坐在那裡半晌都沒有恍過來。
一股不懂哪裡的涼意過遍她的全身。
“小月，爸爸一直說這個話嗎？他應該只是想帶你去見媽媽的墓吧。”習初說道。
陸欽鋒應該不是那樣的人，他溺愛小月的程度她都看不下去，怎麼會害自己的女兒。
陸小月看她不相信，從地上站了起來，一雙腫起的眼盯着她，人慢慢靠近她。
“小月你做什麼？”習初不解地看向她。
“呵。”陸小月忽然衝她笑了一聲，那種笑容在一個孩子的臉上顯得特別詭異猙獰。
習初覺得自己的心理素質真差，竟被一個孩子嚇到了。
陸小月靠近習初，擡起小手摸向她的臉，繼續詭異地笑着。
“小月，很快，很快我們就能去見你的媽媽了，媽媽等我們好久了，她一定很想我們。”
習初倒吸一口冷氣。
陸小月見狀，收起猙獰的笑容，認真地看着她，“阿姨，我爸爸就是這麼和我說的。”
“你爸爸？”
習初怎麼都不敢相信那樣一個彬彬有禮的人會露出這樣猙獰的面孔。
可陸小月又有什麼理由撒這種謊。
這些詞句，七歲的孩子怕是編都編不出來吧。
“是啊。”陸小月點點頭，又在她身邊坐下來。
“爸爸說等花開了，我們就能見到媽媽了，可這邊的花一直開着啊。
爸爸說，最多再過一個星期我們就能見到媽媽了。”
花開？
習初的目光一恍，腦中閃過一激靈，難道是花海遂道的花？
陸欽鋒是在等那些花鋪滿整個遂道？
“阿姨。”陸小月又喚她的名字，整個人顯得特別平靜，“你說死會不會很痛？”
習初回答不上來。
“我有點怕呢，但爸爸說能見到媽媽，我也想問媽媽討不討厭我。”陸小月說道。
眼中慢慢生起恐懼，“可我很怕痛，我沒死過，我不知道死有多痛……”
習初聽得心裡一陣絞痛，伸手便將陸小月抱進懷中。
兩個冰涼的身體偎在一起取暖，她輕輕地拍了拍陸小月的手臂。
低聲道，“小月，阿姨不會讓你死的，你不要信那些話，死了就什麼都沒了，不會見到媽媽的。”
“爸爸說會的。”陸小月小聲地道。
“爸爸是胡說的，你不要相信。”習初抱着她說道。
伸手爲她撥了撥亂糟糟的頭髮，忽然見到她頸後有着幾道瘀痕，“這是什麼？”
習初的手指觸碰過，陸小月疼得縮起身體，“不要碰不要碰。”
“你這裡是怎麼傷的？”初問道。
“爸爸打的，爸爸罵我放了弟弟，他很不高興。”陸小月誠實地說道。
“他說我會破壞見媽媽的事，媽媽會恨我，阿姨，媽媽真的會恨我嗎？”
習初聽得細眉緊緊皺住，把陸小月從懷中拉起來，將她身上的衣裙子拉開脫下來。
而後，她就見她的背上、胸前有道一道道極深的瘀痕。
還有幾道舊傷像是被什麼利器劃過愈和後的樣子
習初無法置信地捂自己的脣，驚呆地看着。
“我冷。”陸小月又把裙子穿了回去。
“都是爸爸打的？”習初問出口的聲音都啞了。
每個字都用盡了力氣，這個陸欽鋒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神經病！
竟然把自己的女兒打成這樣
“嗯。現在沒那麼疼了。”陸小月看着她道，有些稀奇地問道，“你在爲我難過嗎？”
從來沒有過呢。
習初轉過臉去，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鼻子酸得不行。
直到今晚，陸欽鋒在她面前還表現得像個大善人一般。
要殺白宸慕也是理由充分地說成是爲她報仇，可現在，她都聽到看到了什麼。
“阿姨？”
陸小月伸出小手在她面前劃了劃，習初問道，“你爲什麼之前都不告訴我？”
“爸爸不讓我說，說說了以後打斷我的腿。”陸小月在習初徹底放下所有僞裝的假面具，只剩下誠實。
“可阿姨你不讓我說反話，不然你就不理我了。”她還記着這一句話。
習初伸手想擁抱她，又想她身上的那些瘀青。
不敢伸手去觸碰，好久，她擡起手觸摸上她的臉。
“小月，你相不相信阿姨？說真話。”
陸小月看着她，然後點了點頭。
“你不能死，死了也不會見到媽媽的，媽媽只會希望你高高興興地活下去。”習初說道，“阿姨帶你逃出去好不好？”
“像弟弟一樣？”陸小月問道。
“對，像弟弟一樣逃出去。”
習初用力地說道，就憑這一身的傷痕，她說什麼也要帶陸小月逃出去。
“那我爸爸呢？”
“他應該爲自己做的壞事付出代價。”
“不要。”陸小月立刻搖了搖頭，“我喜歡我爸爸，我要和他在一起。”
“可他打你。”
習初不可思議地說道，任何一個真正愛自己女兒的父親都不會暴力。
“我只有一個爸爸了，我不能沒有爸爸啊，他打我是他想媽媽了。”
陸小月理所當然地說着，竟爲自己的爸爸開脫。
習初抓住她的小手，“小月，你還小，你不明白你爸爸這樣是不對的，你不會沒有親人的，阿姨做你的親人，阿姨來照顧你好不好？”
“不要。”陸小月搖頭。
“阿姨來當你的媽媽。”
習初脫口而出，陸小月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你要做我的媽媽？”
“你不喜歡嗎？”習初問道，心疼地注視着她的臉。
陸小月呆呆地站在那裡，然後又去把洋娃娃抱在懷裡。
她牢牢地抱緊，最後用力地點頭，“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