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門口停着輛黑色奢華的豪車,引來今日註冊結婚新人的頻頻側目,揣測着車內人的身份。
密閉的黑色車窗內,後座的兩人來時路上全程無交流,而副駕駛座位上的勤務兵小陳剛剛掛斷電話,轉過頭詢問沈晟勳是否要下車。不得不說,今天是一個結婚的好日子,從民政局門口的熱鬧程度上就能看的出來,新人成雙成對的帶着對未來生活的期盼,來到這裡展開人生的新篇章。
沈晟勳點了點頭,司機緊跟着下車將輪椅從後備箱取出來。一路上旁人詫異的側目令沈晟勳面色陰冽黑沉,反倒是葉以寧表情淡淡的,脣角甚至還噙着笑,她絲毫不介意旁人的視線,也看不到別人眼底的惋惜。
或許在旁人看來她受了委屈,可沒有人知道,能夠跟這個男人走到今天這一步,她心裡有多麼的高興,從今天過去後,她葉以寧將會是沈晟勳的合法妻子,是受法律保護的。
進到大廳內,特殊開闢出來的殘疾人通道外空無一人,小陳似乎想要走過去,卻被葉以寧的眼神制止住,直到此時勤務兵小陳纔看到沈晟勳卡在輪椅處的手背繃緊,青筋突顯明顯,似乎在壓抑隱忍什麼。
“排隊吧,很快就能到我們了。”葉以寧蹲下身,將沈晟勳蓋在腿上的毯子掖好,他倨傲的下頜繃緊,見她的視線柔柔落過來,堪堪的將臉別過去不看她。
事實上,葉以寧嘴裡的很快用掉了半小時的時間,儘管如此,他們兩個人誰都沒有要去殘疾人通道的意思。
結婚證很快就辦了下來,儘管幫他們辦證的老阿姨看着葉以寧欲言又止,儘管全程沈晟勳都冷着張冷,除非必要時開口迴應下,其餘皆是冷冰冰的將問題拋給她。
在所有人的眼裡,他們並不像是夫妻,那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更像是尊沒有感情的雕像,唯一的情緒波動,也只是在女人伸手接過兩本紅色結婚證時,眸底逐漸氾濫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稍縱即逝。
領證的時間還用不到排隊時間的二分之一,當葉以寧推着他的輪椅走出大廳時,下過雨後的新鮮空氣一下子涌了過來,兩個人之間保持着來時的沉默,卻又有什麼跟來時不一樣了。
“晟勳,先回家吧。”夏日陽光有些毒辣,不一會兒他略顯蒼白的臉色就被曬的發紅。
沈晟勳沒說話,只是朝着她伸出手,眉宇間蹙着,別過臉薄脣微張說了句結婚證。
葉以寧後知後覺的想起結婚證還在自己這裡,從口袋裡掏出遞給他,櫻脣還勾着溫暖的笑意,只是很快當葉以寧想起再過不久後就是姐姐的忌日時,笑意淡了些許。
算起來,她取婚紗的日子,與那天……應該是臨近的……
誰都沒有想到,當兩人回到別墅時,陳麗雅正瘋了似的在砸着東西,葉以寧剛剛推着沈晟勳進去,一個花瓶就在兩人的腳邊崩碎了開來,玻璃片四濺,沈晟勳避也不避,頰邊被劃過一細微傷痕。
“你們到底跟柏林說了什麼?我就知道不應該讓他和你這個廢物走的太近的!”陳麗雅氣瘋了,今天沈柏林的通知書到了,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原本替他報的最知名的醫學院學府卻被一所知名大學的表演系所錄取,這令沈建城大爲惱火,甚至氣急攻心的說要斷絕與柏林的父子關係!
陳麗雅聯想到最近沈晟勳接手醫院的事情,徑自的認爲這一切定是沈晟勳搞的鬼,天知道自己同這個繼子之間簡直是水火不相容,可她的兒子卻與他關係那樣好。
葉以寧緊蹙着黛眉,眼神掃過一圈,大廳裡能被砸碎的東西幾乎什麼都沒留下,散落一地的碎片鋪滿了一地。
“沈晟勳,我還以爲你真的不怕柏林從你手裡搶走醫院,沒想到你直接慫恿他將志願改掉,你活該有非典後遺症,你活該所有人避你和鬼一樣,你活該腿瘸,你活該……”陳麗雅是真的氣瘋了,她甚至忘記了之前沈司令的警告,大聲的朝着坐在輪椅上的沈晟勳怒吼着。
葉以寧聽着,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反倒是沈晟勳面無表情的坐在原處,頰邊傷口處有細微的血紅滲了出來,眼底漆黑如墨,讓人猜不透此時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鬧夠了沒有?”沈晟勳聲音森冷,陡然降到冰點的語調令陳麗雅的喉頭像是被什麼卡住似的,可只要一想到跟沈建城大吵一架
後離家出走的兒子,她的憤怒再度涌起。
“你當年怎麼不乾脆死掉算了,你要是死了我柏林還有建城絕對會是幸福的一家人!可是因爲有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你,我們的生活一切都被毀了!”陳麗雅諷笑着,看着坐在輪椅上的沈晟勳胸口因着這句話劇烈的起伏。他像是被刺激到了,而這樣的效果就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你說我賤的沒底線,你以爲你又算什麼好東西?你不是愛那個葉以萱嗎,害死她的女人可就在這裡站着呢,這麼多年糾纏不清,誰知道你們以前背地裡有沒有做什麼髒事兒……”
啪的一聲,陳麗雅只覺得頰邊一陣劇痛,剛纔還站在沈晟勳旁邊的葉以寧以着一種從未有過的殘冷揮出這巴掌,她面無表情的看着陳麗雅,左手揮完了再度伸出右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的掌心陣陣麻痛,卻還是無法替代心底裡源源不斷涌出的憤怒!
“你敢打我?”陳麗雅的聲音猛地提高八度,在經過短暫的錯愕驚訝之後,幾乎是迅速的反擊,她本就一肚子氣沒地方發泄,葉以寧的動作簡直就是點燃炸藥的引信,令她整個人瘋了似的揪着她的頭髮。
不得不說,女人間的拉扯追打是很難看的,可葉以寧卻獨獨能夠演繹出一種別樣的感覺,就算是頭髮被揪住一大把,卻依舊緊抿着脣不發出任何痛呼。勤務兵小陳見勢不對,趕忙上前將兩人分開,誰都沒有注意到,此時沈晟勳面無表情的從地上拾起一塊花瓶碎片,緊緊握在手中,遍佈着陰霾的眼神落在陳麗雅的臉上。
“陳麗雅,放開她。”簡單的六個字從沈晟勳的口中被說出時總覺得帶着股陰鷙的味道,他的眼睛漆黑成夜,不見絲毫的光明,剛纔陳麗雅的話字字句句的戳中了他心裡最晦暗的部分,令他的情緒在面無表情的隱藏下,逐漸油走在失控的邊緣……
不知是不是情緒太激動了,陳麗雅連看也不看他一眼,而葉以寧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用着大力攥緊着,小陳畢竟是勤務兵,在陳麗雅近乎潑婦般的嘶吼聲中有些怯步,生怕會在失控中傷到誰。
“葉以寧,別以爲我沒聽說過,當年如果不是因爲你換班,怎麼可能會害的你姐姐感染上非典?沒幾天就死了?現在看來……我看你當時根本就是故意的吧?故意換班讓你姐姐染病,然後再想盡辦法接近那個廢物……你也真能忍……”陳麗雅絲毫沒有感覺到危險正在靠近,只是刻意的想要說些話刺激葉以寧,以報剛纔她打她那巴掌的仇!
葉以寧聞言臉色煞白,原本握着陳麗雅手腕的掌心也泛涼了起來,她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這樣說!
“難怪你爸爸不要你,你這個掃把星……剋死了你媽,現在連你姐姐都一併剋死了……哈哈哈哈……葉以寧,掃把星和廢物配成一對,剛剛好!”陳麗雅囂張的笑着,看着葉以寧煞白的臉色,表情裡透着得意!
沈晟勳單手推着輪椅,眼底已經黑的見不到光,表情森冷的宛如從地獄中歸來的死神,他手裡的碎片被握緊,有鮮血很快從掌心內滑落下來,竟是瓷片鋒利的邊沿將皮膚割破,可就算是這樣,他也像是沒有任何痛感般。這一路上,點點的血痕都落在地板上鋪的滿滿的碎片上,誰都沒有看到……
葉以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繃緊着呼吸,腦海裡被掃把星三個字佔滿,就連呼吸都帶着痛,她不是掃把星,她不是掃把星!
“你之前不是很囂張麼?你剛纔不是也很囂張麼?說話啊?你個跟死人在一塊的,我碰你都覺得晦氣……難怪你爸爸現在對外都不承認你這個女兒,全T市的人都知道葉德昌教授的女兒死在當初的非典第一線,光榮的離世,而你呢……又有誰知道你的存在?”陳麗雅繼續的開口,葉以寧的心臟劇烈如擂鼓般疼痛難忍,腕間突然覺得一陣巨大的力在扯着她的身體,身形翻轉跌靠向一側。
也是直到此時,陳麗雅才發現沈晟勳的異樣,他大掌內握緊着的瓷片在室內的光線裡呈現着陰冷的死氣,她慌的向後倒退一步差點狼狽跌坐在地板上,而沈晟勳頰邊劃痕的血跡已經乾透了。
卻見這個男人猛地舉起手中的瓷器碎片,寡薄的脣角勾着殘酷的笑容,向着陳麗雅倒地的方向重重的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