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纔消停下來,秦傾連忙推開了他,呼吸有些不穩地問:“我真的不明白你說的意思啊!”
慕秦川伸出手來,重新將她攬進懷中,這才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只不過是她鑽牛角尖鑽得厲害了些,不肯出來。”
秦傾仰起臉來看着他,等待着他繼續項。
“她跟你一樣,也是十幾歲那年家裡就發生劇變,爸爸出事,媽媽帶着她去了香港。”憶起從前,慕秦川神色之中也不免帶了一絲唏噓,“小時候她性格其實很開朗,到她爸爸出事那會兒可能就發生了變化,到在大學裡再見到她時,她其實已經變得有些沉默了。瘙”
“不過那時候到底還是年輕,一羣年輕人混在一起,其實很容易就帶動一個人,進入大學後沒多久,她其實就重新活躍起來了。”
秦傾聽了,忍不住插嘴說了一句:“她不是被別人帶動的,她是因爲你才重新活躍起來的。”
慕秦川略頓了頓,秦傾立刻抓緊時機坐起身來,坐到他身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她是不是追過你?很明確地追過你?”
慕秦川微微清了清嗓子,眼睛開始看向一邊,沒有回答。
秦傾一見他這個神情,心中自然瞭然。
重遇他之後關千彤肯定是滿心歡喜的,兩個人原本小時候就認識,在異國他鄉相遇,她家中又發生那樣的事,以慕秦川對各色美人的態度,必定會出手照顧。
而關千彤想必就是在那時候又重新一點點地燃起了信念,一直到向他表白心意,主動追求。
慕秦川毫無疑問是拒絕了的,因爲那時候正是他與蘇晴的熱戀期,他眼中根本容不下別的女人。
關千彤肯定是傷心了的,但是也無可奈何,他有女朋友,她總不能強行繼續追求。
而聽關千彤剛纔酒後說出的話,可見在蘇晴死了之後,她是回來找過慕秦川的。
也許是再一次向他表明心意,也許是想要陪在他身邊,可慕秦川依舊拒絕了。
而在那之後,關千彤就跟慕紹南發生了關係,然後有了圓圓。
這些過程在秦傾腦海中原本都是模糊一片的,可是經過剛纔關千彤說的話,忽然就全部都清晰起來了。
秦傾忍不住又盯着慕秦川問了一句:“當初你之所以第二次拒絕她,是不是有考慮到大哥的因素?”
像慕紹南那樣一個男人,其實要跟一個女人發生關係,而後有了孩子,很大程度上不算一件稀奇事,可是稀奇的是,有了孩子之後,他就像所有有了家室的男人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越軌行爲,這麼多年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出現過,即便出席宴會,身邊帶着的也總是秘書。
如果說只是因爲圓圓的關係,那無疑是太過牽強,唯一解釋得過去的說法就是,其實他是一早就已經喜歡上了關千彤的,早在他們發生關係,有了圓圓之前。
甚至可以追溯到關千彤家中發生劇變之前,也就是她十幾歲的時候。
如果那時候大哥就已經將她放在心中,那其實也就可以解釋爲什麼這麼多年來,他都沒有接受別的女人的意思。
聽到秦傾這麼問,慕秦川很果斷地搖了搖頭,“沒有。我也是在千彤懷孕之後,才知道大哥的心思。”
秦傾聽了,心中想到的卻不是慕紹南跟關千彤之間怎麼會發生關係,而是慕秦川拒絕關千彤的原因,是徹徹底底地因爲蘇晴。
這原本已經是毫無疑問的事情,秦傾也早就已經坦然接受了慕秦川對蘇晴的深情,可是這會兒聽見,心頭也難免有一些失落的感覺。
頓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輕嘆息了一聲,說道:“這麼看來,還真是命運弄人了。”
她聲音一下子就低了兩分,慕秦川當然察覺到了什麼,伸出手來捏了捏她的臉,“怎麼了?”
“沒事。”秦傾迅速抓住他的手,深吸了口氣之後,才又道,“你繼續說,她內心的痛苦是什麼?”
慕秦川沉眸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又回答道:“因爲她想不通。從小到大經歷的這些事,讓她覺得自己很不幸運,當然也有我的因素在裡面……她跟大哥的關係原本就僵着,又成天看見我們這麼恩愛,心裡難免產生對比的失落感,因此很容易就想偏了……”
秦傾聽了,儘管依舊有些模糊,但也隱約明白了什麼。
其實她應該是可以理解關千彤的感覺的,她們都一樣,在十幾歲的時候經歷了家庭的劇變。雖然她不知道關千彤和大哥之間的情感糾葛具體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從目前的情形看起來,關千彤的確是要比她不幸一些。至少單是關千彤的沉鬱,就已經跟她如今的狀態是天差地別。
想到這裡,秦傾忽然就覺得有些頭疼,失去了繼續探究的興趣,從慕秦川身上翻身下來,躺回了自己的位置,淡淡道:“你說得對,也許她真的就是想偏了。這也的確是她跟大哥之間事,我不問了。”
對於她情緒突然的低落,慕秦川心中其實大概有數,但提起關千彤的事就不得不提起從前,提起從前,終究難免……
他看着秦傾躺下去蓋好被子,閉上眼睛就要睡覺的模樣,忍不住低下頭去,又吻了她兩下,“今天的行程表都還沒執行完,就這樣就想睡了?”
秦傾這才又重新睜開眼睛來,“什麼行程表?”
“當然是……”慕秦川翻身覆上她的身體,“睡前的最後一項行程。”
秦傾愣了片刻,隨即才反應過來,頓覺哭笑不得,“哪有人將這件事擺進行程表的?這是必做的事情嗎?這是你安排了做就能做的事情嗎?”
“是必做的事情,是我安排了就能做的事情。”慕秦川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秦傾簡直無語到了極點,忍不住瞪了他兩眼,“不行,這件事不在我今天的行程表裡,我不想做。我現在想睡覺。”
“那我怎麼辦?”慕秦川無辜地看着她。
秦傾立刻伸出手來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管你。總之你不能不尊重我的意思。”
慕秦川無奈嘆息了一聲,竟果然就乖乖從她身上下來,躺回了旁邊。
秦傾始終沒有睜開眼睛,察覺到他的動靜,心中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但還是沒有動,就那樣躺着睡着了。
其實有的時候,女人的心情是最不可捉摸的東西,可能那麼一瞬間她心情差了,卻很有可能下一秒鐘她都忘記了自己心情差的原因。
男人對這種東西向來是粗枝大葉的,可慕秦川經歷的事情多了,難免緊張一些。等秦傾都睡熟了,他還沒睡着,看着秦傾睡得香甜,他心中卻依舊忐忑。
整整一晚上,秦傾睡得很好,可是慕秦川卻是睡一陣醒一陣,每次醒了總想看看秦傾有沒有什麼動靜,可是沒有。
於是,他只能抱着忐忑的心情熬到天亮。
因爲晚上睡得非常好,秦傾醒得很早,一睜開眼睛她便又想到了昨晚的事,想到已經回到家卻又轉身離開的慕紹南,一下子便再也在牀上呆不住了,掀開被子翻身坐起。
她一動慕秦川就醒了,睜開眼睛擰眉看着她,“這麼早起來幹什麼?”
秦傾披了睡袍,一面往門外走去一面回答道:“我出去看看。”
話音剛落,人已經打開門走了出去。
秦傾徑直走到走廊盡頭,同樣是看向車庫,那裡依舊沒有慕紹南的車。
也就是說,慕紹南徹夜未歸。
見此情形,秦傾不由得有些擔心起來,便又轉身回到了房間。
慕秦川還沒搞明白她一早醒來就跑出房間的原因,這會兒正坐在牀上皺着眉頭想原因,卻見秦傾已經又回來了,不由得問道:“出去看什麼了?”
秦傾這才坐回了牀邊,對慕秦川道:“大哥一夜沒回來。”
“那又如何?”慕秦川不以爲然,“他偶爾也會住在公司。”
“可是他昨晚回來過!”秦傾認真地看着他,“就在你回來之後。你跟關千彤在客廳,其實他都看見了。”
慕秦川聽了,眉頭不由得又微微擰起。
“怎麼辦?”秦傾不由得伸出手來握住他,“我是不會誤會什麼,可是大哥不會誤會了吧?我有點擔心……”
聞言,慕秦川才又看了她一眼,頓了片刻,竟然笑了起來。
他忍不住伸出手來捏了捏秦傾的臉,“你不會覺得,慕老大連你這麼一個小女人都比不了吧?”
秦傾一聽,立刻惱得一把抓下他的手,“那萬一大哥就是誤會了呢?”
慕秦川伸出手來,將她拖回牀上,這才道:“慕老大如果要誤會,這麼多年早就不知道誤會多少次了,更不會將她帶回家裡來。所以,你就給我定下心來吧。”
話音未落,他的手已經拉開了秦傾身上的睡袍。
秦傾正想着他說的話,察覺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忍不住驚呼了一聲:“慕秦川!”
可是身上的男人卻已經忙活起來,根本顧不上回應她,或者,他的舉動已經給了她最好的迴應。
秦傾身上一陣陣地發軟,終於還是忍不住抱住了他的頭,微喘着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總想着這件事。”
“一日之計在於晨。”慕秦川終於擡起頭來,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沒有什麼比我們的孩子更重要。況且我也只不過是將昨晚的最後一項安排放到了今天而已。”
秦傾頓時無言以對。
這間屋子裡正熱火朝天,春意融融的時候,慕紹南的車終於再一次駛入了慕家的大門。
晨光之中,男人神情卻是陰鬱,熄火之後,又在車裡坐了很久,他才下了車,走進了屋子裡。
時間還早,連明姨都沒有起牀,屋子裡安安靜靜的,仿若一座空屋。
可是客廳的沙發上卻躺了一個人,被子有些凌亂地鋪了一地。
昨晚關千彤喝醉之後大哭,明姨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將她勸上樓,沒辦法,只能將她安置在客廳沙發上,同時給她抱來了一牀被子。
好在關千彤喝得多,哭了一會兒之後就累了,乖乖躺在沙發裡睡着了。
慕紹南進了大門就看見躺在沙發裡的那個人,神情不變地走上前來,在旁邊那座單人沙發裡坐下。
他平靜地坐在那裡,目光沉晦地盯着沙發上的關千彤看了一會兒,忽然又摸出煙來,給自己點燃了。
打火機“啪嗒”一聲,沙發裡躺着的人忽然就動了動,片刻之後,她竟然就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聲“啪嗒”聲她實在是太過熟悉,熟悉到以至於在夢裡聽見,都會忍不住一下子驚醒。
在看清面前的沙發裡坐着的人之後,關千彤猛地坐起身來,微微有些驚惶地看了他一眼,片刻之後,卻又平靜下來,一如她平常清冷淡漠的神情。
慕紹南吸着煙,一動不動,神情同樣不變。
偌大的客廳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詭異地對視片刻之後,關千彤裹着被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轉身想要上樓的時候,慕紹南卻開口喊住了她。
“你不想留在這個家裡,是不是?”慕紹南聲音清冷平淡,不帶絲毫情緒地問道。
關千彤猛地轉身看向他,可是慕紹南卻已經沒有看她,而是微微低着視線,淡漠地注視着桌面上的那一盆花。
關千彤怔了許久,神情之中有痛苦,有迷茫,也有頹然。
然而回過神來之後,她忽然迅速回答了出來,“對,我不想留在這裡,我一點都不想留在這裡!”
慕紹南聞言,神情依舊不動如山。
他只是把玩着手裡的打火機,片刻之後,淡淡道:“那你可以走了。”
這一回,關千彤臉上的神情更復雜了一些,依稀還帶着一抹震驚。
彷彿是不敢相信,他要她走?
見她許久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慕紹南終於又擡起頭來瞥了她一眼,“我說,你可以走了。”
關千彤從未從他眼中看見過如此冷漠逼人的神情,竟忍不住退開了兩步,彷彿依舊是不敢相信。
“我不想驚動圓圓。”慕紹南看了看手上的腕錶,“趁她還沒有醒,請你儘快離開。”
關千彤這才終於明白了什麼。
原來他不是在放她走,而是趕她走。
趕她走……
她有些想笑,可是鼻尖不知道爲什麼卻又有些發酸,她盯着慕紹南看了好一會兒,忽然猛地轉身往樓上走去。
反正她當初也是被逼回來的,這會兒被趕走,真的應該是求之不得。
她火速上了樓,大步流星地往自己住的那間客房方向走去。
可是在經過某一扇房門時,她卻忽然聽到了什麼聲音。
是慕秦川的聲音,低沉喑啞,帶着某種奇異的性感,“喜歡嗎?”
回答他的是秦傾細碎的驚叫和喘息。
她臉色猛地一白,轉頭往那扇門看了一眼,原來房門竟沒有關好。
那是秦傾方纔出來之後又進去,順手將門推上,卻並沒有完全閉合,以至於裡面的聲音竟然傳到了外面。
屋裡是琴瑟和鳴鴛鴦交頸的聲音,而屋外,卻是被人掃地出門的她。
關千彤忽然覺得很可笑,非常可笑。
她再度擡腳,徑直回到自己住的那間客房,取出自己來的時候帶着的那隻小箱子,將自己的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甚至連身上的衣服都來不及換一身,裝好箱子就離開了房間。
快步走過慕秦川和秦傾的房間,走到樓梯口時,她卻猛地又頓住腳步,轉頭看向圓圓所在的那間房。
她有些怔住,甚至有些想走回去,走進圓圓的房間看一看。
可是轉頭望向樓下的客廳,那裡,慕紹南依舊端坐在那裡,似乎還等着要看她怎麼滾出這個家門。
關千彤這纔想起來,對了,他是要她趁着圓圓醒之前離開,他根本就不願意她再驚動圓圓。
想到這裡,她驀地轉身,徑直下了樓。
她走下來,慕紹南的目光依舊沒落在她身上,只是在她手中的箱子上轉了一圈。
關千彤便將箱子放到了地上,看着他,“要檢查嗎?要看看我有沒有帶走什麼不該帶的嗎?”
慕紹南沒看她,聽她這麼問,便又收回了落在她箱子上的視線,只是冷淡地開口:“司機會送你。”
關千彤咬咬脣,重新將箱子拎在手中,徑直出了大門。
門外果然有司機在等着,見她出來,微微鞠了個躬,“太太,您想去哪裡?”
這個司機一直接送她,也一直管她叫太太,她糾正了幾次都沒糾正過來,終於是沒有再理。
可是這會兒再聽到這個稱呼,關千彤只覺得無比諷刺。她微微吸了口氣,回答道:“不用了,我不用車。”
說完,她繼續拎着箱子,一步步地往大門口走去。
走出大門,她依舊一步步地往前走着,漫無方向,漫無目的。
而慕家客廳裡,慕紹南始終坐在那裡,靜默着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煙。
沒過多久,明姨便起牀了,準備下樓看看睡在沙發上的關千彤,再順便做早餐時,卻只見慕紹南一個人坐在那裡抽菸,而原本睡在沙發上的關千彤卻不見身影,蓋在她身上的被子卻落在旁邊的地上。
明姨不由得詫異,“紹南,這麼早就坐在這裡抽什麼煙?千彤呢?”
“走了。”慕紹南捻滅手中的菸頭,淡淡回答道。
“走了?”明姨猛地一驚,“什麼走了?走到哪裡去了?”
“去她想去的地方。”慕紹南依舊冷淡沉靜,“反正這個家並不是她想呆的地方。”
明姨連忙走過來,坐在他隔壁的沙發上,伸出手來握住他的手,“到底怎麼回事?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慕紹南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一般,“以前這個家裡怎麼樣,以後依舊是怎麼樣。明姨,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