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巖聽到主人一連說了兩遍,沒有希望了!
頓覺一陣鼻酸,趕忙應道,喉頭有些哽咽:“我知道,我知道!主人,這是個意外,畢竟誰都不想,是不是?”
況天澈看着奇巖擔憂的眼神,忽然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輕輕地搖頭,“奇巖,你不懂……”
聲音裡的震顫,顯露着此刻的他是多麼狼狽!
孩子沒有了,或許是一輩子的遺憾!
然而,他卻在抵達醫院的第一時間,竟聽到她對唐晉說:你走啊!他會殺了你的!
徹底崩潰了他內心所有的期盼!
他以爲,她會像他一樣,恨這個連累她失去孩子的男人!
然而,事實證明是,他錯了!
她說着這樣的話語,就像是偷腥不成的妻子,擔心情人受到丈夫的報復!
怎叫他不心寒!
尤其……她跟唐晉跑路的舉動,深深刺傷了他的心!
她不懂他有多愛她麼?
爲什麼要背叛他?竟然背叛到……寧肯下跪也要替唐晉求饒!
“……你不懂……她怕我真的殺了唐晉……”
他喃喃重複着,透着無盡的悲哀,就連身體都是顫抖的。
所有人都不懂,就連她也不懂!
因爲是和她的孩子,他纔會那麼在乎,纔會那麼在乎她是不是背叛了他!
也纔會在乎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很愛很愛他,愛到……像爲唐晉擋子彈那般……
銀澈的眸光在晴空下泛着晶瑩的水光。
誰都不知道,那究竟是晴空下的光彩,還是……他的眼淚……
“主人,唐晉對蔚小姐有恩,我想她……也是有苦衷的!”奇巖不忍地看着主人身體一寸一寸歪斜,“主人,您千萬要保重身體!”
他森冷的脣角揚起一抹苦澀的弧度,眼眸微微眯起,有絲疲憊的倦意侵襲眼底。
心很痛,痛她的背叛,痛她的倔強,他聲音哽咽,“如果她在報復,那麼……恭喜她,她真的,成功了……”
“……成功了!”
猛然,砰的一聲!
他英挺高大的身子轟然倒地!
“主人,主人……”
……
……
手術室。
冰涼的手術檯上,手術燈照在蔚晴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上!
醫生正在爲她的手緊急地做着手術!
手注射了麻藥的她,已經根本不知痛爲何物。
睜着空洞的眼睛,凝望着頭頂那刺眼的燈光,映着剔透的晶光。
眼角潮溼一片,那是……毫無意識的眼淚,從未停止過侵蝕她的眼睛!
他眸底的不信任,赤裸裸的不信任,不信任她再也沒有像拉斯維加斯那次,她這次是真的沒有跑掉!
他不信任她這次……真的願意等他三天,不信任她只愛他一個人,不信任她……真的不是因爲捨不得唐晉而擋下那一槍!
所以,他們從此完了麼?
隨着孩子的流逝,彼此失去了信任,他們之間的感情,也變得不堪一擊了麼?
是她錯了麼?
好痛,痛得想死。
手心的一槍不足以要她的性命,卻比拿掉她的性命還要痛苦,至少死了,她就不會覺得這麼痛了……
……
……
莫斯科,澈園,地下之城。
昏暗冰冷得如地窖一樣的房間內,悠悠流放着一首悲傷的鋼琴曲,很輕很空靈,彷彿能洞悉那種絕望的悲慟。
馬蒼喆皺着眉頭,嘆息地看着躺在浴缸冰水之中的況天澈,水面上浮起一根呼吸管,水波平靜得不經一絲波瀾!
水面下沉睡安然的男子,像死一般寂靜,如同沉睡幾千年的法老王,透着滄桑的憂傷……
“我才離開幾天,怎麼又變成這個樣子了?他到底在搞什麼?”馬蒼喆手中握着測量儀,抿着嚴肅的脣角,問着守在一旁的奇巖。
“蔚小姐流產了,主人很傷心……”奇巖聲音有些遺憾。
“我也很納悶,這小子好端端的怎麼會跟亞瑟斯的人結婚?還通告全球,上了頭條頭版!他不知道孕婦不能受刺激麼?”
馬蒼喆不悅地擰起眉,看了一眼躺在水中沉凝的況天澈,不禁念道,“明知道要找個能承受他種子的女人有多不容易,竟然還敢做這麼猖狂的事!”
“主人有他的苦衷,可是最終沒能成婚,蔚小姐卻……”
奇巖嘆息,最害怕的事情沒有發生,最可怕的事情卻發生了……
“有時候造化真是弄人。”馬蒼喆無力地搖搖頭,“或許這小子註定命苦,但是……不管怎麼說,找到愛的人始終不容易,希望他不要就此放棄了!”
“就怕……主人那麼愛蔚小姐,那麼愛孩子,蔚小姐卻爲了唐晉徹底激怒了主人……現在,我也擔心,主人下一步會怎麼做!”
那一槍穿透了蔚小姐的手掌,明知道手對蔚小姐來說有多重要,可是主人的子彈依然瘋狂地打了出去……
有時候,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回不了頭了……
就像蔚小姐流產那樣,再也回不了頭了……
馬蒼喆也只能一聲嘆息,凝望了躺在冰水下的面孔。
很久很久,他才抿着脣,惋惜地道,“但願,他們還可以從頭來過,但願,上天再爲他們創造一個孩子,也但願,能還給他們一個奇蹟……”
……
……
【一週後】。
陽光灑進窗明几淨的病房裡,放射出柔和的光線,爲這逐漸轉涼的莫斯科增添一絲暖意。
靠在窗臺上,坐着一名安靜的女子,黑色的幽瞳微微眯起。
她透過窗戶,遙望那一望無垠的天空。
那空靈的眸光裡透着一絲憂鬱的惆悵,一臉寂靜地坐着,臉色依然是蒼白得毫無血色,彷彿即使是晴空一片,亦無法溫暖進她的心底。
單瘦的身影在陽光下,映出淡淡的影子,背影裡有些淒涼。
雙手伏在窗臺上,其中一隻手被紗布層層包裹,另一隻手漂亮纖細,卻有絲顫抖。
一週了,她從流產,到手掌中槍,已經在醫院修養整整一週了。
每天,除了醫生和護士,就只有打掃衛生的保潔員。
她也已經……一週沒有說過話了。
安靜地休息,安靜地吃飯,安靜地坐在窗臺旁。
靜靜地望着天空,從早晨到黃昏,從朝陽到落日,周而復始,像個雕塑那般,靜靜地坐着,直到夜幕升起,星光黯淡……
每在清晨醒來的時候,她總會發現眼角是溼的,枕頭是潤的。
每個無人徘徊的夜裡,她和枕頭相擁入眠,有些寂寞,有些冷清,卻很心痛……
忽然,噠噠噠幾陣腳步聲驚醒了坐在窗臺的她!
她趕忙回過眸子,眼神中那絲期盼在見到門口的人影時,瞬間黯淡……
“蔚小姐!”奇巖定定地站着,在霎那見蔚晴的那刻,他有些不忍,她憔悴了,纖瘦的身子更覺單薄了。
蔚晴默默地轉回頭,再探向窗外,愣愣地凝視着那片天空。
這一週以來,她不曾開口說過任何話,好像語言對她來說,突然陌生了一樣。
奇巖看她迴避的態度,低嘆一息,徑直走到窗臺前,“主人讓我來接你。”
簡短的七個字,卻讓她的身子明顯一震!
“……”
彷彿不相信奇巖那般,她揚起黑深的瞳仁,悠悠流轉的光芒浮着一絲脆弱,望進奇巖的眼瞳,那眼神彷彿在問,這是真的麼?
奇巖點點頭,“是的,蔚小姐,別懷疑。的確是主人讓我來接你。”
一邊說着,奇巖一邊走過去給蔚晴收拾簡單的行禮,“這一路有馬醫生做陪伴,相信你的身體應該不會有大礙。”
蔚晴看着奇巖利索地收拾好一切,站在門口等她。
她眉頭不禁擰起,內心陡然升起一絲猶豫。
下意識地凝望一眼自己被包紮得嚴實的手掌,依他的性子,還會要她麼?
心口劃過一絲刀絞的疼痛。
奇巖看穿了她的猶豫,努力微笑一下,“別擔心,蔚小姐,快跟我走吧。” www ▪Tтkā n ▪C〇
“……”她用力閉上眸子,深呼吸一氣,再緩緩睜開。
眸光裡已有些淚光在暗閃,她朝奇巖點點頭。
因爲她知道,不管澈是不是真的願意重新接納她,她都不會錯過他了……
因爲,她是如此愛他,愛到無以復加……
……
……
跟隨奇巖剛出了醫院,她便看見一輛小型飛機已經停在醫院的草坪上,機身上醒目的銀色鷹章讓她陡然一顫!
直覺地停下步伐。
奇巖走了幾步,察覺蔚晴沒有跟上來,回過頭,“怎麼了,蔚小姐?時間不多了,我們要趕機了。”
她的眸底渲染過一絲驚恐的神色,手掌莫名地扯着心的疼!
他讓奇巖用飛機來接她,是打算……送她回國,送她遠離他的世界麼?
“蔚小姐?”奇巖轉過身,不得已拉住蔚晴的手臂,向前扯着,“來吧,主人已經在等我們了。”
聽到奇巖說主人已經在等他們了,她懸着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來。
她多怕……從此以後,他們再也不見彼此。
這時,正坐在飛機裡的馬蒼喆突然探出頭來,朝蔚晴揮揮手,“嗨,小美女,我們又見面了。”
馬蒼喆依舊笑靨燦爛,像過去一樣呼喚着蔚晴。
他知道,所有事只能當作沒有發生過那般,纔不會輕易勾起當事者的心傷。
“……”蔚晴僵硬地點點頭,脣角始終抿着一條忐忑不安的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