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不要一副我是老虎的樣子,都該幹嘛幹嘛吧。”老爺子放下柺杖一揚手,他也知道衆人都在畏懼他。
“月蒼還有那個……宗夏啊,你倆過來。”他又忽然補充道。
宗夏與沈月蒼對視一眼,一前一後走了過去。
“我聽說你們兩個前段時間領證啦?”
沈月蒼點頭。
“結婚這麼大的事情,好歹也先帶回來見見。”老爺子似乎很是不滿,前些時間聽說沈月蒼結婚,可他連孫媳婦的影子都沒見過,這不是擺明不想讓他摻合嗎?
“我父母都見過。”
“他們倆?”老爺子望向沈父沈母,不屑的輕哼,“這個家的當家可還是我,我還沒死呢,凡事也得問過我啊。”
“知道了。”沈月蒼平靜的回答道,目光低垂着並沒有去望老爺子,那語氣多多少少聽得出幾分敷衍。
老爺子表情依舊不滿,卻只得勉強點頭,他知道月蒼脾氣倔,因爲曾經和時依的那件事而一直對他心存芥蒂,這些年來兩個人的關係也是越來越陌生。
重新看向宗夏,總覺得這個女孩怎麼看都不大順眼,但終歸是月蒼自己的選擇,他也只好勉爲其難接受了,就是委屈了時依那孩子……
一想到這,他在人羣中搜尋起來,“時依啊,快快快,過來,讓爺爺看看你最近變胖了沒。”
時依應聲而到,臉上笑容不減,在別人眼中沈老爺子是豺狼是虎豹,可一到她面前,就跟普通大馬路上晨練的老爺爺沒什麼兩樣,兩個人有說有笑的聊家常。
如此反差太過強烈,宗夏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低聲詢問沈月蒼,“爲什麼爺爺這麼喜歡時依啊?”
“時依的爺爺和他是世交,兩個人有過命交情。”沈月蒼簡單解釋道。
原來如此……
一大家子人圍坐在桌邊吃了一頓家宴,過後,散的散,走的走,似乎都不太想跟沈老爺子待在同一間屋子裡,紛紛到外面去散步透氣。
似乎是怕老爺子繼續給宗夏造成什麼不良的心理陰影,沈月蒼也帶着她去了泳池邊。
當然,這個季節的泳池純粹是作爲水景擺設放在一邊,池邊的人也不少,說說笑笑,喝酒碰杯,一側巨大的長桌鋪着薄紗,上面擺滿了香檳點心。
宗夏眼尖的發現安澤也在這裡,端着一杯紅酒週轉在人羣中,彬彬有禮的與人交談說笑,與平日玩世不恭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聽過月蒼說他會來,卻一直沒有見到,沒想到是在這裡兜兜轉轉。
“月蒼哥,嫂子,你們也在這裡啊?還以爲家宴開個沒完呢。”安澤走來與二人打招呼,在他們面前暴漏本性,沒個正經的嬉笑着,手中的紅酒一仰而盡。
沈家每一次辦喜事都會設家宴,一來是所有親人一同聚一聚,二來是身老爺子的性格強勢,必須將子子孫孫的近況都掌握於胸。安澤與沈月蒼這麼多年好友自然也是知道這個習俗。
“出來透透氣。”沈月蒼簡短回答,對待朋友和對待陌生人沒有區別,在他淡漠的性子都一樣。
安澤瞭解他,所以也毫不在意,轉眼湊到宗夏身邊賊頭賊腦的問,“嫂子,最近洛允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啊?”
宗夏無奈的笑笑,“提過。”
是提過,而且是很多次,每一次提起他都是咬牙切齒一臉的嫌棄,唯一獲得洛允讚賞的就是他的酒量。
安澤一臉的興奮,露出迷人笑容得意道,“果然我魅力無極限,她遲早傾慕於我!”
他的性格太貪玩,宗夏總是隱約有些擔心他跟洛允的關係,看似是很喜歡,可這喜歡之後又有多少擔當與責任?如果只是玩玩,又害怕洛允會受到傷害……
泳池的另一端,時依扶着沈老爺子緩緩走出,找了個陰涼處坐着,她低頭和老爺子交談幾句,沿着邊緣走過來,望向沈月蒼。
“月蒼,爺爺叫你過去一趟,說是有東西要給你。”
“知道了。”沈月蒼回頭見宗夏和安澤一起也沒什麼大礙,便抽身離去。
他一走,時依便用一種老朋友的神情走近宗夏,恬靜的目光只是隨意掃過她身後的安澤,“宗夏,這位是你朋友嗎?”
安澤的臉色變了變,嘴脣染上一抹煞白……她居然裝作不認識他?
“他是安澤,也是月蒼的朋友,你……不認識嗎?”宗夏有些吃驚,之前看她對沈月蒼的瞭解那麼透徹,還以爲她什麼都知道,如今卻連月蒼一起長大的朋友都不認識……
“安澤啊?好像有聽過吧,記不清了,不好意思呢。”時依彷彿沒有看見安澤臉上凝固的表情輕笑着打招呼。
安澤的臉色越發陰沉,卻始終沉默不語。
他知道時依這麼多年依然放不下那件事,既然她裝作不認識他,不如干脆便成全她,以陌生的目光看過去,“你好啊,我是安澤。”
她的聲音輕如羽毛,“你好,我是時依。”
見他們倆真的一副不認識的模樣,縱然宗夏有太多疑問也只能嚥下肚子。
“宗夏,你們先聊,我過去跟其他人打下招呼。”
時依輕笑一聲抽身離去,走向不遠處正衝她揮手的兩個女孩,看樣子和她關係很好,幾人擁簇在一起有說有笑。
宗夏有些羨慕時依,似乎她無論在什麼地方都那麼受歡迎,不過也是,像她那樣溫婉如水的性格確實很招人喜愛,就算是自己作爲同性都不禁爲她的魅力所折服。
“嫂子,你什麼時候認識她的?”身後安澤如同幽靈般忽然出聲。
宗夏回頭看去,他望着時依的神情很複雜,半分愧疚半分幽怨。儘管他剛剛和時依互相之間裝作不認識,可是能對着她流露出如此表情,可見他們的關係並非表面上那麼簡單。
宗夏猜測他們或許有什麼不想回憶起的過去。
“也就幾天前,在月蒼父母家見過一面。”
“見過一面就用這麼熟的語氣跟你打招呼,還真像是她的作風。”安澤無奈的笑了笑。
“嗯?”宗夏眨眨眼。
意識到不小心說漏嘴,他趕緊收起自己惆悵的模樣,重新沒心沒肺的笑着,“啊哈,嫂子你餓不餓,我去那邊拿蛋糕給你吃啊?不是我跟你吹啊,今天請的糕點師傅可是京城聞名的大師……你等着啊我馬上回來。”
說罷,他便回身走向不遠處擺滿點心的白色長桌。宗夏望着他的背影嘆息,索性任由他去了。
另一端,在樹蔭下和老爺子談話的沈月蒼手中拿着一隻盒子,眉頭緊鎖,兩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似乎發生了爭執。他們兩個人性格都是倔強不服軟,相處之間很難會有和睦的場景。
宗夏思量着自己要不要過去看看,正猶豫着,一隻修長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輕輕拍了拍。
“宗夏,等到婚禮結束之後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飯啊?”
身後傳來的聲音清越優美,她回過頭,時依笑容不變的站在面前。
“吃飯?我們兩個嗎?”她略微吃驚,似乎兩個人的關係還沒有好到這一步。
“還有一些我的朋友,不過你放心,都是同齡人,不會覺得拘束的……”
時依用眼神示意,宗夏順着她的目光望見不遠處熱熱鬧鬧的一羣年輕人,看上去和她年紀相仿,不同於以往所見的頑固子弟,一個個氣質出衆,彬彬有禮,一看便是在良好的家庭教育薰陶下長大的。
“只是大家難得相聚,所以提議出去一起玩,我想我們也算是朋友了,就想着來問問你要不要去。”時依笑的時候彎彎的眼睛像月牙,讓人不忍拒絕。
“我第一次來這裡,對這裡一切都不熟,我先問一問月蒼好了……”她時時刻刻還惦記着自己,宗夏不好直接答應更不好拒絕,只好如此回答。
時依點點頭,還想再說些什麼,一束幽影忽地猛靠過來,勁風颳過,冷寒襲來,一雙手用盡全力推向宗夏。
只是一瞬間的事,一束黑髮從眼前閃過,再回過神的時候,發現時依竟然擋在身前捱了那一掌,驚叫一聲,瘦弱的身子便失去平衡向後倒去,在她的身後是一片平靜無波的池水,姣美的容顏上掛滿了驚慌失措。
宗夏的心怦怦直跳,來不及看清究竟是誰這樣過份,幾乎是下意識的伸出手拉住時依,何奈那股撞擊的力量太過龐大,只是輕微改變了時依倒地的方向,兩個人一同撲了出去。
時依跌倒在地上,盤起的頭髮變得凌亂,渾身完好無損,驚恐的眼睛睜大了,對着跌向泳池的宗夏伸出手,卻只抓到了一片衣角,一滑而過。
“撲通”一聲,鏡子般的水面濺出巨浪,隨即化作水波一圈圈盪開。
宗夏整個人都被浸泡在冰涼的池水中,窒息感潮水般席捲而來,周圍漆黑一片,隱約可以看見水面上亂作一團的衆人以及趴在池邊張嘴喊着自己名字的時依。
肺裡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她伸手向上想要抓住什麼,卻只握住一片虛無的水波。
岸上的人神情焦灼的圍觀在池水旁,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捨身進入水裡救人……對於這些一舉一動都時刻被人關注的大小姐公子哥來說,脫下華貴的禮服跳進水裡救人,然後狼狽的爬上岸是一件多麼丟人而艱難的事情,他們所關注都是名錶跑車,紙醉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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