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寒聲沒有立即回話,略略低眉沉默了幾秒才道:“我要是記得沒錯的話。這一年裡,我跟莫總的交往經驗並不算愉快。尤其是朵朵的那件事,我想我還是有點不愉快的。”
他脣角威揚,弧度可見,臉上雖然掛着笑,可那微垂的眼簾之下,卻浮動着陰沉的光芒。
話已經明確到了這個程度,對面的人卻彷彿並不在意。
莫西楊也只是笑了笑,隨手捏起了桌面上一直銀光善良的打火機,指尖彈開了打火機的蓋子。
‘啪嗒’一聲輕響後,他才用一種很隨意的語氣說道:“所以我先送了一份禮給二少。少夫人的事,我確實有不對的地方。不過後來,二少也沒少爲難我。二少你不疼不癢的弄了幾張表格發到網上去,我這邊可是損失慘重啊。”
莫西楊搖搖頭,一臉苦笑。
容寒聲看着他,眉目清冷回道:“你那點損失跟我的人相比,算的了什麼?”
真不算什麼嗎?莫西楊擡臉看了容寒聲一眼。
每個人在乎的東西不同,他就覺得在這件事上是他自己吃了虧。抓了葉朵朵想刺激容寒聲沒有成功,布了局想抓容寒聲更是沒有辦到。
所以在這場交鋒中,他得到了什麼?
相反倒是容寒聲,幾張表格就把他弄得內外交困,還被董事會停職。最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身喘口氣。
這麼一比較,他自然是損失慘重。
不過,想雖然這麼想,莫西楊卻沒有跟容寒聲爭論。
他只是淡淡的看了容寒聲一眼,隨後就道:“看來二少心裡對我還有芥蒂。這也沒什麼。說實話,我今天約二少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只是想跟二少示個好。生意場就這麼大,我可不想一直與二少爲敵。”
莫西楊擡眼盯着容寒聲,表情看上去很真摯。
“莫西楊……”
看到這裡,聽到這裡,一旁一直沉默的葉朵朵突然開了口,“你說你不想跟我們爲敵。那你之前都在幹什麼?你跟容耀在一起合謀幹了那麼多壞事。這叫不想與我們爲敵?”
論定力,這兩個男人都是翹楚,沒人能比得上。
她葉朵朵可比不了,也懶得比。面對莫西楊這等混蛋,她還需要什麼定力?
一句話質問出口,她的腦海裡便浮現出那日柳倩被侮辱的場景。
那是她一生的夢魘,即便過去這麼久了,現在她看到這個男人還想直接拿刀劈了他。
她怒目相對,眼中噴射的火焰簡直能將人瞬間化爲灰燼。
莫西楊回視着她,在她眼中那團翻飛的火苗裡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柳倩。
微微一笑,他便用很隨意的腔調道:“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不可同日而語。”
一句不可同日而語就把他之前做的那些混賬事給蓋過去了。
葉朵朵心中邪氣陡升,按捺不住就要發火。容寒聲察覺到她的情緒快要失控,用力的捏了捏她的手,又轉臉目光肅然的看了她一眼。
葉朵朵這個女人雖然愛憎分明,偶爾性格尖銳,但
是她又不是那種不分輕重的人。
此時容寒聲那兩道清亮又帶着暗示意味的目光丟過來,就彷彿一盆冷水,瞬間潑在了她那簇怒火之上。
容寒聲有他的打算,她還是別一時意氣用事壞了他的節奏爲好。
這麼一想,她瞪了莫西楊一眼,而後閉緊了嘴巴沒再多說。
安撫好了葉朵朵,容寒聲纔將目光轉回看向莫西楊:“那麼,莫總的意思就是,以前那些事情一筆勾銷,從此化干戈爲玉帛?”
“當然。”
莫西楊接的很快,薄脣揚起,弧度明顯。
“不知莫總接下來希望我做什麼呢?”
容寒聲追問。言下之意,他不相信莫西楊會莫名其妙的跑來釋放善意。既是釋放了善意,那就一定是有所求的。
卻沒想到,這一次,莫西楊同樣給了他兩個字,乾脆的回答:“沒有。”
“沒有……”
容寒聲淡淡的重複這兩個字,莫西楊笑笑:“我如果有求於你,這就不叫示好。二少,這一次請相信我的誠意。我是真心想結交你這個朋友的。退一萬步說,即使做不成朋友,也最少不要變成敵人。如果多了二少這樣一個敵人,我想我會經常焦頭爛額。我是生意人,這絕對不是我想要的局面。”
這話表面上的意思,容寒聲是相信的。
生意場上講究的是以和爲貴。絕大多數人都寧願退一步海闊天空,而不願意去爭那眼前一寸,爲日後埋下無窮的隱患。
這是他們的原則。容寒聲知道,也相信。
但是,這話是莫西楊說出來的,這就讓他的相信打了折扣。
臉上表情微微轉沉,盯着莫西楊看了一會,然後形容淺淡的點了點頭,“確實。”
這兩個字說出,莫西楊以爲他還要說什麼,沒想到就這麼寡淡如水的兩個字之後,他竟沒詞了。
這樣保守的回覆,讓莫西楊眼底的波光微微有了些浮動。
容寒聲目色清淺的看了他兩秒,隨後五指一收,將葉朵朵給拉了起來。
起身之後,他的臉上帶出了一點公式化的笑意,向莫西楊道:“最近天冷,朵朵不喜歡在外面呆久了,莫總的意思我懂了。既然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們就先走了。”
莫西楊跟着站起,含笑點頭,沒有多言。
容寒聲拉着葉朵朵出門。下到一樓大廳,艾琳還在那等着。
她倒沒多問什麼,只是見兩人都平安無事之後,臉上多了一抹放心的笑容。
閒聊幾句,容寒聲就辭別了艾琳,拉着葉朵朵出了會所。
葉朵朵自在包廂裡心裡就憋了一股氣。一路忍着,上了車終於忍不住了,剛坐下就一轉身面向容寒聲不高興的嚷嚷道:“這個莫西楊,他想幹什麼呀?一會跟你大哥聯手對付你,一會又莫名其妙的背後捅你大哥一刀,向你示好。這人是不是有病?牆頭草,兩邊倒。”
葉朵朵一邊嚷着,一邊小拳頭捏的緊緊的彷彿隨時打算跟誰拼命一般。
容寒聲瞧着她氣的胸脯直顫,臉頰緋紅的樣子,不由的抿脣,微笑道:“葉小姐,都說了近朱者赤,你怎
麼還是這麼急躁?”
“不是我急躁,是他太不要臉。”
葉朵朵脖子一仰,理直氣壯的罵道。
容寒聲眨了一下眼隨即點頭,“確實,有點不要臉。不過,葉小姐,不要拿你這顆單純的小腦瓜子去衡量在商場上浸淫了這麼久的人。他們的想法不是你能理解的。”
他擡手,修長的指輕輕戳了戳葉朵朵的太陽穴。
微微一疼,女人一雙杏眼頓時圓瞪:“你什麼意思?也就是說,我的腦袋也衡量不出你的複雜性?”
“……”
平時很笨,關鍵的時候總是一針見血。
容寒聲收回手指,臉往前一轉,“當我沒說。”
“不行。你說了。”葉朵朵不依不饒,挪過去,扯住了他的胳膊,“那你跟我說說,這個莫西楊到底想幹什麼?他總不會現在腦袋發熱突發奇想的想來跟你結成同盟吧?”
容寒聲的事情,是人民內部矛盾,他們有時間可以慢慢掰扯。
現在,她還是更想搞清楚這個莫西楊的問題。
她溫熱的身體緊緊貼着他,一雙晶亮的眼睛不依不饒的盯着他,容寒聲這才又轉過來,睨了她一眼:“他具體是怎麼想的,暫時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應該是不會想跟我結成同盟。”
“爲什麼?”
“因爲……”容寒聲笑了笑,“他知道我不會跟他站在一起。”
“那他今天來示好乾什麼呢?無利不起早,他繞了這麼一大圈,做了這麼多事,到底想幹什麼呢?”
葉朵朵微揚着小臉,一臉好奇寶寶模樣的盯着容寒聲。
容寒聲撇了撇嘴,“這個真不好說。也許,他就是想告訴我,他暫時不與我爲敵。我們可以稍稍和平相處一段時間。以後的事那就只有以後才知道了。”
“是嗎?”
葉朵朵皺眉,表示不太相信。
容寒聲轉臉看了看前方,沉默了一會,說道:“有這種可能。就我掌握的信息來看,他現在和許家走的很近。上次的生意嚐到了甜頭,現在他有很多貨都從濱海出去。他應該是有些忌憚,不想我在這個時候盯着他。所以……”
他沒再接着說,聳眉笑了笑。
葉朵朵接道:“這麼說的話,好像他想的有點多。”
容寒聲本來就已經在盯着M.A和許家這條線了。莫西楊這麼做,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呢?
她這麼想,容寒聲也沒否認,只是轉眸繼續看向前方的時候,他的眼底滑過了一抹暗色。
莫西楊這個人心思深沉老練,他與你爲敵,你反倒能鬆口氣。一旦他來示好了,倒是叫人不那麼放心了。
回程一路,容寒聲沒再多說什麼。只在快到家的時候打了個電話給雪莉,交代她盯緊F國的M.A總部。不管有什麼事,事無鉅細最好第一時間跟他通氣。
這個電話的最後,他和雪莉又談了一些M國那邊公司的事情。這些,葉朵朵都沒興趣也聽不太懂。
快下車的時候,容寒聲的電話還沒掛,她自己的手機就響了。
是一條短信,孟白髮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