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白跟程嵐在一起幾十年,幾乎從來沒有跟她紅過臉,若不是急了,他不會這麼呵斥她。
一想到這裡,程嵐就越發的爲葉朵朵擔心。
眉目一垂,她沒再說什麼,彎腰將葉朵朵給攙了起來。
兩人都喜歡安靜,家裡也沒請幫傭。現在就只能一左一右的攙葉朵朵上樓。
到了樓上客房,把葉朵朵扶到牀上安頓好後,程嵐知道她怕冷,還特地打開了空調調高了溫度。
她轉身過來的時候,孟白已經出去了。
沒一會,孟白又進來,手裡多了藥品和水。
“把藥給她吃了。她暫時沒什麼事,但是從目前來看,她的身體也是每況愈下。我之前給她做的那些治療,終究治標不治本,時間拖得越長,這毒素就越壓不住。”
剛剛對程嵐那一兇,孟白現在想起來也有些尷尬,所以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臉色緩和了許多,語氣也比剛纔舒緩了不少。
只不過這舒緩中還帶着一抹無奈和擔憂。
程嵐把藥接了過來,急道:“那你倒是快想辦法啊。平時瞧你名聲挺響的,怎麼攤到自己家人身上,就什麼辦法都想不出來了?”
女人性急,忍不住抱怨。一邊說着,她一邊拿着藥走到了葉朵朵的牀邊,將她扶了起來。
孟白端着水杯跟上去,沒有生氣程嵐的抱怨,只將另一手裡的勺子也遞給了程嵐。
“我這不是剛剛拿到紅顏的配方嗎?這要是擱別人身上,興許我還能快點。這是在朵朵身上,我也怕呀。”
當着相濡以沫幾十年的妻子,他的擔心甚至恐懼也沒有隱藏。
關心則亂。越是到這個節骨眼上,越是好事事小心。萬一一不小心哪裡出了一點點偏差,那這寶貝徒弟的小命可就危險了。
想到這裡,孟白心上也是頓時如壓了幾座大山一樣,沉痛的喘不過氣來。
程嵐將藥片放在勺子裡,隨後從孟白手裡接過水杯倒了一點水放在勺子裡。
等待藥片化開的時候,她擡眼看了看孟白,“我覺得這事是不是要跟容寒聲說一聲?朵朵現在身體這麼差,還要費心的瞞着他。多累。”
程嵐心疼不已,孟白看了葉朵朵一眼,皺眉沉默了一會,終究還是嘆了一聲:“還是算了吧。她瞞着那小子,對她來說大概心裡還輕鬆一點。真要是都挑開了,一家人愁眉苦臉的這日子也難過。算了。”
程嵐一想也是,一低頭看着那片越縮越小的藥片,她鼻尖一酸,沒忍住竟然掉了淚:“朵朵還這麼年輕,真要是……不在了,真是……還有子熙。我那寶貝孫子,以後可怎麼辦。”
女人上了年紀更容易感傷,話說到這裡,她沒把那淚收回去反倒越哭越兇,最後竟捂着嘴哭出了聲來。
被她的哭聲擾的心亂,孟白不由的擰緊了眉,低聲輕呵道:“你哭什麼?不是還有我在嗎?行了,先把藥餵了。讓她睡一會。你把她的手機拿着,容寒聲打電話來就說她跟我在實驗室裡。別露餡了。”
程嵐吸吸鼻子,擡手隨意的擦了一把眼淚,“我知道了。”
悶悶的應了一聲後,她又招呼孟白過來幫忙,把化好的藥給緩緩喂進了葉朵朵的嘴裡。
忙完了這些,她纔將葉朵朵放平躺好。孟白離開後,她也沒走,而是在牀邊坐了好一會才下樓找到了葉朵朵的包從裡面拿出了手機隨身帶着。
葉朵朵昏迷不醒,孟白和程嵐的午飯也都沒心思吃。孟白就一直在實驗室裡埋頭鑽研,程嵐則隨便收拾了一下就回到了臥室一直陪在葉朵朵身邊。
葉朵朵這一昏迷就像睡了一個悠長的午覺。孟白讓程嵐給她餵了藥之後,又給她掛了一些營養素。
營養素掛完,又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她才幽幽轉醒過來。
混混沉沉的張開眼,第一眼看見的是程嵐焦急的臉。
“師孃……”
她氣若游絲的喊了一聲。一直坐在牀邊的程嵐立即傾身過去,“朵朵,你醒了,覺得怎麼樣?”
葉朵朵皺了皺眉,思緒稍稍清楚一點,又見程嵐眼睛紅紅,她的心又是一沉。
“師孃,我是不是不太好?”
這一次,她沒什麼毛病,昏倒純粹是身體虛弱。還沒病就成了這樣,再來一場病,哪怕就是什麼發燒感冒可能都會把她推向萬劫不復的境地。
算一算,從她中毒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月了。樑芬都變成了那樣,她卻只感過一次冒,表面上看起來也還不錯。這已是師父妙手回春的本事了。
師父師孃做到這個程度,她心裡只有感激,沒有半點的怨忿。
只是現在,難道她真的要死了嗎?
心中的難過掩飾不住,她的目光暗淡的讓人見之心疼。
程嵐鼻尖又是一陣發酸,不想再當着葉朵朵的落淚惹她難過,她暗暗咬了咬牙,將情緒忍了下去。
“朵朵,你別多想。你師父說了,他能治好你的。你師父的本事,你還不信嗎?”
她自己心裡已然對丈夫的醫術產生了懷疑,卻不得不強作歡顏安慰葉朵朵。
一邊說着,一邊見葉朵朵掙扎着起身,她又伸手摁在了葉朵朵的肩膀上:“你剛醒,別起來。”
葉朵朵看着她,沒有聽話的安靜躺好,反而依舊在掙扎,“師孃,現在幾點了?”
虛弱的問出,她的眼中已是一片急切。
程嵐扭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快四點了。”
“四點了……”葉朵朵猛然皺眉,“有人打電話給我嗎?”
她竭力的掙扎,程嵐也拗不過她,只能扶她起來,拿了個靠枕給她靠着。
“一個小時之前寒聲打過電話來了。我說你跟你師父在實驗室裡忙着,不方便接電話。他也沒說什麼,就掛了。”
程嵐實話實說。葉朵朵聽她找的理由還算合理,這才放了心。
知道程嵐替自己難過,葉朵朵也不想再提自己身體怎麼樣的事,坐了一會之後,她便掀了被子道:“師孃,我不能躺了。我得趕緊回去
。再拖,寒聲會起疑的。”
事實上,從她那次感冒發燒之後,容寒聲就對她的身體盯的很緊。平時她但凡有一點點不舒服都要刻意遮掩過去,就怕他看什麼端倪來。
現在,自己又是這樣一幅病弱的樣子回去,他一定會追問的。
想到這裡,葉朵朵就有點着急。
程嵐見她急着下牀,也慌了,雙手將被子一按就道:“你現在怎麼能走?就你現在這個樣子,一陣風都能把你吹倒。你怎麼能走呢?”
心疼不已,她也說的急。
葉朵朵沒什麼力氣也爭不過她,被她連被子一起摁着腿動不了,葉朵朵也急了,不由的提高聲量爭道:“師孃,你就讓我回去吧。見了他,我自己想辦法跟他說。但是現在要是讓他看見我躺在這裡,一定會擔心的。”
不管怎麼說,看見站着的人跟看見躺着的人,心裡上還是兩個感覺。
葉朵朵現在也沒特別的奢望,她只想着能瞞過一天是一天。
能讓他舒心一天是一天。
這個想法有些鴕鳥,也有些自欺欺人。可她現在真的就是這麼想的。
程嵐的手還沒有鬆開,葉朵朵眉心一皺,像小時候跟媽媽發脾氣一樣,忍不住嚷了起來:“師孃,你放開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最後一句‘我要回家’喊出來時候,她眼裡的淚毫無預警的就下來了。
她雙手緊緊的揪着被子,猛然低了頭,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一哭,惹的程嵐再也忍不住心頭的酸澀也陪着掉了淚。
“好了好了,乖,不哭了。”她心疼,心軟,終究還是鬆了手,扶住了葉朵朵的肩膀,帶着哭腔柔聲道:“朵朵,你別哭了。你這麼哭,我心裡多難受。行了,那你先靠一會,我去問問你師父。他說你能走,我就讓你走。行嗎?”
程嵐打着商量,葉朵朵情緒失控,低着頭,緊緊的抿着脣,也沒說話。
僵持了幾秒,程嵐站了起來,隨手抹了一把眼淚後沉沉的嘆了一聲,然後出了臥室。
她走後,葉朵朵也努力的壓了壓情緒。吸吸鼻子,收了收眼淚之後,她也就沒再耽擱,隨手就掀了被子下了牀。
雙腳剛開始落到地上時,她還是感覺到了一陣頭重腳輕的昏眩感。
但是好在,這種感覺她還能忍受。大約是服了藥和掛了營養素的關係,她現在這種昏眩感沒有之前那麼強烈。還屬於可控範圍之內。
下牀站了一會,覺得自己可以走了,葉朵朵才放心了一些。
她從牀頭拾起自己的外套穿在了身上。剛把釦子扣好,孟白就急匆匆的進來了。
見他進門,沒等他說什麼,葉朵朵先開了口。
“師父,我現在覺得好多了。您和師孃都別攔着我。我要回家。再不回去,寒聲和子熙都會着急的。我要回家!”
她雙眼依舊微微泛紅,臉上淚痕未乾,可說出來的話卻落地有聲,尤其是最後幾個字,簡直是像在跟誰賭咒發誓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