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涵美巧笑嫣兮,給她一個非去不可的眼神,然後朝院子裡邁開了長腿。此時的她,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的處境。
只要想到冷廝宸出了車禍變成植物人,顧微妮失魂落魄,她這心裡就止不住地高興。看來,在冷家,廝炫的華麗逆轉就要開始了。
而她,也清楚地知道老太爺爲什麼會虛弱得如此之快,就算他現在察覺,那也晚了。幸福的生活在朝她和廝炫招手,她幻想着等一切都結束,廝炫便能帶着她去一個世外桃園的地方,開始安定的生活。
在菲傭焦慮的眸光中,一輛紅色的敞篷跑車緩緩駛出了院子,菲傭趕緊衝進客廳,抓起茶几上的座機便撥通了冷廝炫的號碼,把凌涵美擅自離開這一消息轉告給他。
歐美麗總裁辦公室,冷廝炫眸色一冷,“好,我知道了。”他掛了手機,合上面前的文件,正欲起身離開。
“二少,這就要走嗎?”韓逸軒擡眸,一臉不悅,今天可是說好的,要一起去地下室探探路。
“你和承禹先去,我處理點私事馬上回來。”說着,冷廝炫擰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走出門去。他已猜出凌涵美的用意,擔心她會傷及到顧微妮。
秦承禹和韓逸軒互看一眼,然後繼續各自研究着圖紙。
林蔭道上,在凌涵美紅色敞篷跑車的後面,緊跟着四輛小轎車,全是來自各界媒體,她們在別墅外蹲守,原本以爲沒個三五天是見不着這女人了,沒想到這才過了一個小時,她竟然若無其事的出現了。
而凌涵美無意間透過後視鏡,看到了車後緊隨的車輛,有兩輛車她是認識的,之前設計顧微妮的時候,就是買通的這家媒體。
沒想到,現在竟跟蹤她!臉上笑意頓逝,握/住方向盤的纖手越來越緊!
她越想越可恨,狠狠踩下油門,以最好的車技的速度開往明月山莊。是的,她企圖甩開它們。
可後面的駕駛員似乎看出了她的察覺,加快速度發瘋般追了上去!這可是“圍剿”她的大好時機,跑車裡只有她一人。
凌家客廳。
凌媽媽握着手機來回踱步,“易楠,既然涵美回來了,我們去看看她吧!”她最終在老公身旁坐下,近乎懇求。
“我不去。”凌易楠鐵了心地說,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金庫鑰匙被偷一事肯定跟女兒有關,而冷廝炫近來的舉動,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明白。他的野心已經表露了。
女兒和他已經是共渡一條船!這讓凌易楠傷心的同時也感到氣憤。
老公不肯鬆口的語氣,讓凌媽媽更是焦急難耐,“那我自己去總行了吧!”說着,她擰起包包起身離開。
凌易楠沒有挽留,畢竟和涵美血肉相連,可是他正在氣頭上,不願見她也是正常的。
這些天,凌易楠身邊除了大批訓練有序的狙擊手之外,和奪金庫相關的,他幾乎一無所有。圖紙沒了,鑰匙也沒了……就連他特別信任的秦承禹,那天竟也和冷廝炫一起走進了總裁辦公室。
紅色敞篷跑車在林蔭道上疾馳!最終在明月山莊外邊停下——
“快放行!有人跟蹤我!”凌涵美急切地對門口的保安說。
保安們來不及反映,緊隨而來的轎車將紅色敞篷轎車前後左右來了個大包圍。
電動大門打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凌涵美咬咬下脣,懊惱地閉閉眼,又睜眼,握/住方向盤的手更緊錮!
車門迅速打開,從四輛車上擠下足足二十名記者,她們幾乎一擁而至,圍繞在跑車旁,舉着麥克風,對着凌涵美便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詢問——
“淩小姐,明明受傷的是你自己,爲什麼你反倒被送進了監獄?你可以解釋一下嗎?”
“淩小姐,你這才進去短短几天,就被放出來了,是不是這其中真的有什麼誤會?傷害你的兇手找到了嗎?”
“她就應該下地獄,淩小姐,你打算就這麼放過她嗎?會不會追究到底呢?同爲母親,對於你的遭遇,我真的深表同情。”
“淩小姐,請問你這麼快被放出來,跟二少當上歐美麗董事長有關嗎?”
“淩小姐……”
“……”
“……”
而保安根本就擠不進來,企圖把記者們拉開,卻發現幾乎不可能。
記者們七嘴八舌地詢問着,大家互不相讓,你一言重疊着我一語,凌涵美壓根一個字也沒有聽清,她沉默地凝視着正前方,雙手緊握着方向盤,不悅地啓脣:“夠了!”
她的一聲咆哮,讓現場出現了短暫的寧靜,不過很快又被詢問聲覆蓋!
“淩小姐,請問你可以回答一下我的問題嗎?”
“淩小姐,只要你願意,我們一定會幫你揪出真兇的,我相信惡人自有惡報。”
“……”
“……”
凌涵美冷冷的眸光銳利地掃過身周的每一個人,“再不讓開可別怪我不客氣!”那種壓抑不住的憤怒聚集在握/住方向盤的手指上。
可記者們壯着人多勢衆,總認爲她不敢怎麼樣,所以大家都沒有撒手的意思,全都趴在了她的車上。
“淩小姐,聽說上次顧小姐竟外流產和你有關,請爲這事澄清一下吧……”
“這件事情真的是你做的嗎?顧小姐這是報復嗎?”
凌涵美憤然目視前方,眼睛幽深漆黑!最後這兩句深深刺激到了她!
一個堅定的動作!車子緩緩啓動,紅色敞篷跑車在衆人的躲閃不及中朝山莊裡開去——
有記者直接從車上滾下來,重重摔倒在地!
被車刮傷的記者更是不在少數!
可是,凌涵美壓根就不管這裡的情況!她開着車揚長而去!
自動門合閉,將驚魂未定的記者們攔在了門外……等她們恍過神來,跑車已經七拐八彎地消失在視線。
此時,老太爺在私人醫生的照顧下,已經吃了藥,進/入了睡眠狀態。
凌涵美知道外公睡了,沒了過多打擾,而是徑直走上了樓,來到冷廝宸的專屬樓層,幽長的走廊裡,沒有開燈,她的面容隱藏在陰暗中。
她來,就是爲了找顧微妮的。
虛掩的房門前,凌涵美止步,透過門縫,從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顧微妮半彎着身子,正細心地將吸水的軟管從冷廝宸嘴裡取出來,然後輕柔地替他拉了拉被子……
大半個月不見,她變得憔悴了。可她這個神情,被凌涵美看在眼裡,忍不住有幾分得意。
擡起白/皙的手,推門而入。
顧微妮聞聲轉眸,握/住薄被的手指一頓,在跟前站定的這個女人令她久久沒恍過神來。是幻覺吧?
“很意外吧?”?凌涵美雙手環xiong,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欣賞着她的驚愕。
顧微妮回身將薄被替冷廝宸蓋好,她的心裡近乎木訥,“有什麼事咱們出去說吧。”?她的睫毛幽黑幽黑。看了一眼躺在g上雙目緊閉的冷廝宸。
“爲什麼要出去說呢?”凌涵美好笑地看着她,嘲諷的眸光輕飄飄地掃過躺在g上的男人,輕浮的語氣道:“聽說他成了植物人?還怕打擾到他?要說真能打擾到他的話,你還得感謝我,不是麼?”
顧微妮眉心微皺,呆呆地望着她,有些黯然,她知道,一場無法避免的口舌之戰又將開始。她是存心來傷害她們的。
顧微妮無心與她爭吵,?這些天,這些事已經夠她心神疲憊的了,心中生出一種寂寞的疲倦。只是靜靜地,等着她發話。
“顧微妮,你相信報應嗎?”見她無言以對,凌涵美更得瑟,她開始走到冷廝宸面前,卻被顧微妮伸手冷冷地攔下!
凌涵美並不介意,她擡手按下了顧微妮攔在自己面前的手臂,“放心,我不會殺了他的。”然後笑得如同院子裡盛開的名貴小花,“他這個樣子不是很好嗎?一輩子醒不來,你一輩子痛苦。”
顧微妮默默地看着她,痛苦……原來這種壓抑的感覺叫做痛苦……她忽然覺得終於找到了一個詞,脣角不由得閃過一抹苦澀的笑。
“你笑什麼?”凌涵美不悅地低喝一聲。
顧微妮下巴有些薄怒地擡起來,盯着這個美麗得有些妖嬈的女人,緩聲說:“我替你感到高興。”
“謝謝。”凌涵美脣角繼續揚着笑容,她心情不錯地走到冷廝宸面前,欣賞着他並無血色的臉龐,臉色一變,“我就說嘛,老天爺還是公平的。”她轉身,走回顧微妮面前,暗烈地逼視着她:“我害你失了孩子,是我不對,你不也報復了嗎?你的手段比我更殘忍!你居然用匕首!”她眸光變得憤恨。
顧微妮一陣僵立,“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自其人之身,想讓你也嘗一嘗失去親生骨肉的痛苦!”
“夠了!”對於她的狡辯,凌涵美更是怒火中燒,“可你呢?在我傷口還未痊癒的時候就把我送進了監獄!”凌涵美譏諷一笑,“還在廝炫面前裝善良!裝無辜!顧微妮,你真的好卑鄙你知道嗎?”
怒罵着,凌涵美近乎失控地狠狠扼住了顧微妮的肩膀,劇烈的疼痛令她忍不住低哼了一聲,“如果你不報警,警察也不可能拿到那些證據。”她心裡又驚又痛。這是她心裡最真實的想法,那個光盤,是廝宸早就準備好了的,她無數次想過要把它交給警察局,可是她沒有。
“顧微妮!你就是個惡魔!!!!”?凌涵美憤怒地咆哮着,手上的勁道更加重些,“你收集證據不就是爲了有一天把我送進監獄嗎?!”她強壓住怒火,猛地把她推開,脣角突然揚起一絲猖狂的笑,“現在你也逃不掉了!”
顧微妮一怔,只見凌涵美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錄音筆,按下播放鍵——
“……”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自其人之身,想讓你也嘗一嘗失去親生骨肉的痛苦!”
“……”
不管前面與後面的對話,只要有中間這一句,便足以證明對凌涵美行兇的人就是顧微妮。
從錄音筆裡傳出自己的聲音,顧微妮如同五雷轟頂,“不——”她伸手便要去奪過,卻被凌涵美早有預防地一把推開,“我現在就把她交給警察!”說着,便轉身離開。
“不要——”顧微妮衝到門前,橫張手臂將她攔下!她不能坐牢,至少不能在這個時候坐牢,如果她走了,那廝宸怎麼辦?
而凌涵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她將錄音筆收回口袋,勾起脣角,嘲笑般地說:“顧微妮,你也有今天?你也會害怕?”她的本意或許並不是讓她坐牢,而是想牽制她。想欣賞她手足無措哀求她的樣子。
“涵美……”顧微妮無助的眸光落在冷廝宸沉睡的容顏上,“我求你……求你不要把錄音筆交給警察,廝宸現在生活無法自理,我不能離開他。”說着,她眼裡不由得泛起淡淡淚滴。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這牢白坐了?”凌涵美瞪着她,不容商量:“我害你失了孩子,你又害我失了孩子,這件事情可以扯平,但是蹲監獄這件事,你必須嚐嚐滋味!”
暗色的眸底翻涌着濃烈的痛楚,良久,顧微妮再次放低姿態,“等廝宸好了,我去投案自首,好嗎?”
“你有見過哪個植物人好了?”凌涵美覺得很好笑,她雙手環xiong,似乎很樂意看她這副可憐的模樣。
“他不是植物人,他只是暫時還沒有醒來……”顧微妮愣愣地解釋着:“總有一天,他會好起來的。”這也是她心底的信念。
“他醒不醒跟我沒關係,顧微妮,這牢你非坐不可!”?凌涵美近乎殘忍地說。她欲擡腿,如她所料,顧微妮竟然緊緊抓住了她的胳膊,“涵美,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肯暫時放過我?”
凌涵美的心驟然一緊,腦袋瓜子迅速地運轉,終於,收起了怒意,“你真的什麼都願意做?只要我不報案?”
顧微妮幾乎想也不想地點頭,“我願意。”
“那好。”凌涵美含笑的眸光掠過顧微妮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指,她徒地鬆開,凌涵美輕飄飄地說:“跟我去個地方吧。”說着,她開門走了出去。
顧微妮轉眸,深深看了冷廝宸一眼,然後走出了房間。
她交待細心的菲傭去照顧冷廝宸,並交待了她一些該注意的事項。
凌涵美開着跑車,將顧微妮帶離了明月山莊。
車子下了林蔭道,上了柏油路,一個十字路口,與銀色賓利背道而行,冷廝炫眼角的餘光捕捉到那個車影,他跟過去,定睛一看,果然是凌涵美的車,而且副駕駛位上還坐着顧微妮。
這個情況令他一陣心驚,而正好,威斯將車停在自己的車旁,正探出頭與他打招呼,冷廝炫靈機一動,和威斯換車,來不及解釋,開着他的車子朝那輛遠去的紅色跑車追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一路上,凌涵美脣角似有若無的笑意令顧微妮心中一陣忐忑,她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
“去了就知道了。”凌涵美神秘地笑了笑,她並不透露太多。
顧微妮也不好多問,她只是心情沉重地看着路邊的風景,也不知道廝宸怎麼樣了,她離開了,沒有人時時刻刻地呼喚他的意志,他會適應嗎?
直到,紅色跑車在一條僅允許兩人通過的小道前停下,“下車吧。”凌涵美開門下車,心情不錯地說。
顧微妮走下車,跟隨在她身後,小道是用小青石鋪成的,有些蜿蜒,兩旁開滿了野菊/花。小道越來越陡峭,明顯是通往山頂的。
這是哪裡?
爲什麼要來這裡?
望着四周無一處房屋,顧微妮心裡不免有些警覺,自從車禍後,她的手機在車禍中壯烈犧牲了,所以她再也沒買過手機,具體說是沒有時間出門。
所以,她現在這種處境,是沒有人清楚的。她也不可能給別人留下信號。
在無數種猜測中,顧微妮終於隨凌涵美走到了山頂。
“第一次爬山吧?”凌涵美轉身,額角佈滿細細的汗珠。她臉上染着絲笑意,似乎與她同行的是好朋友。似乎這是一次期待已久的徒步旅行。
顧微妮環視四周,景色不錯,遍地的野菊/花,開得正絢爛,比山莊裡那些名貴的小花多了份恣意。山也不高,目測兩百米左右。
“說吧,爲什麼帶我來這裡?”
寧靜的山頭,兩人的對話聲顯得極爲突兀。
山下,紅色跑車後,黑色轎車停下!冷廝炫眸色一暗,他沒有朝這條小道走去,而是下車,以飛一般的速度繞進了一片荊棘。
山上。
“好好欣賞一下這些野菊/花,記住它們的樣子。”凌涵美彎腰摘下一朵,放在鼻前聞了聞,很享受地吸了一口氣,嘆道:“真香。”
對於這有頭沒尾的話,顧微妮很是不明白,她疑惑地望向漫山遍野的菊/花,秋風下,輕輕搖曳,很是漂亮。
“因爲,這將是你最後看到的花朵。”凌涵美緩緩邁步,朝她走來。
顧微妮終於明白她的用意,只是當她發現轉身山下便是懸崖的時候,已經晚了——
“啊——!”
狠狠一推!顧微妮連帶着山上的泥土摔了下去!!!
凌涵美迎風而立,她脣角勾起一抹近乎惡毒的笑,腦海裡閃過七年前的一幕,也是這個山頭,也是和一個女人,也是這個動作,那女人便喪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