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重症監護室,跟外邊喧譁的診室比起來,更讓人覺得壓抑窒悶,花語馨像個無助的孩子傻傻的盯着玻璃門裡面那個一動不動,渾身裹滿紗布的男人,淚如雨下。
這兩天,她似乎跟醫院特別有緣
。
昨天她去夏城看望暈倒的林珊,今天……她沒想到竟會見到好多天不曾有聯繫的上官騰。
可是看着他那麼靜靜的躺在病牀上,她的心都碎了。都說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看來這話一點也不假!這纔剛得到上官騰平安回到k市的消息,她便跟着就接到了他超速行車遭遇車禍的消息。如果早一點知道他會這樣倒黴,她寧可沒有他的消息。至少那樣,他不會這樣遭罪。
“小姐,請問你是病人家屬嗎?”
負責手術的石醫生,是過來查看上官騰術後情況的,見花語馨挺着大肚子,站在監護室外邊,他忍不住有些憐香惜玉了。
擡手迅速抹掉掛在腮邊的淚珠,花語馨沙啞着嗓子說:“我是他未婚妻,他的傷勢……”
她是得到消息最先趕來這裡的人,她經歷過等待好幾個小時的焦急不安,可是醫生只告訴她手術很成功,脫離了生命危險,她並不知道上官騰到底傷得怎麼樣?
“他……”石醫生看了一眼監護室裡一動不動的上官騰,面露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還是等他家人都到了再說吧!”
無疑,他的話讓花語馨心裡咯噔一下沉到了海底。
等他家到齊了再說傷勢?難道他……
“不是說手術很成功嗎?”
花語馨的話語帶着顫抖,背上的冰涼感覺讓她險些暈倒
。石醫生的話和他的表情,讓她感到恐懼。她沒想到,等了那麼幾個小時,等來的居然仍舊是一個未知的消息。
“一般意義上的成功,是指保住性命。可傷者的傷勢,實在太嚴重了……”石醫生說了一半,又閉口不說了。
這下可急壞了花語馨,她這麼辛苦的挺着大肚子在這裡等候幾個小時,爲的不就是想早點了解上官騰的傷情麼?只是這醫生,似乎並不想單獨告訴她。
“我不是故意賣關子,只是他的情況,更加適傷者家屬多一些在場。”石醫生愛莫能助的聳聳肩,表示有些爲難。
“醫生,他的家人都在國外,若是要趕到醫院最快也要到明天了。”
眼見着石醫生轉身就要進監護室,花語馨心一橫,脫口撒謊了。
聽說上官騰出車禍時,林珊在公司天臺上以死要挾老太太放棄林樂的撫養權,作爲最關心他的自己來說,首當其衝就是趕來醫院瞭解傷情。
可是醫生的話……
讓她很是驚恐不安。
她即害怕知道他的傷勢,卻又期盼着早點知道他傷得重不重?
不得已,她只好選擇了用欺騙的方式來獲取她想要知道的事實。
石醫生回頭有所懷疑的看了看花語馨,又折了回來,“他的家人真的不能很快趕到醫院?”
這一次,花語馨十分肯定的點下了頭。
在她趕來醫院後,有可靠之人給她來了電話,說是林珊聽聞上官騰出事的消息後就暈倒了,老太太雖沒有當場暈倒,可也跟傻了一般半天沒緩過神來,上官睿昔忍着悲傷的情緒積極處理天台之事,所以,直到現在,他們也沒趕過來。
倒是林珊的大哥林珝,在自己趕來醫院之時見到過,可聽說林珊在天台暈倒,他也匆匆離開了醫院。
既然沒人趕來,自然她便是上官騰最爲親近的人了,她當然有權知道她的未婚夫傷勢如何了
!
石醫生面色嚴肅的想了想,然後說道:“我先進去看看上官先生的情況,回頭你跟我去辦公室談。”
盯着臉色變得更加嚴肅的石醫生,花語馨心裡更是沒了底。
只見石醫生進了重症監護室,查看了一下上官騰的眼皮,又看了看他的心電圖顯示,提筆在病歷卡上寫了一會兒,接着就出來了。“這邊請!”石醫生指了指監護室前面的走廊,率先邁開了步子。在石醫生的辦公室裡,花語馨看到了上官騰拍的片子,儘管她對醫學一點都不瞭解,可是看着x光片上那些骨頭上沒有條理的雜亂縫隙,她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醫生,你有什麼話直接說好嗎?不管好壞,我都能接受!”
面無血色的看着一身白衣大褂的石醫生,花語馨感覺自己站在了閻王跟前膽戰心驚。因爲他手裡掌握着上官騰的命運,也是她的命運。
“傷者的情況並不太好!你看,他的髖骨開放性骨折,左腿的腿骨受傷也非常嚴重,儘管現在醫療水平飛速發展,可這種致命性的創傷依然難以復原到受傷之前的功能。”
石醫生是這家醫院的一把刀,如今他都這樣發話了,花語馨心裡的那一絲僥倖頓時被澆熄得半點餘溫都不剩。
只是心底那一絲不甘心,讓她不禁又開口了:“到底能恢復到什麼程度?譬如……”
有所同情的看了一眼花語馨,石醫生緩緩解釋了:“這次的受傷,不僅讓他今後行動有很大的不便,還很可能會導致他喪失性功能。當然,你們還有孩子,也算是你們未來家庭不幸中的大幸。”
盯着眼睛裡露出憐憫色彩的石醫生,花語馨的腦子‘嗡’的一下炸開了。
喪失性功能?這不是讓上官騰從此再也擡不起頭做人嗎?
天啊,你怎麼可以這樣捉弄人?你要他該怎麼去面對以後的生活?他還那麼年輕,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花語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石醫生的辦公室出來的?她只知道,她心裡很難受
。她千里迢迢遠渡重洋的來到k市,她需要的只不過是一個能夠對她回心轉意,能夠跟她一起分享孩子快樂成長的丈夫而已,可現在,怎麼變成了這樣?
回到重症監護室,看着隔着玻璃的上官騰,花語馨心疼不已。
這樣一個驕傲得讓其他男人妒忌的男人,往後就變成了一個廢人,這中間的落差,她一個外人光是想想就覺得受不了,也不知道他將來該怎麼去面對?
悄然抹去臉上不止的淚水,花語馨輕輕推開監護室的門走了進去。
本來這裡是不允許進來探望病人的,剛纔石醫生見她傷心異常,特許她可以進來小看一下。
渾身纏着紗布的上官騰,像個孩子一般沉沉的熟睡着,那微微顫抖着的睫毛,像是在花語馨心間跳動一般,牽扯着她即將淚崩的情緒。
“珊……珊……等我……回來!”
突然,上官騰發出了微弱的聲音,雖然有點口齒不清,可花語馨卻聽得異常清楚。
‘刷’的一下,花語馨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又淌了下來。
他的心裡,只有林珊的位置!即便是現在這個很衰的樣子,他都沒忘記他們之間的承諾!
有點埋怨,有點妒忌的後退幾步,花語馨瞪大流淚的雙眼想要質問他一聲:他的心裡到底有沒有她的位置?哪怕一丁點!
可是,她卻看到上官騰雙眼緊閉,躺在那裡,依舊是一動也不動。
剛纔只是他暈迷中的囈語。
“原來,我在你心裡真的是多餘的!你能記得幫助林珊守護你們兒子的撫養權,可是你卻記不得你和我還有一個孩子……”
花語馨喃喃細語,慢慢退出了重症監護室。在轉身的那一霎那,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她不太願意面對的假設——如果不是自己執意要留下孩子,他和林珊就不會分開,那麼他也不會弄到現在這般慘景。這一切,原來都是因自己而起!像是參透了一般,花語馨晶瑩剔透的淚滴更顯傷悲,只是腳下的步子更顯遲緩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