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兆年激動的翻着那一疊疊文件,沒有回答兒子的問話,而是快步將所有的報告都掃進掃描儀裡。舒虺璩丣
狐疑的看看那厚重的醫檢結果,又看看燕兆年的臉色,燕北心頭的疑竇更深。父親的手都在發抖,是自己的錯覺嗎?這個如山一般的男人,在政界呼風喚雨,從來都是不行於色,可今天卻……
“您認識她?”緩步走過去,燕北視線微垂,落在‘靳瀾惜’三個字上。
“現在她人在哪家醫院?”直接無視了兒子的話,燕兆年只顧自己的問題。
“泰安。”
燕北脣動了動,還想問什麼,燕兆年卻忽然擡起頭來對上他的視線。
“今天的事,就你知我知!”
“所以,您的意思是……要瞞着媽?”
燕兆年只是從鼻腔裡‘嗯’出一聲,再沒有多餘的話,繼而轉身回到電腦面前,視線長久的落在屏幕上。
電腦的光線,照在那雙精銳的眸子裡。彷彿有股神奇的力量,讓那些歲月打磨的精煉和銳利漸漸消散,眼底變得越發複雜而又夾雜着絲絲縷縷柔和之光。
柔情之下,竟還有幾分難掩的愧疚。
燕北拉了張椅子坐下,“爸……”
“小北,你們還在聊什麼,飯都不用吃了?”
不等他開口,柯容突然推門而入。
燕兆年擡起頭來看向妻子,手上已經不動聲色的將電腦裡的資料掩蓋。
那邊,燕北亦是精明之人。掃了眼父親,忙站起身攬住母親的肩頭,“正要下去了。都做了什麼我愛吃的?”
“下去就知道了。”柯容絲毫沒有起疑。
往日裡,有什麼事,他們父子也是向現在這樣關着門談事。
“你們先下去吧,我收拾一下,馬上下來。”燕兆年起身將掃描儀上的資料取下來,不急不緩的封在牛皮紙袋裡,看了眼燕北推着柯容出去的背影,“東西我先收着,有消息會給你答覆。”
燕北頓了頓步子,沒有回頭。起初還會擔心父親不肯幫忙,可是現在看來……恐怕,將來父親會下的心力也不會少於自己……
……………………………………
顧影正打算去清洗飯盒。門甫一推開,只見一抹身影正立在兩米開外。即使50開外的年紀,可身形依然挺拔如松柏。
他並沒有走到病房門口,只是若有所思的站在那。
50多年的歲月,在那張臉上刻下的不是滄桑,卻是更耀眼的沉穩和大氣。15153599
原本只匆匆一眼,顧影轉身便要走。可扭頭的那一瞬,卻猛然憶起這個人似曾相識。
“顧小姐,他是你們的訪客吧?一大早就站在這兒,這都幾個小時了,也不進去。”護士小姐剛好過來,低低的和顧影耳語。視線流連過對方的身影,又飛快的轉開。
顧影再次看過去,對方卻也直接朝她看過來。眼神深邃,似有幾分探尋,眼底含着淺淺的笑痕。
心有不安。
她想不到這個人來找自己的理由,除卻是因爲他兒子以外。
將飯盒擱在病房的窗臺上,顧影才緩緩走過去。
“燕先生。”
沒有立刻迴應,燕兆年只是從上而下的打量她。看她被自己看得有些侷促的樣子,才笑問:“顧影?”
她淺淺頷首,只等着對方開門見山。
意外,燕兆年卻只是雙手背在背後,盯着病房緊閉的門。
“她……怎麼樣了?”
“嗯?”有一瞬的懵,順着他的視線扭頭看去,顧影才半知不解的問:“我媽?”
燕兆年微微頷首,“醫生是怎麼說的?”
“我們都還在等結果。”顧影疑惑的看着他,沉吟了下,才問:“您和我媽是……?”
“……”有半晌的沉默,燕兆年才低低的吐出三個字,“老朋友。”
三個字,輕描淡寫,可是,又似乎隱藏着濃到化不開的情愫。11a8t。
“原來如此。”雖然猜到,可顧影心裡還是忍不住意外。他和媽真的只是‘老朋友’這樣簡單嗎?若是如此,爲何他站在病房外這麼久卻不曾進去?
“我媽剛吃過飯,這會兒在午睡。您要進去看看嗎?”沒有再多想,顧影客氣的邀約。
望着那澄澈的眼神,燕兆年一時像是跌進了歷史的長河裡,有片刻的出神。
“燕先生?”見他沉默,顧影低喚了一聲。
燕兆年這才猛然回神,對上她詢問的眼神,他亦不回答,只是微微側身往前走了一步。沒有立刻推開門,而是怔忡的站在門口,透過那小小的門窗往裡看着。
眼神悠遠複雜。似極力想要靠近病房裡的人,可是,又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拉扯着他,讓他不敢往前。
顧影看着那遲疑的背影,到底還是上前一步,輕語:“您放心進去吧,媽剛吃了藥,睡得蠻深,暫時還不會醒。”
聽了這話,燕兆年這才推開門沉步進去。
顧影並沒有跟進去,只是探頭看了眼,而後若有所思的靠在門口的牆上,安靜的等着。
………………………………
怕吵醒病牀上的人,燕兆年將腳步放得更輕。拉了張椅子,沉默的坐下。從推門進來的那一剎那開始,他的視線便不曾從靳瀾惜面上移開過。
20多年不曾見過。
時間刺破了青春的華麗外衣,都在他們身上刻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定定的看着那虛弱的臉龐,本已經完全忘記的一幕幕,此刻竟像放電影一樣,一幀幀閃過。眼眶發熱,手指更是不受控制的伸出去,撫上她的前額。
動作,輕柔。
就像過去年輕時那樣。
記憶,一下子也跟着回到過去……
那一年,初夏。
氣溫高得讓人心煩氣躁。
幾十名新兵被送到山區支援。鄉下巴士上,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更是讓人煩悶至極。
“喂!大少,你臉色這麼差,不會是暈車吧?”
當燕兆年捂着胃,靠在椅子上時,季家小子季錦湊了過來。
平日裡錦衣玉食慣了的燕兆年,被分配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心裡本就有氣,加上這會兒身體不適,更是火大。
“走開走開!別吵我!”
“嘖,你家老爺子就是有意折騰你!”要不是燕總司令發了話,誰敢把燕大少爺往這種地方送啊?
不提還好,一提這事年輕氣盛的燕兆年越發覺得窩火。
在外頭玩什麼沒有?以前女人圍着他團團轉,讓他惱火得很,可如今在部隊裡卻連個女人的影子都見不着。
落差實在也太大了些!
捂着劇痛的胃,站起身來,挪到司機後頭,不耐的拍了拍對方的肩:“喂!停車!”
“回去坐好!”司機是老兵了,這種年少輕狂的新兵幾時沒見過?管你是什麼院子出來的大人物,回頭還不是被整得服服帖帖?
“我叫你停車!趕緊的!”
開車的老兵哼了一聲,索性懶得搭理他。
燕大少爺哪裡受過這種蔑視?這對他來說,簡直是赤.裸.裸的侮辱。惱得咬牙,像頭狂獅一樣憤怒的撲過去就要將那司機拎起來甩開。
前面是盤山公路!這樣太危險了!
車內所有人都倒吸口氣。這燕大少是瘋了嗎?
“你瘋了!”突然,一聲厲喝傳來。
燕兆年被人從後拎住了後衣領。那人很努力要揪着他後退,可對方力氣顯然不大,扯了好幾下沒能扯動身子。
即便如此,也讓司機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一手把住方向盤,另一手一肘子拐過去,重重的擂在燕兆年胃上。
靠!
捱了這一記,燕兆年臉色一白,差點沒吐出來,狼狽的倒在旁人身上。
顛簸幾下,好不容易被人扶起來,臉色越發的難看。
仇恨一下子轉移,就落到了先前拎他的人身上。
燕兆年一伸手就揪住了對方的領口。
這人個子矮小,只及他胸口。穿着迷彩服,戴着軍帽,帽檐擋得很下,遮住了半張臉。只能看到一個下頷,蠻精緻的,看起來像是女人才有的,那肌膚也是雪白。
他嘲諷的挑脣,冷笑,“跟個女人似的,還敢來挑本少爺!什麼玩意兒!”
“你走開!”
對方連手指都那樣細白,很辛苦的掰着他的手。
燕兆年輕而易舉的就將小個子甩在車廂的地上。那人才一呼痛,他一個跨步,整個人就騎在了對方身上。
靠!
連腰都這麼細!
身板這樣嬌小!
就這樣一娘炮,就敢和他幹架?簡直是找死!他在院子裡,可從小就是打架能手!
“你幹什麼?!趕緊滾開!”被壓在身下,那人氣急敗壞的尖叫起來,露出來的半張臉漲得通紅。
手已經掰開了燕兆年揪着領口的大手,掙扎着要爬起來,可偏又被燕兆年壓得死死的。
“今天算你不走運,趕上本少爺胃疼!”打一架,估計能轉移一點痛苦。
燕兆年劈手又要去揪對方的衣領。可那小身子該死的扭過來扭過去,他氣急敗壞,索性去揪胸口。
大掌落下。
柔軟的觸感,讓他懵住。
兆兆疑那手。俊逸的面頰上,劃過一絲迷茫,而後,大掌又試探的在柔軟上壓了壓,似是不敢確定,更用力的抓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