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醫院,又是做一系列的檢查。待到做完檢查,等結果的時候,顧影有些熬不住了,就怔忡的坐在vip休息室裡拿着手機發呆。
顧煙跑上跑下的給她取結果。
給她做檢查的醫生是柯容熟悉的,兩個人在外面聊着很多。說着說着柯容就啜泣起來,顧影不用去聽就能猜到多半是和燕北脫不了干係的事。眼眶,不受控制的紅了。
“你就是在網上發佈尋人啓事的那個吧?”正發着呆,旁邊有孕婦和她搭訕。
“是,我就是。你有我丈夫的信息嗎?”顧影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
“不是不是,你別激動。我就是表示一下關心而已。”對方的回答,讓她好不容易有了光澤的小臉迅速暗淡下去,捏緊了手機。對方同情的看着她,“之前有在網絡上看過你們的事,挺可惜的。孩子已經3個多月了吧?”
“是……”她輕輕回答。
一旁聽了她們倆談話的其他人,也紛紛湊過來。顧影那帖子在網上是相當火的,這會兒見着活人,一羣女人湊在一塊自然是七嘴八舌的就說開了。
“說實在的,如果人真還在,這會兒估計早就來信了。”
“你也別這樣說,可能人只是昏迷了。”
“那麼惡劣的情況呢……”
“不過,我覺得,這麼熬下去也不是辦法。大家都是女人,雖然我這話不好聽,可也真勸你一句,你這趁着還年輕,人又漂漂亮亮的,以後真要另嫁那也是容易的事。這孩子吧……能不留也就別留。女人啊,你要生過孩子了,將來再嫁可就掉了一半的價了……”
“你這話真是在理。作爲女人,真自私點爲自己想是應該的。這人沒了,總不能這麼空守着過一輩子……”
顧影捏着手機,指尖幾乎要掐進肉裡去。她很想大聲的反駁,告訴她們,燕北還好好的,他沒有走……他一定還在某個角落。可是……
胸口卻悶得快讓她窒息,連說話的力氣都找不到一點。
“你們在胡說八道什麼?!”突然,一聲厲喝傳來。柯容就拎着包站在那兒怒瞪着那羣女人,那眼神像是要將她們一個個都生吞活剝了似的。
“你們還是不是人,我兒子現在生死未卜,你們竟然就勸我兒媳婦拿掉孩子?!你們的心是什麼做的,怎麼這麼狠?!”柯容說着說着就哭了。
那些女人被嚇着了,有片刻沒出聲。一會兒也不曉得是誰冒了句:“婆婆就是這樣,只爲自己家的血脈着想。看着吧,回頭這孩子生下來,你要想嫁其他人,非得讓你和孩子斷了關係的。將來這孩子就永遠不是你的了……”
“要你們這羣長舌婦在這七嘴八舌!”柯容一聽要傷害自己的孫子,簡直是沒跳起來和她們對罵。
這邊,始終都沒有出聲的顧影,扶着椅子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半晌,她只平靜、緩慢的說了一句:“……我不會改嫁。”
全部的人都看着她。
醫一煙給着。她那張小臉上,浮着讓人忍不住側目的堅韌和決絕,像是殘陽沉下之前的悲壯。她又輕緩的重複了一遍,“絕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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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搖搖欲墜的身子,柯容眼有潮潤。若是說這一段時間,每天都活在失去兒子的陰霾和痛苦中,那麼,此時此刻她確實因爲顧影這一句話,心裡難得的多了幾許安慰。
剛剛聽到那些女人的話,之所以會那樣激動,完全是因爲她真正害怕顧影會那麼做。每個女人站在自己的立場上,那麼做的確無可厚非。如果她是自己的女兒,她也會那麼勸她。
畢竟,她的一輩子還要過下去。
可是……
那是她家小北唯一的血脈。這個孩子若是不留下,小北的血脈也就這樣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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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的結果,還算樂觀。這個孩子比上個孩子要堅強得多,媽媽的情緒再低落,也沒有影響到孩子的發育。只是,她的身體還是很虛弱,總歸還是需要繼續吃黃體酮和補身體的藥物,好好穩住胎。
回去的車上,顧煙坐在副駕駛座,後座則是柯容和顧影。顧影一直將視線落到窗外,可是,她也已經感覺出來婆婆的欲言又止。
深吸口氣,她幽幽轉過臉來,看着柯容,“媽,您有話就和我說吧,沒關係的。”
柯容沉重的嘆口氣,舔了舔脣瓣,“今天……那些女人的那些話,媽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顧影微微一笑,笑得滿眼荒涼,“您放心,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我更不會聽她們的。”
顧煙扭過臉來看她們,不曉得她們在談什麼。
聽她這樣說,柯容長鬆口氣。哭着點頭,“是,這是燕北唯一的血脈了,不能拿掉……媽就怕你有這樣的想法……”
“不會是最後的血脈的。”顧影眼裡也浮出眼淚來,“將來……燕北迴來,我還得再給他生個孩子……有兩個孩子,他們纔不會孤單……”
說這些話,她都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在自我安慰,還是在安慰婆婆。
她一直不肯相信燕北走了的事實,一直覺得他或許還活在某個角落。可是……如果他真的還活着,早就該回來了,不是嗎?
日子一天天下去,希望,便一天天被磨滅……
柯容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握得那麼緊,那麼用力。
“小影,以前是媽對不起你們,才讓你們倆分開了那麼久……上次你懷另一個孩子的時候,我還和你說過那些話……說我對不起你……”柯容潸然淚下。
此時此刻,想起過往,心裡更多的是愧疚。這種情況下,若不是顧影,而是換做蘇染,她又會怎麼做?任何女人大概都會在第一時間選擇自保,本能的爲自己尋找最好的退路。
可是她……
這個曾經家裡絕大部分不認同的女人,卻傻傻的爲了那份愛、爲了那個生死未卜的男人堅持着……
“媽,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顧影反扣住柯容的手,“我知道您擔心孩子,就算是爲了燕北,這個孩子我也會堅強的把他/她生下來。而且……”
“不管燕北怎麼樣,我都是燕家的媳婦……這輩子,都不會再改變!”
顧影決絕的做出承諾,將自己的退路完全封殺。柯容心裡各種複雜的情緒涌動着,激動、感動,伴隨着愧疚都一併襲來。
坐在前方的顧煙心裡也是各種滋味在交替。她感動於顧影的執着和傻氣,可是,如果燕北真的不回來,她難道要守一輩子?就這樣讓寂寞、孤單和傷痛苦苦煎熬着?
她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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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又過了半個月。
將近四個月大的孩子,顧影的小腹已經很明顯了。她去醫院做檢查的時候,總是顧煙陪着。看着那些由老公陪着的孕婦,她總是看着看着就掉淚。
顧煙在一旁,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這種情況下,所有的安慰都是蒼白的。
網絡上的帖子越來越火,可是,漸漸的,所有人都不再關心失蹤的人是不是已經找到。他們的留言多半都是說逝者已矣,生者堅強。
是了……
所有人都認定了,那個人,再也回不來了……
有人漸漸開始關注被留下的她和孩子的生活。勸她拿掉孩子的呼聲越來越高,高到後來她直接將網路封閉,再不去碰那個帖子。
孩子已經開始會在肚子裡動了。
半夜,躺在牀上,第一次感受到孩子的動靜時,她一下子就醒過來。不受控制的叫着燕北的名字,一次又一次……
她像瘋了一樣,光着腳,滿屋子裡找燕北。
顧煙被她嚇壞了,抱着她嚎啕大哭。
“顧影,燕北迴不來了!你聽到沒有,燕北迴不來了!”顧煙大叫着,想要將她的理智拉回來。與其讓她一直陷在自己的幻想中,不如讓她接受了這個現實,努力振作起來。
“不!不會的!孩子會動了,燕北會回來的!”她哭着叫着,嗓音淒厲得讓人不忍。直到此時此刻,她還記得上個孩子會動時,燕北那激動、興奮的神情。
那時的他,像個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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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音容笑貌還如此生動的浮現在自己腦海裡,讓她怎麼能相信燕北就那麼走了?16gkb。
“影子,你乖,你振作點,姐求你了……”顧煙心裡好害怕,只能緊緊擁着她。如今她已經這副樣子,若是這個孩子再保不住,她真的不敢想象,她是不是還有活下去的勇氣。
是了。她已經不能承受,哪怕一點點的打擊……
“姐……我想他,我真的好想好想他……”顧影像個孩子一樣,哭趴在顧煙的肩上。
“爲什麼他不要我,不要孩子了?爲什麼他還不回來?他真的一點都不想我和孩子嗎?”她哽咽着一遍遍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