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指一挑，將鼻樑上的墨鏡微微往上推了一寸，深目從縫裡瞄了她一眼，而後，悠悠的問了一句：“你誰啊？”
“把她放開，讓她好好說話。”
比起她此刻的狼狽糟糕，容祁倒是一派悠閒自得。一聲吩咐，先前兩名大漢已經將她鬆開了。她徑自走到他面前——容祁的身高差不多186cm，而她才168cm。平時她也算高挑的，可是，此刻站到他面前，她就像個小矮人似的，氣勢上就短了人家一截。
可是，輸了氣勢顧煙也絕不會承認的。深吸口氣，昂首挺胸，義正言辭的看着他，“容祁，你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你給我把律師證拿回來，那些錢我就當做是餵了狗！要麼，你把錢還我！”
“什麼錢？”容祁真的已經翻臉不認人了。不是喜歡打抱不平，一身正氣嘛？行，讓她知道知道行俠仗義的後果！
“你……你今天一早刷走了我卡上10多萬，你別裝不知道。”顧煙氣得快要炸了，可是，她也清楚衝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深吸口氣，硬生生的將火壓下來，繼續和他理論，“你花我的錢，我沒意見。但至少你要懂得‘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這個道理吧？我的律師證你得給我拿回來！”
“我花你的錢？我是不是聽錯了？”容祁俯了俯身，將一邊耳朵更靠近她一點，“你剛剛說了什麼？”
他這一問，一邊，所有人都轟然笑了，大家看向顧煙的眼神活像她是個神經病一樣。確實，這話說出來，恐怕誰都不會相信。一出手就幾百萬上千萬的男人，會花一個女人的錢？
可，事實就是如此啊！
“你就是花了我的錢，我今天都收到信息了！”顧煙把手機從包裡翻出來。
“顧律師，我提醒你一句，要控訴對方，至少得拿出有力的證據。別告訴我，你在業內混了這麼些年，連銀行信息也能當證據。”容祁略帶嘲諷的開口，站直了身子。墨鏡回到鼻樑上，擋住了那雙深邃的眼。
自己的職業水準受到了質疑，這對顧煙來說簡直是莫大的羞辱。而且，她真是氣糊塗了，纔會把銀行信息給翻出來。將手機揣回包裡去，她伸手指着容祁身後的善本，“他！他是最有力的人證！昨晚的事，他都看到了！”
容祁嘲弄的揚脣，理都不再理她，轉身，大步往公司裡走。顧煙看向善本，善本衝她笑得無害，“顧小姐，一般容先生不想我看到的時候，我就是個瞎子。”
顧煙直接吐血三升。
在這之前，她萬萬沒想到容祁竟然能沒臉沒皮到這個程度！是，她早應該看出來這傢伙是個什麼人的！一個明明值20億的集團，他能不要臉的硬說成10e，也不怕天打雷劈！！
“容祁，你給我聽好了！”顧煙站在門口，揚聲開口。
她已經將心裡各種情緒都掩藏住，只剩下一臉的大無畏。死就死！好歹是英勇就義，比舔着臉來求他要好！
“律師證我不要了！錢我也不要了！那錢，我就當是餵了狗，養了小白臉！”
容祁咬牙，幽幽轉過身來。即便是隔着墨鏡，顧煙也能感覺到那掃射到自己身上尖銳而鋒利的視線，像是要將她開膛破肚。善本在一邊更是直擦冷汗。這妞兒膽子也太大了！真是什麼都敢說！
她反正已經豁出去了，無所畏懼的迎上他的視線，“你要麼把我殺人滅口了，不然，20億的證據我會直接發往媒體。你應該很清楚，一旦媒體公佈這串數字，就算政aa府再看得起你，也不敢把錢壓到你想要的10個億！”
善本聽得心驚膽戰。有史以來，敢威脅容祁的，恐怕她還真是第一個！
容祁慢悠悠的將墨鏡拿下來，勾在長指上。視線一直落定在她身上，卻是面無表情的和善本道：“找人每天跟着顧小姐，一旦發現她和媒體的人接觸，不必殺了她……”
他的話，並不陰沉，可是卻充滿了讓人不寒而慄的暴戾。顧煙微抖了一下，就聽到他再開口：“斷了她四肢。”
她渾身一涼，下意識抱緊了自己的雙臂。腦海裡浮現的就是大街上斷手斷腳的人捧着碗求施捨的樣子。天！她不要！
容祁再沒說什麼，轉身，再沒理會她。就像是被人撓了下癢癢一樣，隨便一抓，就輕易對付了。
善本跟在他身後，“先生，是真的要斷顧小姐四肢？”
容祁看他一眼，“你以爲現在我們還在道上混？”
“那……要是她真那麼做的話……”
“她不敢。”容祁想都沒想，胸有成竹。
“那顧小姐律師證的事……是不是還要打電話？”善本是接了容先生的吩咐，讓他一會兒就給相關部門打電話的。可是，現在……
“沒聽她說？她既然不要了，還給她幹什麼？”
“……”善本猜，若是顧小姐知道自己再次和律師證失之交臂，那神情怕是更好看。
.......................
長樑裡了派。容祁料對了。在他最後一句威脅後，顧煙是真不敢和媒體有任何解除了。原本，她還想咬咬牙，心一橫，把那證據給媒體發過去。可是，走在大街上，看到那些斷手斷腳的在行乞，心裡那股勇氣一下子就蔫了。
錢包裡所剩的錢不多了，只有4000多塊，她抽了一張100的，給了那個斷手的孩子。孩子感激涕零，又磕頭又道謝。
看着孩子抱着100塊小小的恩惠就覺得幸福樣子，她心裡也舒服了一些。現在錢沒了，工作也要丟了，她心裡不是不難過的。自己讀了那麼多年書，四年大學，三年研究生，又去國外吃了兩年苦，都不過是爲了自己的職場生涯。
可是，現在……
一切全毀在了容祁手上。
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
她籲口氣，躊躇了下，還是再厚着臉皮給相關單位打了電話去。
“喂，是，汪主任，我是顧煙……對對對，就是上次給您來過電話的，是這樣……我想請您吃頓飯，不知道您什麼時候有空呢？後天下午，是吧？行！那咱們就約好了一塊兒吃晚飯，好的，我等您，不見不散。”
說到最後，她嗓音都變得清甜起來，一點都不像她。掛了電話，面上剛剛堆積的笑，已經散去。
在這個圈子混久了，什麼面具都戴上了。
................
這兩天，顧煙過得是真的挺苦的。錢包裡，只剩下4000多塊錢，她想着要請人吃飯，自然是高檔地方，都不曉得這些錢夠不夠。而且，還得買禮物……
所以，她只能緊摳着自己。一日三餐，都是草草的用泡麪對付了。偶爾去醫院看顧影，也不敢提這件事。他們的事兒已經夠多夠亂了，這種事兒再和顧影說，也不過是給他們添麻煩。
至於卡上被容祁用掉的錢，她是真不能去深想。每每翻手機看到那信息，都咬牙切齒，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後來，索性一咬牙把那信息刪掉了。留着也不過是給自己添堵！
總算到了和汪主任吃飯的那天。顧煙遵照對方的口味，特意挑了一家高檔的日本餐廳。今天的她，打扮得稍微活潑一點，比起以往她出庭時的莊重和嚴肅，今天的她穿了件白色波點的小襯衫，身下是一條橘色過膝的套裙。脫下高跟鞋，交疊雙腿，優雅的側跪着，耐心的等對方到來。
“先生，這邊請。”
雖然服務生的引領，日式推拉門被人從外推開。一個微有些肚腩的官員走了進來。
“汪主任，您好，您好！”顧煙幾乎是立刻站起身來，殷切的迎上去。
對方握住她的手，“顧律師，久仰大名。”
當然久仰了！容祁那案子的事，讓她真的大名遠揚了。只可惜，沒人欽佩她的勇氣，只暗自罵她不長眼。
“您太客氣了，您坐，您坐！”
對方邊坐下來，邊上下打量她。那雙眼在她身上溜達着，絲毫不客氣。顧煙心裡反感，可是，這種畫面她也算是見得多了，所以面上始終無波，只掛着笑容，“汪主任，我還沒點單呢，就等着您過來。您看看，您想吃什麼，儘管開口。”
她說着，將菜單朝對方遞過去。
汪主任呵呵一笑，手伸過去，作勢要接菜單，手心卻一下子覆在了顧煙纖柔的手背上。她依然保持着笑臉，也不曾掙扎。都說女人不適合當律師，更不適合這個紛亂的圈子。爲什麼？因爲潛規則太多！顧煙已經不記得自己和當事人多少次請法官吃飯，給他們準備各色女人。
“沒想到顧律師不但有膽識，人也這麼漂亮，皮膚還這麼好。”汪主任完全不掩藏自己對她的想法。
“您太誇獎了，這皮膚可是我花了好多精力養出來的。”她說着，不動聲色的抽出手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笑得天真，“怎麼樣？還沒有皺紋吧？”
“沒有！當然沒有，一點都看不到。”汪主任笑着，翻開菜單，點了單。
“汪主任，這次請您吃飯，是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該說不該說。”她微垂着眼睫，一副萬般委屈的樣子，水眸裡蒙上一層水霧，這模樣真是我見猶憐。對方一看，連心都酥了，只覺得心尖兒癢癢的，趕緊點了頭，“該說！當然該說！你說。”
“您也知道，我的律師證給吊銷了。現在，什麼案子都接不了，我等於就是失業了。汪主任，請您擡擡貴手，饒過我這一次，行嗎？我一定會記得您的恩惠的！還有這個……”顧煙將一直擱在身後的一個禮物包拿出來，推到他面前，“這是我特意給您挑的禮物，雖然寒酸了點，但您千萬別嫌棄。回頭律師證回來，我接了案子，立刻給您補一份大禮。”
她挑的是一支筆，2000多塊。
對方看了一眼，也不曉得是不是滿意，但沒有收下。只是笑看着她，“說實在的，不管是什麼禮物，我們都是不敢收。現在反.腐.倡.廉這麼緊，是吧？”
“汪主任……”顧煙心裡微沉。不收禮物，就代表這事兒沒有餘地了。
“不過，你也別太失望。”汪主任面上還掛着笑，再看顧煙的眼神就變得曖.昧起來，“你在這個圈子做了這麼久，想來也曉得這圈子的規矩。禮物不能收，但人還可以收……”
顧煙心一抖。
還沒回過神來，那人已經站起身來，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她懵了，好半晌只能看着對方坐到了自己身側，手擱在他嘴邊色.情的蹭着，“顧律師不如把自己送給我，別說是律師證，想要什麼金山銀山我都給你弄來……”
男人的口水都流到了她手背上，她胸口一陣犯惡。
“汪主任，請你自重！”已經裝不下去了，她奮力抽手，冷着臉提醒。
可是，男人的力氣那麼大，豈是她能對付的？手不但沒抽出來，整個人反倒是被那混蛋抱住了。
“自重？顧律師，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也別裝！能在這圈子混的，有幾個不是和法官睡出來的？今天你要讓我睡了，這事兒我就給你搞定！”
“你滾啊！”顧煙氣得聲音都在發抖，要推他，可那沉重肥胖的身子已經撲了過來，將她壓倒在地。
她嚇得驚叫，又踢又踹，又捶又打。那男人沒討到好處，勃然大怒，甩手就給了她一耳光。顧煙豈是讓他就這麼欺負的人？氣得一吸氣，想也沒想，也是一巴掌回了過去。
“賤.女人！你還敢打老子！”那男人毛起來，一把就拽住了她頭髮。
“放手，你個王八蛋！”顧煙也不顧形象的罵起來，抓過一旁的包死命兒抽他。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剛想跑，可是奈何頭髮被他拽得死死的。
她痛苦的“啊”出一聲，折返身要去掰那隻鹹豬手，可是，男人空出的一掌已經抓住了她的襯衫領口。一個用力，只聽‘唰啦’幾聲響，她襯衫上的扣子全部繃了開來。
那雪白的豐盈，暴露在空氣裡，男人的眼一下子就綻出獸.性的光來。
“果然是讓男人睡夠了的！”男人眼饞，伸手就要去捏她露出的胸。
她嚇得驚叫一聲，把自己牢牢抱緊了。整個人一掙，撲到另外一扇門上，頭髮被拽下來一把，像個瘋子一樣披了滿肩。眼見着男人又要撲過來，她想也沒想，‘嘩啦’一下就將側面那扇包廂的門推開了……
...............
那間包廂裡，竟然坐了人。
而且……
顧煙萬萬沒想到，坐着誰不好，居然坐着容祁。他對面則是秦素素。
那門一推開，兩個人的視線就都朝顧煙看了過來。一見她這副狼狽不堪，衣裳不整，臉上還掛着巴掌印，明顯一股剛被人施暴的樣子，秦素素嚇得倒吸口氣，手裡的筷子都掉了。
容祁一向不顯山露水，此刻眼裡也有震驚。下一瞬，被陰沉所代替。視線落到顧煙身後的男人身上，眼神森冷而陰鷙，讓對方嚇得一哆嗦，差點趴倒在地，“容……容先生。”
“對不起，對不起……打擾您用餐了……”
容祁薄脣抿得死緊，一語不發。站起身來，朝顧煙走過去。
顧煙卻看也沒看他一眼，拿過包，光着腳，踉蹌的往外走。在容祁面前，她背脊繃得緊緊的，面上全是不肯服輸的倔強。
她想，她此刻看起來一定是個十足十的瘋子，臉色怕是比鬼還可怕。都是因爲那個混蛋！王八蛋！所以，在他面前，她更不想丟人！
她一路走到前臺，一路都是大家驚恐的眼神。“幫我買單！”她將包往前臺一放。
“小姐……你，現在是不是應該報警？”
“買單！”她重複了一遍。報警？除非她是真的不想在這個圈子混了！得罪了這什麼汪主任，將來，她是一點好果子都沒有。就算是律師證拿下來，恐怕她以後打官司也會比較麻煩。
“您好，一共是3800。”
3800？17lfq。
顧煙將錢包翻出來，數了數裡面的鈔票，微怔了一瞬，面上有尷尬。她只有2800。而且，這是她最後的錢。
“這筆錢先擱着，自然有人來買單。”容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的話一出，當然是沒有人有意見的。
顧煙沒回頭，將錢包收起，轉身就往外走。既然他要買單，那就買！反正，自己的錢全是被這混蛋刷完的！
望着那背影，容祁想也沒想就追了上去。
“容先生，容先生……”姓汪的追了出來。容祁長腿一頓，看一眼顧煙走遠的背影，他眸色一暗，旋身，一腳便朝那人狠狠蹬過去。
“啊——”一聲殺豬般的嚎叫，慘絕人寰，對方捂住下.身，渾身都在發抖。
容祁從上而下冷冷的俯視他，“把單買了，給我滾！”
.....................
顧煙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
光着腳走在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視線，讓素來驕傲的她，一下子沒忍住，眼淚‘嘩啦’就落了下來。頭髮，凌亂不堪。襯衫釦子被繃掉了，扣不上，她只能用力抓着胸口，儘量不讓自己走.光。
可是，風颳過來，衣角揚起，還是不可避免讓自己變得更狼狽。
手，隱隱發抖。因爲剛剛那巴掌的緣故，臉上現在還熱.辣辣的痛。她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替人伸冤，結果將自己逼近了這樣的絕境。
正胡思亂想着，身後，響起車鳴聲。她下意識回頭，就見到一輛邁.巴.赫跟在自己身後。駕駛座上的人，她一眼就認出來，而且，這輩子都忘不了。
她回過頭去，當做沒看到。伸手，不動聲色的將眼淚擦掉。
那車也沒開過去，只是開到她身側，不斷的摁着喇叭。她就當聽不到。車窗降了下來，那張讓她恨到幾點的臉探出來，“上車！”
她繼續裝聾作啞。
“顧煙，上車！”
“我認識你嗎？”顧煙冷傲的揚首，繼續光着腳走在路上。
‘吱——’一聲響，車停了。顧煙下意識加快腳步，可是，她哪裡是容祁的對手。那身影一下子撲了過來，將她的手扣死了。
“放開我！”顧煙奮力掙扎。
容祁扯着她就往車裡走。她氣得擡腳就踹他，可是，哪裡料到他一下子扣住了她的腳踝，稍一擡便將她的腿纏在了他腰上。她單腿落在地上，站不穩的踉蹌了下，雙目氣紅了，瞪他，“你幹什麼？放手！”
“還鬧騰不鬧騰了？”容祁冷冷的問。
“你放開！”她不服氣的瞪着那條腿。
容祁瞪她一眼，“上車！”
她咬着脣，不肯動。他睞她一眼，“你也不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覺得在我面前丟人還不夠，要在大庭廣衆之下繼續丟人現眼？”
“你還敢說！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顧煙說着，眼淚又要出來了。她撇開臉去，將眼淚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容祁沒說什麼，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罩在了她肩上。要不是此刻真的太狼狽，她很需要這樣一件衣服，她真的會直接甩丫臉上。現在來裝什麼狗屁好人？
“把我逼上絕路，現在你滿意了？”顧煙冷笑，質問他。
他抿着脣，把她直接塞車上，抓了安全帶扣住了。她要把安全帶卸了，跳下車。被容祁一個眼神掃過去，“你跳下來試試！顧煙，別給我玩個性，趁我還有點兒耐心！”
要他管什麼閒事！
顧煙想要吼回去，可是，一想自己此刻狼狽的樣子，索性忍了。負氣的坐在副駕駛座上，繃着臉，將視線別到窗外。
身上披着他的外套，還殘留着屬於他的氣息。清冽，微涼，和這傢伙真是如出一轍。
“去哪？”
顧煙心裡冒火，回得也沒好氣，“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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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完畢。預告下：週六大大的更新。╭（╯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