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父女初見
還是那家輝煌的酒店,不同的是上次的包廂是吉祥廳,而這次的則是如意廳。房間裡的擺設並沒有什麼變化。一圓桌,一沙發,一個掛衣架。紅色的地毯鋪在了地上,高貴而典雅,米色的天花板上掛着着一個圓形的吊燈,燈光柔和的打在了桌子上
。
桌子上放滿了琳琅滿目的食物,色香味俱全,極其的能夠勾起人的食慾,但是,坐在桌子前的人卻沒有開動的意思。自從踏進這個包廂,這裡就一直靜悄悄的,哪怕地上掉下了一根針,這細微的聲音也是可以被聽到的。包廂裡的氣氛很壓抑,傳菜的服務生進來都是靜悄悄的,不敢弄出一丁點兒的聲音。生怕客人一個不高興,遷怒於自己。
赴宴的只有三個人,周相如看着坐在對面的女兒和女婿。她的女兒,長的是那麼的像沈翠。細細的眉毛下的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和當年的沈翠一樣,看到這雙眼睛,周相如又不禁想起了那個櫻花飛舞的下午,那回頭的一眸,那淡淡的一笑。當初的少女的一顰一笑依然記憶猶新。就算時光飛逝,周相如也無法忘記那時的初見。凝視着這雙眼睛,周相如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如果,時光倒流,再次回到那個年少狂妄的時候,再次發生這樣的事,恐怕他還是會作出同樣的抉擇。他不是一個灑脫的人,他有拋棄不了的東西。而他的身份,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放棄的。
周家的少爺,現在則是周家的老爺,這個稱呼,本身就具備着意義,具備着象徵金錢的意義。要在這個世界上生存,沒有地位,沒有金錢,是行不通的。他不後悔當年拋棄了沈翠,因爲,如果當初他選擇了沈翠,那麼他會一貧如洗,他的事業也會受到來自家裡的沉沉阻礙,他會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少爺一下子跌落到貧困受人欺的尋常百姓。他放棄了沈翠,也是爲她好。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嫁了,何必跟着他受苦呢。他當初這樣想,也沒有錯啊。可是,爲什麼,在看到他的這個私生的女兒時,他竟會覺得心虛,心神不寧。他是對不起她,但是,她的婚姻,他不會讓自己的那兩個孩子干涉的。這樣,還不夠嗎?
爲了打破沉默,周相如擠出了一個笑容,“小溪,”
“請叫我沈溪,我們之間並不熟,周先生。”手放在桌子,拳在了一起。沈溪極力的剋制着心裡的憤怒。二十多年了,這個男人就那樣的蒸發了,對他當年釀成的錯誤不聞不問。
冷墨的手,悄悄的覆在了沈溪的手背上,緊緊的握住了那個在的力量,無聲的給她傳遞着力量。
一句我們不熟,讓周相如沉默了,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看起來極爲的難看。他的眼裡,閃過了一絲苦澀,就算不爲當初的選擇而後悔,但是他的心裡卻是在愧疚着。正如鄭飛所說,這是他所揹負的債。或許,這也是他一生都無法還清的債。
沈溪,是他的女兒,卻是他不敢公開的女兒,但是,私底下,他還是可以認她的,不是嗎?
“沈溪,你的母親,這些年來,她好嗎?”苦澀的話語自周相如的口中吐出,那聲音聽起來,是那樣的無力,是那樣的蒼老
。
冷冷的“哼”了一聲,沈溪面帶嘲諷的看着一臉內疚的周相如,那神情,卻讓她無由的厭惡。那個人是他的父親,是她想了二十多年的父親,但是,當他真的坐在她的面前的時候,沈溪卻發現自己是那樣的討厭他。若是以前,她或許還會期待着那種父女重聚時的驚喜場面。可是,現在呢?
周相如,他的父親,是爲何而來?不是爲了尋她--他壓根兒就不會知道自己的存在,也不是爲了尋找她的母親而來,若是爲了她的母親,他當年辜負了的初戀情人,他會拖了這麼久纔來嗎?他來的原因只有一個,周雲要是不出現在這裡,他會來嗎?不會,壓根兒就不會!他在乎的,只是他那個親情女兒,他的眼裡,根本就沒有他們母女。以前的一點點幻想,在知道了周相如的身份後,全然的崩潰了。哀,莫大於心死。一個人的心已經死了,他又怎麼在意其他的東西。罷了,自小,她就沒有父親。沒有父愛,她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就算她這一輩子都沒有父親,太陽照樣東昇西落,地球照樣運動,一切事物照樣正常運行。她的人生也會繼續向前轉動,不會因爲沒有父親或是多了一個父親而改變。
“媽媽過得怎樣,你會在意?”冷眼看着周相如,一浮冷笑掛在沈溪的嘴角,她的目光就像是一道利劍,刺向了周相如,扎的周相如的心口隱隱作痛。
不該的,不該是這樣的。父女見面的場景竟會是這樣的難堪,這樣的尷尬,沒有一點親情,沒有一點喜悅,反而像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小,”溪字只是形成了一個口型,周相如立刻改口了,“沈溪,我只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這麼多年,我以爲--”
周相如沉默了,他以爲沈翠和他一樣,都各自談婚論嫁了,沒有想到的卻是,沈翠,居然一個人把孩子給拉扯長大了,這麼多年,她究竟是如何度過的。
“未婚生子,你覺得,這樣的女人能在旁人正常的眼光下生存嗎?”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曾經承受的那些嘲諷的目光,一股心酸的感覺浮上了心頭,咬住嘴脣,沈溪忍住了那份想哭的衝動。她不能哭,她不能在這個男人面前哭。
“不過,你放心
。那種流言蜚語,還不至於打到我,你看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甜美的笑容,掛在了沈溪的臉上,笑容,是她的武器,她要讓他知道,就算是沒有男人,她們母女照樣可以過得很好。
“媽媽白天去上班,她大學未畢業,論學歷,也只能算是個高中畢業,所以也只能低就了,她每天站櫃檯,每天都很辛苦。錢不多,她便抽取了一切空餘的時間,擺攤子,幫人洗盤子,什麼活兒,她都做過。”想起往事,沈溪的眼圈有點紅,聲音也有些哽咽。
沈溪每說一句,周相如的臉色便如死灰一樣的愈加的慘白。他可以想象的出,這麼多年來,她們母女過得是怎樣的生活。
“不過呢,你不用擔心。”沈溪那冰冷的眸子看着周相如,就像極地裡的寒冰一樣,冰冷且沒有着任何感情,在這樣的目光的注視下,周相如只覺得整個人就如同掉入了冰窖中一樣,渾身上下都被冰冷至極。這,不該是一個孩子看着父親的目光。
“你看,我現在過得也很好,不是嗎?”燦爛的笑容掛在沈溪的嘴角,這麼多年來,她從沒有在任何人的面前哭過,就算是心裡再難過,她也不會當衆落淚。笑容,是最好的武器。一笑解千愁,外人希望看到笑話,她偏偏就是要笑着。笑道最後的人就是勝宅不是的嗎?
強顏歡笑,這樣的她,算不算呢。唯一一次在別人的面前哭過,那也是在冷墨的懷中。他是懂她的。正如此刻,冷墨加大了握着沈溪的力度,他知道,在笑容的後面是一顆悲傷的心。
“所以呢,”一塵不變的冷酷笑容依舊掛在了沈溪的臉上,這樣的她,哪裡還有平日裡那個乖巧溫順的樣子,“我不會打擾你的生活,也請你不要來干涉我的生活。”
周相如的眼眸裡滿是痛苦之色,這樣無情的話語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他的心依然在隱隱作痛。
“我--”
“怎麼,周先生,你不會告訴我,你這次來到這,是爲了我的母親?”冷冷的,沈溪說着。
在看到周相如眼裡的那一絲躲閃後,她明白了,果然,一切如他所想,他是爲了周雲而來。
“那麼,你要如何勸說我讓出冷墨,讓你的女兒投入到他的懷抱?”輕笑着,沈溪玩味的略偏着頭,看着周相如
。
沈溪的輕笑,讓周相如的心更加疼痛,“你也是我的女兒啊!”
“不,”杏眸瞪了起來,濃濃的怒火在裡面焚燒着,“我不是,不是!你給了我什麼嗎?你帶給媽媽的只是屈辱!既然不能許諾,既然不能承諾未來,爲什麼!爲什麼你還要招惹媽媽!女人都是感性的,一旦投入了一份感情,她們便會守護着這份感情。這麼多年,你是否還惦記着媽媽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媽媽絕對的還在想着你!男人,感情來的快去的也快,不是嗎?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拿得起放得下,不是你們男人的特性嗎!”
對於沈溪的斥責,周相如無言以對。招惹,他當初只是不甘心,他希望所有的女生眼裡看到他都是傾慕之色,那個例外他也要把她改造成他的傾慕者。一開始,他的確只是想玩玩而已。但是,後來,他,真的喜歡上了。但是,在家族和女人之間作出選擇,他又能怎樣!
對於沈溪的話,冷墨微微皺起了眉頭,他有些不高興的拉過了沈溪,不顧對面還坐着一個人,輕輕的,他將沈溪摟入在了懷裡,“貓兒,你這話太以偏概全了,難道說我在你心裡也是這樣一個人嗎?”
他的氣息,如春風般吹拂在沈溪的臉上,而一靠近冷墨的胸膛,沈溪心中的怒火也慢慢的消失殆盡了,她擡起了笑臉,洋溢着發自內心的微笑,“你當然是極品了。”
雖然冷墨預謀已久了,要把自己給拐賺但是,在那段同居的日子裡,除了偶爾發生點曖昧的事情,他從來都沒有真正的想要侵犯過自己。趴在了冷墨的胸膛上,沈溪感受着那熟悉的氣息,她知道,如果冷墨要是欲用強的的話,自己也是敵不過他的。男人和女人的差距就在此。如果不是那一次她被人下藥了,他們之間也不會親密接觸。沈溪知道,冷墨要的不是女人的身體,而只是一顆心,一顆真誠的愛他的心。除此之外,他別無它求。在這個紙醉金迷的世界,這樣的男人,真的是不可多得。男人總是打着種種藉口來偷腥,實際呢,只不過是他們不甘寂寞的藉口。
“岳父大人,如果我是當年的你,那麼我會選擇那段感情而不是一個毫無意義的身份。”摟着沈溪,冷墨漆黑的眸子看着周相如,慢慢的說着。
吃驚的張大了嘴,周相如有些錯愕,冷墨,他怎麼會看出了他的心思。
“就算是放棄了一切,就算是什麼都沒有了,但是,身份地位是可以在掙回來的
。可是,有的東西,失去了,就會永遠的失去。”在冷墨說這句話的時候,沈溪明顯的感到了緊抱着她的手一緊。這個男人,又在擔心了。明明他是那樣的優秀,卻對於他自己太缺乏信心了。
“放心,我是你的。”低聲的,沈溪已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着。
脣醬起,冷墨無聲的笑了。
“冷墨,或許你是這樣認爲的。可是,我--”搖,周相如有些無奈的說着,年少的他,脫離了家族雄厚的資產,又有什麼能力立足。
看着眼前甜蜜的兩個人,周相如的眼裡出現了些許欣慰,看來契約一事並非如此,他們兩個人看起來很恩愛,只要她幸福,就可以了,這也就夠了,足以彌補他內心的愧疚之情。
“沈溪,不管你認不認我這個父親,你都無法擺脫你是我女兒這個事實。我,不會干涉你的婚姻。在來這之前,我看過你的照片,因爲你們太相像了,我不得不懷疑,當我得知你是我的女兒時,我是懷疑過你嫁給冷墨的動機。而現在,只要你幸福,就可以了。”周相如看着沈溪,雖然她的目光並不在他的身上,他依然以慈愛的目光注視着她,一字一句的把話說完了。
“骸”沈溪冷冷的哼了一聲,“你不怕周雲會傷心?”
“這,算是我的補償,無論你是懷着怎樣的心思接近冷墨,我都不會干涉。周雲,只能另求佳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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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冷冷的,沈溪重複着這話。
“我,不能公開的承認你,但是,私底下,我希望——”
“夠了!”在聽到這話後,沈溪忍無可忍的站了起來,“周先生,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認你這個父親。今後,無論在哪,我們都是陌生人!”
猛地離開座位,沈溪拉開門跑了出去。
無聲的看了周相如一眼,冷墨同樣也離開了。
滿桌的菜餚無人動筷,周相如呆呆的坐着。他,又做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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