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阿強告訴我,從這裡穿小路,到達車站比較近,可惜我和他走散了,誤打誤撞就走進了那家診所。”她直起身子,平靜地看着他,“那麼你呢,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那間診所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你們嘴裡提起的那個陳先生究竟是誰?”她有很多想要問的,恨不得拿槍指着他的脖子逼他說這個驚天大秘密。
誰能想到,在貧窮落後e市的一個小鎮子上,居然會發生這麼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看起來不像是醫生的杜奇來歷不明,行爲詭異,看起來像是醫生的宋毅卻罔顧人命,幹着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除了他們,還有多少像他們一樣潛伏在這個鎮子上的人?
“這麼多問題,我該先回答哪一個?”杜奇有些煩惱地摸着下巴,“我不是說了嗎,我叫杜奇,有人派我來殺你。至於其他的,我可不能再說了。”
“你不說,我就親自去問。”她倔強地轉身,眼看她要重新回到診所裡去,他急了,跳下來攔在她跟前,“你要是去送死,我不就白救你了嗎?”
“你爲什麼要救我?”她霍地轉身,直勾勾盯着他,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難道真像你說的那樣,你喜歡上我了?杜奇,我不是天真的小女孩兒,你少拿這一套來哄我。”
他脣角溢出一絲笑意,“我的確很喜歡你。”
“可你看向我的眼裡沒有愛意。”猝不及防間,她上前一步,嫵媚的眼神逼得他不得不別開目光。
曾經有人跟他說,這女人看上去很有趣,當時他不相信,覺得世界上的女人都是一羣又蠢又花癡的生物,可是現在,莫名的,他好像被那人影響,也漸漸開始覺得她有趣了。
“原本,我想要殺你,可有人早就警告我,說傷害你的後果很嚴重。那天晚上,我本想試試你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沒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要機靈,從我手中逃過一劫。那晚之後,我就決定放過你了,結果那人仍舊不放心,一路威脅我,不要對你有非分之想。我很難贏過他,所以只能答應他。唐語欣,我已經接連放過你兩次了,再沒有第三次的機會了。”他收起嬉皮笑臉的內容,嚴肅地盯着她,“如果你現在離開e市,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我保證,什麼麻煩都不會找上你。”
唐語欣垂下眸子,眼中微不可及地閃過一絲失望。
她原本以爲照應她的人是顧正祁,可現在想來,暗中跟蹤她,應該是另有其人,她並不清楚誰有這麼大面子肯讓杜奇低頭,可她知道,在她身邊,潛伏着一個揹負秘密的男人。
“我走了,診所裡那個男人會怎樣?”她有些猶疑。
杜奇笑了起來,“你放心,宋毅只是想做個試驗而已,很快就會把他的肚皮縫上放他走。”
她點了點頭,“這裡地形太複雜了,你送我出去吧。”
沒想到她這麼輕易就聽從了勸說,他開心地笑了起來,“好,我這就送你離開。”
她勉強扶着牆壁站直身體,一臉痛苦地盯着那雙被擦破皮到千瘡百孔的腳,高跟鞋果然是女人的天敵。
似乎察覺到她的痛苦,他遲疑片刻,彎下身子,“我揹你。”
唐語欣瞥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地爬上他的背,圈住他的脖子。
他似乎在忌憚些什麼,儘管抓着她的腿,手卻十分規矩,也沒有出聲調笑,一改那天夜裡小旅館的玩世不恭。
月光正好,靜悄悄的風裡傳來蟲鳴聲。
杜奇步伐很穩,方向精準地穿梭在巷子的各處,唐語欣溫熱的呼吸噴在他的脖子上,他有些燥熱,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
耳邊呵氣如蘭,傳來她輕微的呢喃聲,“喂,你怎麼知道我進了小診所?難道你一路都在跟蹤我?”
“我纔沒那麼無聊。”他抿了抿脣,無聊的另有其人。
杜奇果然對這裡很熟悉,對於唐語欣來所像迷宮一樣的巷子,他只花了短短几分鐘就迅速從裡面繞了出來,外面人聲鼎沸,節日的氛圍仍舊沒有散去。
他側過頭詢問,“你要去哪兒?”
“送我去旅館。”
他遲疑了一下,“要不,你自己去吧,我還有事。”
“拜託,我要是能走,還叫你揹我幹嘛?我腿很疼耶。”她小聲嘀咕。
杜奇左右爲難,一臉憋悶的模樣,半晌,他眸光輕微擡起些許,悄悄掃了四周一圈,確定無人之後,這才匆匆背起她朝旅館走去。
“開兩間房間。”杜奇開口。
“一間就好。”唐語欣毫不避嫌。
杜奇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唐語欣已經搶先一步,“萬一我一個人再遇到危險怎麼辦?”
女服務員擡頭瞥見他們兩人,眼中閃過一絲嫉妒,“杜奇醫生,是不是這個女人故意纏着你?我這就幫你……”
“不用了,開一間房就好。”杜奇冷冷打斷她的話。
進了房間,唐語欣環顧四周一圈,先走過去把窗戶關上,又順勢拉上了窗簾,她靠着牆壁,笑吟吟盯着杜奇,漆黑的眼眸滴溜溜地轉悠。
杜奇有些鬧不准她想做什麼,一臉提防地盯着她,“你別這麼看着我。”
“待會兒,我睡牀。”她怒了努嘴,示意他睡地板。
杜奇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一垮,默默走到窗戶前面,掀開窗簾又把窗戶給打開了,“這麼熱的天,關窗戶幹嘛?萬一讓別人誤會多……”
話音未落,唐語欣忽然撲上去抱住了他,把他重重壓倒在了牀上,與其說是抱,不如說撞更爲恰當。
杜奇的腰撞在牀板上,痛得他齜牙咧嘴差點暈過去。
唐語欣順勢騎在他身上,嘻嘻一笑,“反正現在這裡又沒有其他人,我們來玩點別的怎麼樣?”
“你……”額頭傳來一陣大力的撞擊,唐語欣的腦袋磕在他眼前,金星亂轉,他天旋地轉地癱在牀上,腹部被一把堅硬的剪刀抵住。
可隔着被子,誰能知道他正遭受威脅?
兩人躺在被子裡一上一下,被子又不斷蠕動,着實容易令人想歪。
杜奇急得滿頭大汗,跟被人佔了便宜似的,咬牙把唐語欣推翻,剛掀開被窩出來,窗外飛來一把尖銳的匕首,正刺中他腦袋旁邊的牀板。
唐語欣神色一變,一腳把他踹下牀,飛一般地奔到窗口去看那人的蹤跡。
杜奇呆呆地看着仍舊不斷在空氣衝顫抖的匕首把柄,擡手摸了摸耳朵,指腹現出一絲血跡,那匕首隔空飛過的時候,剛好擦過他的耳朵,要是再準一點,只怕他的耳朵就沒了,看來那人是在警告他,意識到這點之後,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月光下,一個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站在一株大樹下,背靠着樹,單腳抵在樹上,雙手插兜,帽檐壓住了長相,唯獨微微彎起的脣角展露出他漫不經心的心情。
唐語欣咬着牙就要從二樓窗戶翻出去,手忙腳亂間,那人伸手壓低帽檐,長腿一邁,緩緩起身離開,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她的視線裡,神秘得彷彿一縷輕煙。
她憤怒地轉過身,用力抓住杜奇的衣領,“跟蹤我的人到底是誰?跟你是什麼關係?”
杜奇抿緊了脣,臉色黑得墨水一樣,“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說!”
她鬆了手,沉默了一會兒,重重地坐在牀上。
沒錯,他守口如瓶,就算她真殺了他,他也未必會說出口。
“既然這樣,就請你再幫我一個忙,”她垂下眸子,低聲說了幾句話,聲音細小如蚊蚋。
“什麼?”杜奇好奇地靠近,只聽到她的嘴無聲地翕動,他心中一驚,剛想閃開,正中門面的一拳頭就狠狠揮了出來,鼻樑一酸,“啪嗒”一聲,他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唐語欣晃了晃拳頭,疼得齜牙咧嘴,見杜奇暈了,她趕緊把他拖到牀上,打開門大聲呼救,“來人啊!快來人啊!杜奇醫生昏過去了!”
“天啊!杜奇醫生,你怎麼了?”急促的聲音從樓道里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過後,那名花癡杜奇的女服務員奔進房間,粗魯地推開了唐語欣。
她誇張地伏在杜奇胸口,拼命地撫摸他的臉頰,泫然欲泣。
唐語欣一臉惡寒地盯着她,見她除了吃豆腐就是大聲嚷嚷,忍無可忍地打斷她,“杜奇醫生有親人嗎?”
“沒有,他平時都是一個人住。”
“你送他去醫院吧,我想應該沒什麼大毛病。”她輕描淡寫地起身,轉身帶上門走了出去。
那女人巴不得唐語欣早點離開,眼前躺着這麼一個美男,她哪裡還能想到其他事情?
一間簡陋的木板房裡,阿強拖着行李,牽着妻子和幾個孩子,匆匆奔出來,“快點走……”一擡頭看見站在眼前的唐語欣,頓時愣住了,“你怎麼……”
唐語欣勾脣盯着他們一家匆匆奔逃的模樣,緩緩一笑,伸手把兩個孩子慢慢牽到自己跟前來,彎下腰柔聲說道:“小朋友,你們打算去哪兒呀?”
兩個孩子彼此對視一眼,紛紛搶着回答。
“爸爸說,要帶我們去住大房子!”
“不對!不是大房子!是叫別墅!”
從平板房到別墅,真是質的飛躍呢。
唐語欣脣角含笑,可那笑意分明未到眼裡,“阿強,我以爲你會重新回巷子裡找我,你怎麼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就這麼跑了呢?”
他臉色灰白地看着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她居然還能從那裡活着回來,難道那人放了她……
不可能!
“你見到了?”阿強艱難地張開嘴,半晌,終於緩緩地說道,“那個小診所裡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