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哥哥,我很想看看你到底爲這個女人能做到何種地步呢?”
沈念初執起身側之人遞過來的酒杯,啜了一小口,留戀了一下脣齒間的芬芳,才慢慢地開口道。
季璃昕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他們打的算盤,自己算是心知肚明。
只是覺得這羣人太過異想天開了,聞人臻這樣的人,怎會讓他自己陷入困境,淪爲魚肉呢?他們太看得起自己了,心底深處一片冰冷。
聞人臻亦笑了出來,帶着些許的冷,但是沒有開口。
沈念初低頭看了自己的手一眼,淡淡地道,“臻哥哥,你想掩飾什麼呢?你心中有這個女人,而且分量很重,我就不信你能夠眼睜睜地看着她死在我們手中。”
他鐵青着臉,冷酷地回擊道,“你到底想怎樣?”
她彷彿被利刃戳中,臉色瞬間如死了一般灰白,整個人猛地一顫,死?
隨即深吸了一口氣,苦笑了出來,早知道被這幫人抓來,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只是沒想到沈念初,竟然如此殘忍。
她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她需要冷靜。
成了怕死之人,讓他們爲所欲爲,這不是自己一貫的作風。怎樣,她也要想方設法扭轉劣勢。
上一次救人,自己在暗,他們在明,地方情形都打探清楚了,才動手,而且還有幫手。
這一回,完全地陷入被動之態,想要逃離這裡,她清清楚楚地明白,不是那般簡單的。
她不該害怕的,她應該堅強,等着她的人,還很多。
這個沈念初,若是自己這回僥倖逃脫,絕不會讓她好過。
一而再的容忍,絕不是怕了她,是不想將麻煩扯上神,覺得她也不過是一個失戀中的可憐女人罷了。
本有幾分同情的,但是她這般狠辣,硬生生地割去了自己的一片同情心。
沈念初慢吞吞地道,“我也不想怎樣,我就是想要把我所失去的,都找回來。”說得很慢,很慢,像是她記不住一般。
他的臉色瞬間變了數遍,但很快隱了下去,“沒想到你獅子大開口,胃口養得這麼大,你能吃得下sisina嗎?”
這個女人,心,也太貪了,一個sisina,能抵得上多少個沈氏,白癡都心知肚明,她倒是說得一本正經,一點害臊也沒,不知道該說她心太狠還是臉皮太厚來得好。
她不以爲意,自顧自地道,“我一個人是吃不下,我要的只是你在sisina的股份而已。”
“臻哥哥,你二哥來,也是爲此目的,我跟他在同一條船上。你若是不想你身邊的女人受傷的話,最好交出你手中的股份。文件,我已經準備好了。”
她微微笑了出來,很真誠地道,但是眸中一閃而逝的陰鷙,還是納入了聞人臻的眸中。
她哪會這般的好說話?
她要的,定是自己的身敗名裂,一無所有。還有他清楚地知道,念初是絕不會輕易放過季璃昕的。
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怎樣才能成功逃脫?
他一點不喜歡被人魚肉的滋味,真孬。
他猛吸了一口氣,硬生生壓住從心底涌上來的煩躁。
餘光掃過身側的那個女人,她屈坐在地上,黛色的長髮垂了下來,擋住了她半邊的臉頰,加上她斂眉垂眸,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整個人坐在那,清清冷冷的,宛若跟周遭一觸即發的氣流,格格不入。
這女人怎麼一點害怕也沒?
他會爲她做到何種地步呢?
沈念初的話,開始在他的耳邊迴盪起來。
他其實自己也不清楚,但是卻知道心底有一處,確實被觸及了。
他不會眼睜睜地看着她受欺凌,不會坐視不管的。
他很爲難吧?
sisina雖然他或許不喜歡,但是他絕對不會輕易將它拱手讓人的,何況還是在授人以柄的情況之下?
季璃昕暗暗思忖道。
她也明白,沈念初就算要了sisina,也不會放過自己,因爲憑着女人的直覺,那個女人恨不得自己挫骨揚灰。
雖然她討厭聞人臻的幾番出沒,但在這個房間內,誰是敵人,她可是分外清楚的。
眼下,摒除那些雜念,一致對外才是。還有,他們需要外援,怎樣向外傳遞消息呢?
外頭的人,會不會有人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失蹤呢?
平日裡,跟人也不怎麼聯繫,這希望,渺茫的很。即便範菊花發現了,她那樣一個女人,又能怎樣,能將寶寶照顧好,已經是自己最大的寬慰了,不能指望範菊花幫忙。
她將心中的人物在腦海中細細過濾了一遍,都一一被自己給否決了。
不能完全依賴外援,自力更生,也是相當重要的。
左皓人挑着眉毛看着聞人臻,“初初,你是不是把這個女人看得太重了,人家三少至今還無動於衷呢。”
沈念初正要出聲,門外有了響動,一行人的視線掠及大門,除聞人臻跟季璃昕外,他們被綁着坐着,不大方便轉身,而且他們不用看也猜到了來人是誰。
大門被緩緩打開,聞人泰穿着一身鮮豔色系的西裝進來了。
他的眼光盯在某一處,嘴角緩緩上揚,心情忽地愉悅了起來。
一年前,自己潰不成軍被他擊敗,如今他這般狼狽地坐在地上,自己豈會不高興呢?
高興到心都快飛上天了。這些時日,一直在想法子對付他,他倒是沒給大的漏洞給自己鑽,大哥爲此跟自己抱怨了很多次。
還是左皓人跟沈念初有法子,想了這麼一個高招,沒打算綁他來的,他願意來,倒是愈發的彰顯出身側那女人的分量。
聞人臻啊聞人臻,你是厲害,厲害得將我們拿捏在掌心把玩,如今風水輪流轉,終於輪到你要自作自受了!
“三弟妹是越長越水靈了。”
聞人泰皮笑肉不笑地道,在聞人臻看來,過於齷齪。
“二哥在牢獄之中,差點憋壞了。”
他這話表面上是跟季璃昕說的,但暗潮涌動之下,誰都聽得出來他真正想要激怒誰,逼瘋誰。
這是個陷阱,很明顯的陷阱,若是某人有自知之明,是絕不會縱身往下跳的。
他在試探,試探聞人臻對季璃昕到底在意的程度有多深。
聞人泰的目光流連在自己的身上,季璃昕暗自皺起了眉頭。
他笑意歡暢地俯視着她,眼底深處有種狂執的勢在必得,“三弟妹,你跟他離了,跟二哥得了,二哥絕對會對你很好,很好。”他特意加重了很好兩個字。
聞人臻屏着氣,清晰地聽到自己忽輕忽重的呼吸聲,似乎越來越粗濁了,他知道那是自己要動怒的前兆。
聞人泰將他還無動於衷,一隻手抓住季璃昕的肩膀,另一隻手捏起她香滑的下頜,扳過她的頭,脣狠狠地壓了下來,重而狠地在她柔軟的脣上吸吮撕咬。
一桶冰水從頭頂澆下,霎時冷遍全身,聞人臻的眼神驀地冰冷了下來,銳利地宛若是一把鋒利的刀,想要生生地將那個男人給凌遲了。
“聞人泰,你別太過分了。”他口氣極惡劣。
他覺得自己的神經在崩塌,胸膛起伏着,喘着氣,掙扎不堪,手的溫度,是那樣的冰涼。
他卻沒有發現,自己心中的不忍和心疼也全然上涌。
腦袋渾濁,萌生出一股殺人的衝動。
恍惚間,他感覺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卻氣得全身顫抖,他覺得自己要瘋了,聞人泰的整張臉都是扭曲而猙獰的。
他感覺雙眼痠澀,似乎要凝出血來。
聽到聞人臻開口,聞人泰這才意猶未盡地舔了下自己的脣,鬆開了季璃昕,站了起來,還不忘落井下石道,“味道真不錯,比好多女人來得甜呢。”
他很滿意,滿意聞人臻的反常,這代表自己的勝算,又在無形中增加了。
而那個女人,要被充分利用起來。
舌頭有些吃痛,這女人還有些嗆辣呢。
聞人臻平日裡吃得消嗎?
自己的口腔中充斥着一股腥甜的味道,但是他不以爲然,小小的代價都不能忍,他就不是聞人泰了。要知道在過去的一年裡,自己在裡面度日如年,煎熬得多辛苦,而聞人臻這個私生子,卻侵佔了原先屬於自己跟大哥的一切。
就像當初自己跟大哥爭鬥,他們的爭鬥,從沒想像聞人臻那般狠,想要將人往死人堆的牢裡送。
聞人泰以爲她會哭鬧,卻不料她只是愣了一會兒,便安靜的別過頭去。
季璃昕冷冷地盯着地面,彷彿又恨又厭惡,她竟然被人給輕薄了。
剛纔當聞人泰的脣落下來的時候,自己臉上的血色瞬間隱了下去,彷彿在一剎那都被抽離了。
心底的寒氣不停的翻涌了上來,她只有將指甲深深的掐到肉裡,那讓痛意來襲,方纔能保持一絲一毫的情形。
她從來不知道對人可以厭惡道這種地步,聞人泰的脣,令她噁心,比當初孕吐還來得難受。
再想到那個吻,她終於忍不住了,吐了出來,翻天覆地地吐,像是把體內的酸水都嘔出來方纔罷休。
聞人泰原本自得的目光忽然在瞬間冷了下去,他將領帶結微微鬆了鬆,坐了下來,轉頭看着她道:“有這麼難以忍受嗎?若是他這樣吻你,你還會吐的一塌糊塗嗎?”
他的口氣,顯然是不悅的,彷彿帶着雷霆萬鈞的怒氣暴雨。
她仰着頭,眉眼清寧的舒展開來,看不出憂鬱,看不出傷痛,只是淡漠表情,完全看不出剛纔那個吐得天翻地覆的那個人是她。
經過這麼一遭,季璃昕覺得自己的心,倒是靜下來了,她絕不能坐以待斃。
不過聞人泰的話,倒是讓她微微一怔。
若是聞人臻這樣吻自己,自己會吐的一塌糊塗嗎?似乎沒有。
她不是沒被聞人泰之外的男人吻過,從未吐過,這不能證明什麼,她暗暗思忖。
“你是一個。”
一點也不怕激怒這個人,她發現自己似乎豁出去了,不再畏首畏尾。
聞人泰不會因爲自己一句話就滅自己的口,只要他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只要聞人臻沒交出他們所需的,他們便是安全的。
羞辱,聞人泰的輕薄,對她來說,真的是個天大的羞辱,而她,卻束手無策。且不論全身被捆綁,就他們手上黑亮的傢伙,他們身手自如,也不能輕舉妄動。需要等待,等待一個最佳的時機。
這幫人太過自信了,自己的手機,沒上繳,她慶幸頭一次沒放在包裡。
聞人臻擡頭看她,她神色還算泰然,但是目光落在她的脣上,感覺胸膛燥痛,喉嚨乾澀。
這是二次了。
上一回是冷天澈,這一次是聞人泰。
上一次情形沒發生在自己面前,這一次她是因爲自己而被羞辱的,她定是恨透了自己。
上一次冷天澈吻腫了她的脣,至少冷天澈是愛她的,上一次自己怒的原因,跟這一次,截然不同。
聞人臻悲哀地發現了,自己該死地在意,在意她被除自己之外的任何男人碰觸。
她,是屬於自己的。
意識到這一點,他渾身一震,剛纔他到底在想什麼?
她是自己的?
他慢慢的擡起頭,看了她一眼,極緩極緩的一眼,彷彿要將她看個清透,將一切看個通透。
沈童說自己不聰明,會後悔,他不承認。
原來……原來,霧裡看花,最看不清狀況的,倒是自己。
他終究是個徹底的傻子,自欺欺人慣了。
心底又酸又澀,百轉千回,他是喜歡她的,甚至是愛她的,重逢之後,不知何時愛上的。他自己不清楚具體是怎樣喜歡上的,只知道自己被她勾起了興趣,被她新的面貌,勾起了興趣,總喜歡出現在她面前。
不然,以他的性子,不喜歡,早就拋得遠遠的,哪會去管,哪會去顧。
他總是不承認,那女人畢竟是先被自己拋棄在先的,所以他下意識地否認,拿愧疚當擋箭牌。
但是,當聞人泰那一吻當着自己的面,吻下去的時候,他只覺得腦子裡轟隆一聲,天崩地裂也不爲過。
他頭一次後悔,沒提前對聞人泰下手,竟然放任他拉幫結夥。
他靜靜地看着她,那眼黑如寒星,彷彿有千言萬語似的。
他本是狂喜,此刻卻又墜入了冰窖。
原先她便是極其厭惡自己的,這一回她陷入這樣的困境,又遭自己的波及,若是這一回脫困,她八成恨不得自己也跟聞人泰一樣在她面前徹底消失,落個眼不見爲淨吧。
嫉妒?
是啊,上回沈童奚落自己,極度莫浩楠,自己還不承認。
他是嫉妒。
他嫉妒,嫉妒她身邊出現的所有男人,當初自己的眼睛是被眼屎給矇住了,沒去挖掘她的美好,錯過了她這一塊璞玉。
過往的一幕幕緩緩的印過眼前。
明明這麼近,卻已經那麼遠了。
到了這個地步,他誰也不怪,誰也不怨。
因爲他知道他唯一能怪的人,唯一能怨的人,唯有自己而已。
所有的人,都看出來了。
且不論沈童,就連念初、左皓人、聞人泰也看出來了,自己真是失敗,還一廂情願地自欺欺人。
不然,這幫人不會將她給綁來。
或許女人比較敏感,念初察覺得那般早,上一回就察覺到了,所以拿灝灝當擋箭牌。
想到她爲別人生了個兒子,他心頭又生出幾分陰翳來。
他們兩個之間,錯過的何止是時間。
他確實對灝灝討厭不起來,可能她生產的時候,從產房出來之前,他抱過灝灝的緣故,又可能因爲灝灝長得太過可愛。
眉眼彎彎,灝灝的眼睛長得很像她。
她全身上下,最爲出色的,就是她的眼睛。
灝灝長得這麼可愛,想必他的父親長得不會差到哪裡去。
灝灝的爸爸到底是誰?
她是不是愛那個男人,所以願意爲他生下兒子。
眼下明明不容自己去想這些雜念,爲何心底的嫉妒跟紮了根一般,瘋狂地滋長着。
自己的臉色肯定很難看,他是根本就無力控制。
在意識到自己愛上身側這個女人的時候,從不去想的很多問題,都不自覺地被搬上了檯面。
若是當年他們沒有離婚,兒子肯定比灝灝更大了。
哪會讓某個知名不具的男人,跟她有了孩子。
那個男人?
該死的,明明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他還着了魔一般地嫉妒人家。
人年輕的時候並不知道最好的已經在身邊了,所以總是失去了,纔會醒悟。
他一直以爲自己的生活目標明確,對於自己想要的執着,殊不知自己也有遲鈍的時候,也有無法掌控的事情。
“想得怎樣了?”
聞人泰似乎已經重新收拾好了心情,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愜意地細細品嚐着。
聞人臻略一怔忪,剛纔他跟自己提了什麼?無可厚非,自己是什麼都沒聽到。
剛纔,自己陷入了自己的囚籠當中,在那個囚籠中想着自己的心事,周遭的一切,都被自己給隔絕了。
他只知道,他的愛。
“二少,也許我們該給人家點時間想想,畢竟那麼一個大的集團,讓三少因爲一個女人拱手讓人,還真有些難以決斷呢。”
左皓人輕輕笑了出來,拉着沈念初上了樓。
聞人泰想了想,站了起來,將酒杯放回茶几上,“也對,是該給人多想想。”
他有一種變態的傾向,喜歡看人家掙扎。
聞人臻越難受,自己就越高興。
再說,他雖然沒有給自己回覆,但從始至終也沒有否決自己的提議啊,所以說,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聞人臻最好給自己識相一點,少吃點苦頭。
聞人臻啊聞人臻,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是你自己殘忍,將我往火坑裡推的,如今不管我使何種手段,無非爲了報復這兩個字,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足以充分說服人了。
不過,若是自己,在女人跟sisina之間,肯定是選後者的。有了錢,哪會沒女人。
所以說,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聞人臻也是逞一時威風,最終還是成不了氣候的。王者歸來,指的是自己。
沈念初也高興的太早了,sisina是聞人家的,她一姓沈的,也妄想來分一杯羹,簡直就是癡心妄想。等解決了聞人臻,到時就輪到她了。
他們被左皓人的手下丟進了牢房,手腳依舊不能行動,唯一慶幸的是,這個房間沒人監視,只有他們兩個人,外頭定是有人監視的。
至少,呼吸沒有那般的渾濁了,還能鬆一口氣了。
剛纔,她還真有些後怕聞人泰那個變態,怕他爲了羞辱聞人臻,做更過分的事情出來。
不過,他們給自己跟聞人臻的時間,肯定不多。
一個晚上,是最多的了。
能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聊勝於無,總是好的。
他輕嘆一口氣,看向她,她神色好了許多,眉目間依舊是惆悵的。
也是,這樣的環境之下,想要輕鬆自在,也不容易。比起一般女的而言,她已經是極好、極鎮定的了。
不哭不鬧,他甚至有些期盼她能夠流露出小女兒家的嬌態,這樣他贏回她的機率還大些。
僅僅是看着她,就覺得自己彷彿經歷了幾個輪迴,從人間,到地獄又回到了天堂,然後繼續沉淪,來回反覆。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流逝,明明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考慮兩個人如何逃脫,他的腦子裡卻偏偏植了根一般,想的全是兒女情長。
他從不知道自己也是可以如此感性的。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愛情。
原先,他真是錯了,徹頭徹尾地錯了。
怪不得自己能夠輕易放開念初,原來那不是愛。愛情是獨佔的,在知道她跟左皓人有糾葛的時候,他從未體會過嫉妒的滋味。
對,嫉妒,如今的他,經歷了這麼一遭,總算是大徹大悟,醍醐灌頂,只是這代價,顯然大了一些。
就聞人泰吻她的那一幕,他連回想都不能,恨聞人泰,恨自己的無能爲力,放任她受人欺凌。
三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