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小新,你還在聽嗎?”

杜哲遠見那邊忽然靜了下來,不由起疑。

“杜叔叔,我在,你明天就帶我媽來吧,雖然晚期了,但是我們還是早點做足準備爲佳。”

季璃昕知道自己需要吭聲,杜叔叔八成也爲母親這病症急得不知所措了,他跟母親結婚也沒幾年。

母親這病,之於他而言,是個相當大的打擊,可能他心裡此刻比自己更難受。

“小新,那我等下就去買火車票,買明早最快的一班。”

他聞言,立刻應道。

“嗯,好的,明天上午,你買明天上午的車票,大概傍晚到,嗯,我知道了,我到時去接你們。”

“嗯,好的,火車城戰,知道了。”

“杜叔叔,我媽那裡,你還是先瞞着,別跟她說這病,等這邊檢查出來我們再商量具體的。”

“怎麼騙她啊?”

長長的一聲“嗯”之後,她當機立斷地建議道,“就說我這邊給她聯繫了一個胃病專家,她一直有胃病,到時我們就謊稱這個,說這專家看胃病的本領一流,她應該不會懷疑的。”

“嗯,好,那就這樣先,杜叔叔,謝謝你。”

“再見。”

結束了最後的通話之後,季璃昕覺得一股酸澀從胸膛涌上眼眶,那是一種很難形容感覺。

她壓抑住淚意,轉身,想要離開這裡。

這個電話,讓她沒由來的倦,筋疲力盡,從來沒有過的。

很小便失去了爸爸,她是被媽媽一手拉扯大的,小時候,不是沒人勸過媽媽改嫁,可是媽媽總是婉言拒絕,說自家小新還小,怕找到的對她不好,畢竟不是親生的。

所以,媽媽就一直這樣伴隨着她成長,即使一個女人撫養一個孩子十分的吃力,她還是咬牙堅持着。

直到自己大學畢業,她才答應杜叔叔,跟杜叔叔一起。

那個時候,她知道不能再擋媽媽的路了,所以纔會那麼快就答應聞人臻,跟他結婚。

只有自己結了婚,媽媽纔會真正地放心。

媽媽,爲自己犧牲了那麼多,好不容易纔找到幸福,沒想到蒼天待她還是很薄,這麼快,就收回了對她的福澤。

一幕幕兒時的記憶,從腦海中如電影花絮一般閃過,光芒璀璨,她心中五味陳雜,後悔這三年來自己自顧着自己,沒好好陪過媽媽。

媽媽一直以爲自己是幸福的,若是知道自己早在三年前便離了婚,肯定會讓她的病情惡化。

她頭痛不已,本來以爲媽媽的病情對自己而言,便是一項打擊了,如今稍微靜下心來,才察覺自己根本就沒有去想過後果,這麼快讓杜叔叔帶媽媽來,她根本就連安排的時間都擠不出來。

冷天澈如今又偏偏去了歐洲出差,這撞山之下,她都不知道到底該如何瞞天過海。

讓她去找聞人臻演戲,這實在令她爲難,離婚之後,他便不想跟他扯上關聯,更何況在他跟沈念初如今琴瑟合璧,她更加不能去打攪。

再說,即便自己真去找他,也要看他臉色,還要看他心情,想必他聞人三少沒有那個空餘閒情逸致陪自己友情出演這一齣戲。

季璃昕有些愣怔,片刻之後嘴邊漾出一個苦笑。

這些都是自己的事情,爲何自己沒想過靠自己呢?不能過分依賴別人。

只是媽媽,哎……

她目光略垂,觸及的是自己圓滾滾的小腹,這肚子即便她有心遮掩,也無力掩飾。

這孩子,原本就是一個意外,那一夜發生的意外,讓她措手不及,懷孕也是一個意外。

那一夜,她渾身疲軟,耗盡了最後一絲精力用催眠消除了他那一夜的記憶。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只要她不說。

那一晚,她只專注於除去那個人的記憶,卻遺忘了他們沒做防護措施,意外讓這個孩子來到了世上,而她那一夜太累,第二天起來又匆匆離開,等到想起事來,已經是第三天了,錯過了最佳的避孕時間。

或許,這個孩子註定要來這個世上。

因爲她想拿掉的時候,醫生說若是這孩子不留下,她以後可能沒孩子了,因爲之前她流過產了,而且她的子宮壁比一般女人來得薄。

催眠,她在研究生生涯中輔修了一門催眠學,這一門課,連冷天澈跟宋柯都不知道,她是跟同系的一個同學一起入選的,那導師是個怪人,不過卻是那方面的頂級專家,從動物催眠學研究到人體催眠學,不放過任何改善人體記憶的蛛絲馬跡。

還發表了多篇與催眠相關的學術論文,可謂是催眠界的泰山北斗,他熱衷於此,並把他的一生都奉獻給了催眠研究,聽說他就是因爲對催眠如癡如醉,忽略了家庭,老婆跟人跑了。

此後,他便把催眠研究當成了他的小老婆。

這導師是個怪人,之前說了,入選他課的學生寥寥無幾,但是有個要求便是不得對外公開自己修了這門課,這甚至不在學校的檔案中記錄,換而言之,修他的課,不僅需要資質奇佳,還修不到學分的。

不過,季璃昕當初還是修了,因爲對催眠這門課的好奇,她入選的原因很簡單,因爲她記憶力很強大,過目不忘,怪導師就是看中了她這一點,對她嚴加操練。

怪導師的要求很多,記得跟自己一起入選的同系同學因爲受不了怪導施壓的壓力,中途退出了,堅持熬到最後的就季璃昕跟另外一個計算機系的男生。

她研究的方向是如何使用催眠消除記憶,而那男生研究的方向是如何使用催眠恢復遺忘的記憶。

她記得怪導師問過他們爲何想要學這個,那男生的回答是因爲一個女人,而自己,那個時候的回答呢?竟然忘記了。

透過光鑑可人的鏡面,看到自己的眼眶發紅,雖然沒流淚,但是在別人看來,自己肯定是哭過,根本就無法解釋,還無從解釋。

她掏出手機給王伯打了個電話,說機場碰上了一朋友,不坐他車了,讓他先回去。

她在流理臺前,狠狠洗了一把臉,覺得自己看上去正常了些,才轉身往外頭走去。

走了十來步,她無意環顧四周,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那分明是宋柯的背影。

她絕對不會認錯的,絕對不會。

他走得很快,而且跟自己之間的距離在逐漸拉長。

她毫不猶豫,小跑了起來,在人羣中穿梭,“宋柯。”

她大聲喊了起來,爲何那個熟悉的背影越走越遠,爲什麼他就不能轉個頭?

她不氣餒,她一定要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