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爺爺和雅先生一樣,問了同樣一個問題,“阿卓,她爲什麼離開?”

東方卓閉了閉眼,“她說,她要的生活,我給不起。我們東方家要的媳婦,她給不起。契約結束,一切結束。”

爺爺大喝出聲,“胡鬧。”

雅先生卻冷下臉,“果然是家宴上那場鬧劇的延續。那孩子還真能沉得住氣,安安靜靜的,突然來了這麼一下。老頭子,事情發展到現在,雖然那孩子很任性,但您也有一半的責任。您想關心晚輩,卻總是用錯方法。既然棒子都交了,就由他們去,沒事那麼雞婆做什麼?那孩子被激得一走了之,您哪有權力在這裡大呼小叫的。”

爺爺老臉痛紅,“逆子,你說什麼?”反正大家都習慣了,他這個當父親的也習慣了,反正女兒不是女兒,就當是兒子了。所以逆子罵的很順口。

雅先生看都不看就要暴走的父親,摸了摸下巴,“奇怪,那孩子怎麼會認識鷹幫的智多星?”正說着,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出來查看,沉吟片刻,遞給東方卓看。

是一條短信,內容是這樣的:爲您提供的剷除朱幫的理由夠充分吧!五十萬,打入某某行,戶名:葉梅,帳號xxx……

東方卓霍地站起來,把手機扔還他,邁步往外走。

雅先生:“去哪裡?”

東方卓留下一句找老婆,頭也不回地走了。

雅先生收好手機,跟着站起來。

爺爺氣怒地道:“你又去哪裡?”

雅先生正了正領帶,“看熱鬧。”這話說的,一點同情的意思都沒有。

爺爺拿柺杖丟他,但丟了個空,“哼,看什麼熱鬧,記得替你侄子把老婆追回來。”

雅先生搖頭,再搖頭,“老頭子,你不覺得這個孫媳婦很不給你面子嗎?找她做什麼?讓她去吧!”

有人惱羞成怒,“滾。”

雅先生摸了摸下巴,“怎麼不樂意了,難道是心疼曾孫子?曾孫子有什麼可愁的,讓阿卓再找人給您生就是了。”

這次是茶杯飛來。

雅先生動作優雅地接住,左右翻看,“嘖,嘖,嘖,上等的紫砂茶杯,您可真捨得。”

這次是茶壺飛來。

雅先生依然優雅地接住,“老頭子,你說那孩子如果尋死覓活地不肯回來怎麼辦?”

“涼拌。”

“我把那孩子弄到安全組去怎麼樣?”

“不怎麼樣。”

“老頭子,我們追的急了,那孩子轉回頭對付各地的產業怎麼辦?就像西雅圖龍爺那老不死的酒店那樣。嘖,嘖,嘖,只是一個小時,龍爺那個老不死的就損失慘重。那孩子,出手真狠。”

“她不會。”

“這麼肯定?”

“她是嚴格遵守承諾的人。”

“被逼急了,那可說不定。”

門開了,奶奶走進來,怒瞪耍貧嘴的父女二人,“不去找人,在這裡講什麼廢話。”

雅先生一手茶杯,一手茶壺,全部放進奶奶手裡,“媽,不用擔心,自己的老婆自己搞定,阿卓懂。”

奶奶大人才不信雅先生的那套,“他懂什麼懂?他要是懂,老婆能跑?還有你,教出的都是什麼弟子。五六個加起來,還不頂我一個寶貝孫媳婦。去,去,去,整天戴着個破面具,每次看見都恨不得把你塞回肚子裡重生一次。”

雅先生無語,遞給父親大人“自己老婆,自己搞定”的一眼,瀟灑走人。

東方卓開始挨個兒審訊抓獲的各色人種。

第一個是胡珍。胡珍哭鬧的厲害,繼續扮演苦情女主角兒,並阿卓長、阿卓短地叫個不停。東方卓不耐地一個冷眼掃過去,胡珍立刻收聲,正襟危坐。然後霍問她,是誰讓她在那個時間點出現的。她看情況不對,只能招認。她兩天前接到匿名電話,電話裡傳達的意思是說,她在今天上午的某個時間點準時趕到商場的某某嬰兒用品店的話,就可以見到東方卓。她只要有本事把東方卓帶走,對方就會幫她把葉梅從東方卓身邊帶走。

霍從胡珍手機上調出那個匿名電話的號碼,是公用電話,線索斷了。

謊稱馬豹的沒抓到。所以第二個是截擊小七的朱幫嘍羅們。得到的結果是,他們老大接到消息,最近不停挑朱幫場子的是個女人,這個女人今天會在商場門口帶着保鏢出現。所以朱幫的人等在露天停車場,還帶着提供他們消息的人跟來指認。最後打起來,不但沒佔到便宜,還把警察引來了。他們逃的逃,被抓的被抓,那個負責指認的也跑了。負責指認的具體叫什麼,除了他們老大,誰也不知道。

於是雅先生的人配合警方迅速把朱幫連鍋端了,並抓了朱老大審問。朱老大挺硬氣,費了不少工夫才從他嘴裡套出,那個負責指認的是他遠房表弟。高帶人去抓,人去樓空。所以只能下了追擊令,等待消息。

第三個審問的是兩名持槍黑衣人之一。他們是受過一些訓練第一次出任務的殺手。他們的頭領給了他們一張葉梅的側身照片,要他們今天在商場前解決掉葉梅。只是他們兩個菜鳥碰上元老級專業高手海兒,於是任務華麗失敗,還被抓到。因爲他們的組織剛剛成立,所以他們對首領的一切並不清楚,連面都沒見過。任務內容和目標照片裝了信封塞進他們的門縫兒裡,他們只是在按信的內容在行動。這邊,又得到一個待查的結果。

警方也傳來消息,打撈出來的出租車上沒人。據專業人士分析,出租車不是出租車,而是高速度,高性能的改裝車。車上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線索,唯一可以追查的方向是,此車改裝所需的零部件的來源。其結果仍然是:待查。

東方卓的神情只能用恐怖來形容,除了雅先生,基本沒人敢上前和他說話。雖然調查結果暫時並不樂觀,但東方卓不放棄。他丟的可是老婆孩子,怎麼可以放棄。

而另一邊,渾渾噩噩地回到酒店,喝得爛醉如泥的葉孟秋做了長長的一個夢。夢從四年前開始,零星的片段不斷,快樂的太少,痛苦的、隱忍的、不甘的太多,多到他無法呼吸。夢到葉梅說討厭他結束,說它結束,是因爲他驚醒了。他呆坐在牀上,一遍又一遍地回憶着當年那個抱住他,要他堅強,並教訓他不該放棄屬於自己東西的葉梅。支撐他走到今天的唯一溫暖,突然說當年會爲他做那些全是爲了甩開他,他恨不得在那一刻死掉。

可是,他只有她了,他怎麼能只因她的一句討厭就放棄這些年來執着的東西,不能放棄。他記得,她說的是,“我真的討厭葉家人,包括現在的你。”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以前並不討厭他,而是因爲他對她做了過分的事,強行要帶她走,所以她生氣了,開始討厭他了。但那是有理由的,東方卓擋着不讓他見到她,東方卓的存在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欲除之而後快的刺。

他霍地起身,衝到衛生間洗了把臉,看着鏡中的自己說:安安,等我,等我。

市中心的某個豪華公寓裡,葉梅躺在舒適的大牀上睡得正香甜。而牀兩側邊緣上,各坐着一個男人。左邊是一臉書卷氣的溫雅男人,南星;右邊是銀白長髮的中西方混血兒,南月。

兩個男人互瞪着,誰也不肯認輸。

最後南星忍不住先說話了,“滾回你的洛杉磯去。”

南月不甘示弱,“該滾的是你。還叫什麼智多星,幼稚。”

“行,我幼稚。但安安是我的。”

“小陽是我的。”

“安安是我從東方小子眼皮底下搶回來的。”南星一臉輕蔑地道。

“小陽是我從死人堆裡背出來的。”南月反擊。

“別提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安安都忘了。”他不安地看了看牀上的人,不滿地小聲警告。

“小陽是我的。”他意識到自己犯的錯,立刻跳過那話題。

“什麼小陽、小陽的,她是我的安安,你要叫她葉梅。”

“你又皮癢了是吧!”

“想打架是吧!來呀!”

五秒鐘的挑釁意味十足的對視,然後不約而同地站起來,帶上門出去。要問做什麼,還能做什麼,打架。

半個小時後,葉梅醒了,她在陌生的房間、陌生的牀上發了一會兒呆,這才爬起來。她對着鏡子,以指代梳,把頭髮鬆散地挽起,再洗了把臉,來到客廳。

一見到她出現,南星和南月若無其事地同時站起來迎上去。

南星握住葉梅的右手腕問她睡的好不好,南月抓住葉梅的左手腕問她餓不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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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梅看着左右兩邊像個鬥雞一樣對峙的兩個大男人,“夠了你們,每次見面都這樣,幼稚。”

南星白了南月一眼,“聽到沒有,說你呢,放手。”

南月冷着臉,“鬆手,小陽是我的。”

葉梅覺得頭痛,她無精打采地輕聲說道:“我好餓。”

輕輕的三個字,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被人挪到沙發上,然後倏忽間,左右兩邊的鬥雞同時消失,要問去了哪裡,自然是廚房。

再然後,葉梅面前多了兩盤食物,一盤牛排,一盤意大利麪。之後,已經切好的一塊兒牛排和已經卷好的意大利麪同時遞到了她的嘴邊,都等着她吃。

葉梅撫額,“出去,我要一個人安靜地吃飯。”有他們在場,她別想好好吃飯。

雖然不甘,但兩個男人彼此哼了一聲,一個送了杯白開水,一個放了一杯紅酒,之後同時退場。

目送他們離開,葉梅淺笑着搖頭,把他們倆人精心準備的食物全部吃掉,又喝了半杯水,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底下的車水馬龍,有一陣的恍惚。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要再次離開月和星。三年半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們三個無論多久沒見,無論相隔多遠,但存在於彼此之間的羈絆,從未斷過。

這麼多年,他們三個人的關係像兄妹,又不像兄妹;像朋友,又不像朋友。在其他小孩子正在享受父母的寵愛時,他們卻在爲了活命而拼命。那時候,她是最沒用的一個,整天縮在角落裡小心翼翼地觀察周圍,不說話,不起眼兒,逃過了幾次同伴間的互相殘殺。那時候月是受到攻擊最多的孩子,因爲他的冷漠和優秀讓很多孩子看不慣。至於星,他想對付誰,從來不自己動手,因爲他有一顆聰明的腦袋。

再不起眼的存在,總有被人注意到的一天。她在等待死神的到來時,月揪着她的頭髮說她是他的獵物。然後星揪着她的耳朵說,她是他的戰利品。所以在後來的死亡訓練中,她沒有死,像雜草一樣依附着他們活了下來。

再之後迎接他們的是那場浩劫,那是她的惡夢,她已經盡力遺忘的惡夢。存活下來的他們三個,經歷過那場浩劫的他們三個,逃到了一座小教堂,那裡只有一位神父。神父是真正的神父,收留他們,爲他們治傷,最後送他們去了福利院。月和星先後被人領養,後來福利院根據她提供的線索,終於聯繫上了初曉雲,她也離開了福利院,被送回中國小鎮。

幾年後,月和星找到了她,一個依然愛揪她的頭髮,一個依然喜歡揪她的耳朵。也是那次,月和星第一次爲她打架。之後,爲搶她而打架,對月和星來說,成了家常便飯。他們聚少離多,見了面,從不過問彼此的在做什麼。月和星只管爲搶她而打架;而她,只管爲他們的打架或生氣,或苦笑,或哄他們休戰。

她回憶着他們倆每次打架的無聊理由,不由得失笑。這時候主角們登場了。

月從身後擁住葉梅,“小陽,我們結婚吧!”

不等葉梅有所表態,手拎果籃進門的南星一個蘋果砸過來,外帶一句“滾,做你的春秋白日夢。”

南月頭也不回,擡手輕鬆接住砸來的蘋果,“南星,你找死。”

南星大步過來,拿果籃擠開南月,湊到葉梅跟前,“安安,我們去登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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