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器械的聲音不斷的在搶救室裡響起,迴音不斷迴盪,牽動着褚東弦的心絃。
液體不斷的灌輸到溫漣漪的體內,她小小的身子緊縮成一團,似是清楚即將要降臨在身上的事。
一念之間,命運轉變。
“剪刀,紗布……”
主任的聲音不斷的在褚東弦耳邊迴盪,她腿上的紗布被拆開,鮮血淋漓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
——醫生正在竭盡全力去拯救她壞死的細胞,時而點頭,時而搖頭,儘管他們都戴着口罩,褚東弦還是能敏銳的撲捉到他們的情緒。
“輸血袋!”
驀然,搶救室裡的氣氛開始變得緊張起來,原本鎮定十分的主任額頭上佈滿了細膩的汗珠。
溫漣漪右腿上,汨汨鮮血流出,不斷的在失血,褚東弦沒看到,也清楚她臉色必定異常蒼白。
心,猛然揪緊,像是被人用力的捶打,疼痛的難以復加。
“快!手術鉗!”主任的聲音愈發焦急,迴盪在搶救室裡。
“……”
約莫一個小時後,才傳來一聲讓褚東弦心安的聲音。
“主任,一切正常,右腿壞死部分已處理完畢。”
時間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甚至褚東弦考慮了最壞的結果,手術室裡沒有陽光,如同他的心,焦灼的在黑暗之中,找不到散發着白光的出口。
害怕,緊張,窒息。
“褚少,您不用擔心,溫小姐現在情況穩定,生命體徵明顯,右腿壞死部分全部處理完畢。”主任開口,又把方纔的話重複一遍,衆人明顯都深呼吸一口,徹底放下心。
手術終於完美結束。
褚東弦也徹底鬆口氣,疲倦着身子躺在輪椅上,沒人知道他方纔心跳的多快,褚氏醫院的醫生水平是世界一流的,若是他救不過來,整個A市,乃至全國,估計也沒人能救得過來。
“謝謝您。”他握住主任的手,由衷的感謝。
他不希望有人爲他受傷,那樣他會心懷愧疚一輩子。
天知道,褚東弦坐在手手術室裡,醫生護士們多麼緊張,還好達到了理想結果!
病房裡。
溫漣漪正緊閉着雙眼,躺在潔白的病牀上,她的皮膚很白,光滑如瓷,額前有幾縷碎髮,左右搖晃個不停,窗簾被護士拉上,沒有陽光的滋潤,病房裡漆黑一片,
褚東弦正處理着手上的辦公文件,文件很多。
他戴着金邊眼眶,目光專注而凝神,整個人坐在病牀讓幾乎不動,像極了從漫畫中走出來的美男子。
“嗯……”溫漣漪這次醒來的很快,仿若方纔的一切,不過是虛幻的夢境,她嚶嚀一聲,和上次比起來,這次剛一醒過來,右腿就傳來劇烈的,幾近讓她難以承受的疼痛之感。
“醒了。”男人道,取下戴着的金邊眼眶,聲音輕柔的不像話,看着她的目光裡,融合了許多她看不懂的情愫:“現在感覺如何?”
“腿好疼……”溫漣漪沒時間去想褚東弦究竟爲何轉變,只覺右腿疼的鑽心,頭上大片大片的出着虛汗:“好疼……”
褚東弦蹙眉,看她難受的樣子,剛想找主
任,主任就來了。
這次,當着溫漣漪的面,主任說道:“褚少,不用太擔心,溫小姐,你簡直是我見過所有病人中,最頑強的。”他讚賞的看了溫漣漪一眼:
“往常碰到這種情況,病人幾乎都處於瘋狂後怕的狀態。”
心裡原因容易導致生理病變,病好醫治,難醫治的,是人心。
所謂出生的牛犢不怕虎,或許溫漣漪是因爲不知所謂,才無所畏懼。
“褚少……”醫生清了清嗓子,接着說:“手術很成功,溫小姐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配合醫生的治療。”
看方纔醫生似鬆口氣,溫漣漪不禁問到:“醫生,難道我的右腿很嚴重?我之前沒感覺,整個人麻木了一樣,現在又很痛……啊……”她邊說邊輕哼一聲。
褚東弦再次道:“謝謝您。”
“這是我們作爲醫生的職責。”
主任又檢查了溫漣漪的各項身體指標,見一切正常,便放心的走了,還一個勁的誇讚溫漣漪堅強。弄的她挺不好意思的。
他走後,溫漣漪小聲在心裡嘟囔:“唉,我這不叫堅強,叫善於忍受。”
在桃花鎮,沒有父親,受盡欺負,溫美鳳和溫漣瀅,又極度排斥她,還有鎮子上那些關於她的流言蜚語,園長時不時的諷刺……
她以爲時間就會這樣流逝,毫無意義的度過每一天。
——直到被褚東弦帶到A市,經歷了那麼多,她心態又有所不同,不變的,是一聲不吭,只會忍耐的性格。
這,大概就是醫生所說的堅強吧。
“在想什麼?”驀然,男人低沉着嗓子問道,他放下工作,舒緩了脖頸,整個人懶洋洋的靠在牀頭,實則是受傷的地方隱隱作痛,不得不停下來休息。片刻。
“沒……沒什麼。”溫漣漪被嚇到了,半晌纔回答出來問題:“先生,我……我有些不舒服,想先睡了。”
“嗯。”褚東弦從鼻腔裡發出輕微的聲音,算是同意,他把牀升高,明顯這樣會舒服:“睡吧,一覺醒來就都好了。”
“謝謝……謝……先生的安慰。”溫漣漪身子一僵,轉過身,同樣僵硬着聲音說道。
“你就這麼怕我?”褚東弦問,他目視遠方,向來揮斥方遒的男人,此刻也和在這裡的別的病人,沒什麼區別,他的臉色因爲疼痛而變成了慘白的色澤,額頭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正有大把大把的汗珠傾瀉而下。
暗啞着嗓音,不給溫漣漪回答的機會,他接着問道:“既然怕我,又爲何救我?”
“因爲……”
她喜歡他!
溫漣漪試圖給自己找理由,卻忽然想起了在山間裡,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幸好身子背對着褚東弦,沒被他看出她臉紅的樣子。
“因爲什麼?”
他逼問,狀似漫不經心,實則和她想到了一樣的畫面。
“因爲……我……”
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溫漣漪越想越心虛,她越來越覺得自己那天的表白被褚東弦聽了去。
“因爲什麼?”
男人依舊逼問,沒絲毫不耐煩,音色清冽。
“這個……因爲……因
爲若是你死了,我……我恐怕也免不了去陪葬。”
“……”
“因爲……因爲我怕我不救你,你也沒死,我……我會……難逃一死……”
“因爲……”
她正絞盡腦汁的在想着理由。
褚東弦算是明白了,本就容易蹙起的眉頭愈發明顯,身上又發散就的那種陰冷,讓溫漣漪閉上嘴,什麼也不敢說了。
“那是我聽錯了。”褚東弦目光仍然注視着遠方:“我怎麼聽到某人說……”
說什麼?
是不是喜歡他那句?
慘了慘了……
真的是被發現了嗎?
“先生,其實你聽錯……”她試圖在男人未開口前趕緊阻止,卻未曾想過那般不過是掩耳盜鈴。
“嗯?我聽錯什麼了?”男人一時狡黠的像個狐狸。
“我……”
“阿東,溫小姐沒事吧?”關鍵時刻,尹洛冰推門而入,手裡拿了朵香水百合,百合花發出陣陣幽香,沁人心脾。
“我沒事。”溫漣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轉身,對着尹洛冰友好的笑着:“謝謝您的關心。”
“那就好。”尹洛冰應,自褚東弦說過要娶她之後,她就決心要學會忍受,瞥見溫漣漪臉上帶着幾分紅霞,她關心問道:“溫小姐,你發燒了?臉怎麼這麼紅?”
“沒……沒有。”溫漣漪艱難的吞嚥着口水。
褚東弦從報紙裡擡出頭,說道:“好了,洛冰,溫小姐需要休息,你過來找我有什麼事?”
“阿東,爹地問我,我們是麼時候結婚?”尹洛冰的神情略帶幾分嬌羞,其實尹正東沒問,不過是她太關心罷了。
“洛冰。”褚東弦薄脣微啓,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耐煩:“這件事應該從長計議,我也不太清楚。”
現在這種時候,他哪裡有心情去考慮?
“哦!”尹洛冰試探性的追問:“那你說……”
“洛冰,我累了。”他扶額,男人大抵都是反感被逼婚的。
褚東弦放下手中的文件,微眯起雙眼,長長的睫毛在空氣中劃過弧度,儼然一副疲倦的樣子。
“阿東,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煩人,總是喜歡纏着你?”尹洛冰話裡帶着委屈,又看了眼把自己埋在被子裡的溫漣漪:“我清楚,可我控制不住,我……”
“洛冰。”
兀的,褚東弦睜開眼,打斷尹洛冰的話:“我說了,我累了,最近公司很忙,我很忙,沒時間在這裡討論不想相干的事。”
說罷,他又閉目養神。
很顯然,他在下“逐客令。”
“阿東,我只是沒安全感,對不起……”尹洛冰垂下頭,在愛情面前,她總是卑微到泥土之中,整個人都沒有了骨氣。
褚東弦不再說話,尹洛冰站在原地,進退不知,尷尬不已。
若是沒有溫漣漪……
尹洛冰看了眼已經睡着了的溫漣漪,不由露出憎恨的表情。
“溫漣漪,要你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那還多好!”
尹洛冰如此想着,未曾注意到,她原本光潔白皙的臉蛋變得扭曲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