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是誰啊?”藍瑾伊捂着臉大聲說。分開手指,從指縫瞄到面前男人陰沉至極的臉色,她憋了一肚子笑。
黎靖宇一靠近她,她忙捂着眼睛退後。
“先生,不好意思,你突然進來,我以爲是……就潑了……呵呵,不過沒關係,這個很有用的,它可以辟邪驅鬼殺魔除妖。”
雞血!竟然是雞血!黎靖宇頭上青筋暴起。 腥臭味撲鼻, 他看着渾身的血,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脫掉外套,馬上打電話叫秘書送衣服來。
藍瑾伊仍舊捂着臉,趁他打電話閃身到門邊轉動門把手。
“瑾伊,我知道是你!”
藍瑾伊身子微僵,拉開門,毅然走出去。
黎靖宇帶血的手終是僵在半空許久纔回落。
藍瑾伊打電話告訴總監她先離開,便出了洗手間,朝門口走去。
走到轉角處她突然停住腳步。在距離她五米處的前方,換了一身衣服的黎靖宇竟然站在大門旁邊。動作還真快!她才洗手的功夫他就到門口來堵她了。藍瑾伊勾脣一笑,又往回走。
“美女,兩分鐘賺五百的生意做不做?”
幾張紅通通的百元大鈔出現在眼前,端着盤子的華蘇愣了一愣,不明白站在對面揚着鈔票的女人是什麼意思。
藍瑾伊笑臉盈盈,“你就幫個忙給前面那位先生端酒,只要別讓他站在門口那就行。”
這麼簡單的事又好賺,華蘇把錢踹進兜裡,端起盤子往那邊走去。
“哦,先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抱歉。”華蘇看着潑灑出來的酒,低聲下氣地道歉。
黎靖宇被酒潑到手臂,但看服務生嚇呆的樣子,他擺擺手表示沒關係。今天怎麼回事,先是被潑……血,現在又是酒。想他一向沉默冷靜,今天碰到她就如此浮躁不安。他自嘲地笑,剛纔她連臉都不想讓他看到,一直捂着臉。
華蘇鬆了口氣,看向剛纔拿鈔票的方向,那裡沒有人了,看來那位美麗的小姐已經走了。其實像這種有錢人拿鈔票差她辦點事的事情她也遇見過好幾回了,無非就是某人不想看見某人,不想讓他找到罷了。
藍瑾伊出了酒店就揚手招了一輛出租車,打道回府。剛纔在洗手間笑得太用力,現在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建築,藍瑾伊腦海裡浮現出黎靖宇那張經年後依舊清晰無比的臉。剛纔在酒會的他,似乎比以前更成熟堅毅,更有魅力了。還有雞血房的他,似乎也很沉着剛毅。
她不想去跟他打招呼,不想尷尬地問彼此那句爛掉牙的“過得好嗎?”或是“你什麼時候回來?”
真的沒理由在分手幾年後主動去跟當年對自己撂狠話說分手的人打招呼。六年前的那天自己跌份已經算是跌到谷底了,如今不能再給自己找難堪了。她只想痛快地給他點顏色瞧瞧。
藍瑾伊想着,窗外的霓虹照射入她的眼睛,反射出璀璨奪目的灼人光芒。
昏暗的房間裡,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對着電話,“把今晚酒店的錄像全部發給我。”
黎靖宇從椅子上站起來,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默唸着三個字,藍瑾伊,心裡有說不出的喜悅和一點淡淡的焦躁。
到了小區,藍瑾伊付了錢就去超市買了些麪粉、蔬菜和豬肉回家包餃子。
遇到煩心的事情時,藍瑾伊喜歡自己做美食。看着每種普通食材在自己手中變成一道道令人垂涎的美食,她的心裡就格外舒暢高興。
她把菜放到流理臺後就去對門帶西西過來,順便叫思琪一起吃餃子。 林思琪她這陣子休假一個月,沒事在家吃飯睡覺上網,爲此藍瑾伊沒少羨慕嫉妒恨。
林思琪看藍瑾伊上班還要帶西西很辛苦就說幫藍瑾伊帶一陣子。
林思琪是個十足的顏控,對一切長得好看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癡迷得緊。西西大大的灰褐色眼睛撲閃撲閃,十分討她喜歡。
還好之前林思琪經常去藍瑾伊家串門,和西西比較熟了,現在帶起來不會很辛苦。
西西每天早上由瑾伊餵飽後來林思琪家待到藍瑾伊下班。這期間他自顧自地玩玩具,然後就睡覺吃飯,很少吵鬧啼哭。
畢竟才兩歲,西西已經算是乖孩子的典範了。偶爾和他玩,他就會用軟糯的聲音叫着“阿姨,阿姨”,讓林思琪忍不住想親親他。
林思琪樂滋滋地坐在桌前看藍瑾伊包紅心翡翠餃子。
西西也拿了一小團面自顧自揉捏,搓扁揉圓,不亦樂乎。
藍瑾伊將胡蘿蔔和菠菜各用攪拌機打碎取汁和麪,擀平的菠菜麪糰裹住揉圓的胡蘿蔔面,切成劑子再擀薄,最後
包事先弄好的餡料。放蒸鍋蒸上15分鐘,一個個漂亮誘人的餃子就出鍋了。
林思琪夾了個肉餡的餃子,沾着藍瑾伊自制的酸爽醬汁,一口塞進嘴裡。薄薄一層皮下鮮嫩的肉裹着湯汁,美味充盈在口齒間,讓她的味蕾得到極大滿足。
“瑾伊,你的手藝這麼好,吃了你做的餃子,我都不吃外面買的了!”林思琪再夾一個塞嘴裡,笑笑眯眯地說。
藍瑾伊喂着西西,擡頭看她,說:“你吃慢點,又沒人跟你搶。”
林思琪夾了個韭菜餡的塞到藍瑾伊嘴裡,突發奇想:“你餃子做得這麼好,乾脆我們合夥開店,我出資,你來經營。到時我是背後大老闆,你就是人前小老闆嘍!多好呀!”
“你想象力還能再豐富點嗎?林富婆。”藍瑾伊擦擦西西嘴邊的菜末,無奈地說,“我可不懂經營,人前人後的大小老闆你來當,我來掌勺,西西當夥計,怎麼樣?”
藍瑾伊笑得眉眼彎彎,撫摸西西的小臉,說:“西西,你給思琪阿姨店做小二,好嗎?”
“我不是小二,媽媽是老大,阿姨是老二,我是小三。”西西吧唧着嘴,掰着手指說。
藍瑾伊和林思琪捧腹笑噴了。
吃完餃子,藍瑾伊端上了草莓芒果布丁,甜甜的水果氣息瞬間瀰漫在脣齒間,林思琪露出了十分滿足的笑容。
飯後林思琪收拾洗碗,藍瑾伊給西西洗澡。一切弄完,林思琪說吃太撐去散步消食。
兩歲的西西穿着一套紫色的針織長袖服,圓鼓鼓的肚皮把上衣前面的圖案小熊維尼撐得立體顯眼。他還時不時用小手摸摸小熊屁股,眨巴眨巴大眼,說:“媽媽,牽手手。”
爲配合西西步伐走得緩慢的藍瑾伊,彎腰摸摸他稠密柔軟的棕黃色頭髮,看着他寬而深的雙眼皮下灰黑色大眼珠,嘴角揚起大大的弧度,說:“Give me your hand ,Nancy .”
林思琪咦了一聲,說:“留美回來的了不起啊?還秀英文!”她快兩步走在他們面前,倒退着走,以肩膀爲支點兩隻手臂一前一後甩着,慣性讓她覺得舒服,不願停下。
深吸一口氣,看向天空,她說:“明天就是中秋節了。自古人們都說月是家鄉明,我怎麼沒看到月亮呢?”
聞言藍瑾伊擡頭,灰黑的天空飄着幾朵浮動的雲,不知道雲飄過的地方會不會留下痕跡。或許會,但只有它自己知道。
“看月亮在城市是稀奇的事,你去郊區或山裡還能看到滿天星。”藍瑾伊說。
“嗯,這是個好主意,去山裡應該更好。”林思琪點點頭。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裡鬥嬋娟。愈是在宵寒露冷中,愈是見出風鬢霜寰之美。你去看時順便學學。” 藍瑾伊對她說。其實更像是對自己說。
“喲,藍瑾伊,不錯嘛!秀完英語秀古文,還挺有文采!”林思琪點頭讚道,“你說青女和嫦娥誰更美?”
還未等藍瑾伊回答,西西就吵着要抱抱,藍瑾伊抱起他往回走,說:“西西困了,回家吧。”走了幾步她纔想起,對思琪說:“我明早要和西西回老家過節,要不要一起?”
“不好意思,佳人已有約了。”林思琪樂道。
西西伏在藍瑾伊肩頭呼吸均勻,藍瑾伊開門把他輕輕放在牀上。脫掉小鞋,他嘟囔了幾句,沉沉睡着。
滑溜溜的臉蛋白裡透紅,眉宇間不可言說的可愛神情,呼吸聲如樹葉一般的微嘆。藍瑾伊看着西西,手指輕輕描摹着他的眉。
安靜的小天使。她心裡讚道。
抱了一路,她有些累,躺在西西旁邊,看天花板發呆。
酒會的一切還歷歷在目。黎靖宇,黎、靖、宇……
她知道跟在她身後的是他,她很清楚他的氣息,也聽到有人輕喚他黎總,她是故意到那個黑暗的房間裡去的,但用雞血潑他真不是故意的,當時那裡能潑人的只剩那個了。
不知不覺就睡着了,猛然驚醒時,已是凌晨三點,她去浴室洗澡,沖掉一身冷汗。吹乾頭髮,她沒有再繼續睡覺,因爲是早上六點的飛機,怕睡過頭了。
陽臺牆面的抽屜格子上下錯落種了些月季和吊蘭,花架上擺着幾盆多肉和文竹。
她擺弄了會兒架子上的多肉,澆澆水,坐在搖椅上輕輕蕩了蕩。
拿着手機,翻看裡面的照片,好多都是西西的,從出生到現在,有冬天的也有夏天的。
翻到一張男生的照片,她手指停住,沒有繼續往下翻。
一個穿白襯衫逆光站在樹下的青年,手裡拿着一杯清涼茶,襯衣領口微微敞開,袖子捲到手臂中間,露出小麥色的皮膚。高挺的鼻樑和下巴精緻
的弧線勾勒成溫柔的線條,甚是美好。
放大無限倍可以清晰看到男生髮紅的薄脣側一顆張牙舞爪的大痘痘。
藍瑾伊笑了,回憶當時的情景。
那是她高考後的第二天,她拉着他去吃滿漢辣席,說解放了就要大開吃戒,選了最刺激的麻辣鍋,逼着他一定要一起吃。
她一個人點了好多菜,自己吃得眼淚汪汪鼻涕直流,還不忘把煮的紅彤彤的牛肉塞他嘴裡。
他是吃不了辣菜的,平時吃個小甜椒都上火。嚼着蘸滿辣椒的牛肉,他辣得齜牙咧嘴。
看他的痛苦模樣,她拍拍胸口說:“跟我混,保證你以後都不會被辣椒打倒!先喝口水。”然後把檸檬汁遞給他。
被辣到的他,沒注意她偷笑的眉眼,端起水就往口裡灌。檸檬酸液體一進口腔,他瞬間皺成苦瓜臉。
她笑得沒心沒肺,他鐵青着一張臉,死活不肯再動筷。
走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唧唧喳喳跟他說話,可他一直冷冷的,沒有理會她。
她着急了,搖他的手,說:“我錯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他冷冷地看她一眼,拉住她的手,把她帶到街角,然後狠狠地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嘴。最後,他報復地在她下脣咬了一下才放開。
額頭抵着額頭,鼻尖觸着鼻尖,她雙脣紅腫,呼吸急促。他雙手捧着她的臉,深情看着她;她回視他,卻先看見他嘴角剛冒出的痘痘。她“撲哧”一聲笑了,他亦展顏笑着。
“你爲什麼把舌頭伸進來?”少不更事的藍瑾伊問他。
“怎麼,你不喜歡?”他看着她緋紅的臉笑着問。
“不知道。”她害羞地別過頭憋着笑。
過了一會兒,她拉着他的手朝前走,“走吧,我們去藥店。”
“怎麼了?你生病了?”黎靖宇焦急地問。
“沒有,就買點東西。”她說,“不如你在這樹下等我,藥店就在前面我自己跑過去就好了。”
過了一會兒,她從藥店跑出,手裡拿了一杯清涼茶。她把吸管插入杯孔,遞給他。
他看着手裡的杯子上印着“清涼茶”幾個字,頓了會兒,才喝了幾口。
“咔嚓”,她拿手機偷偷拍下他,讓這一瞬間定格成永恆。
他並不知道被偷拍,還把涼茶遞到她嘴邊,命令道:“整張臉都是紅的,你也得喝。”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算算有六年了,時間過得真快,藍瑾伊想。
那個吻,是他們第一個深吻,第二個親吻。
藍瑾伊觸摸嘴脣,猶記得兩脣相貼時柔軟的觸感,和被辣得通紅的雙脣火熱酥麻感覺,青澀的她當時還不懂得如何迴應。
吻過後他出口的第一句話好像是:“好辣,以後不準吃辣椒。”
想起埋藏心底的回憶,她不自覺揚起嘴角。
回憶之所以美好,是因爲我們總給它賦予可以隨時浮現在腦海的權利。它就像越釀越醇厚的酒一樣,越想越覺得美好。
當年的女孩才17歲,就把23歲的他追過手,還真是厲害。
23歲,正是自己現在的年紀,深諳世事,對現實有更深的瞭解,成熟有主見。而十七的人就是象牙塔裡不懂事的任性孩子。雖說身高不是距離,但年齡真的是個問題。
他當初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與她在一起的嗎?藍瑾伊一直都不知道。如果是,爲什麼輕易說分手。
天空已經有些矇矇亮了,是蒼茫美妙的時刻。朦朦朧朧,充滿神秘色彩。破曉後,終將天光大亮。
藍瑾伊在搖椅上晃了晃,站起身,面向護欄伸了個懶腰。五點了,她收拾行李,打掃房間,把一切弄妥後,準備早餐。叫醒沉睡的西西,等他吃完早飯後,一起下樓去機場。
因爲是中秋節,B城早上六點的機場人來人往的,有很多拖着行李剛下飛機的乘客和準備登機的人。
拿着登機牌進入安檢口,安檢完畢後,她抱着昏昏欲睡的西西等待登機。
兩個多小時後,他們就降落在汕頭機場。藍瑾伊一手拉着西西,一手拖着行李,坐上了開往潮州一個小鎮的車。
一大清早的奔波,並沒讓西西覺得疲累,相反,他看着車窗外的不同景象異常興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