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檸……
他想起了今天在教堂上的吻,她顫抖的雙脣透着緊張。
是啊,緊張,與一個陌生的人接吻,怎麼會不緊張,就連他這個混跡情場多年的男人,也會覺得緊張。
那枚墜在她胸口的蝴蝶,在他吻住她的那一刻,他看清了,原來是一枚戒指。
她應該有自己喜歡的人,可是她卻跟他拜堂成親,僅憑這一點,他就討厭她。
是的,他討厭三心二意,討厭不從一而終。
指尖的菸蒂燃盡,燒痛了他的手指,手微微一顫,那菸蒂跌落腳下,他毫不留情的碾過,既然背叛了我,那我就讓背叛進行到底。
“左亞,只要你還活着,我就不會讓你好過,”漆黑的夜裡,他的聲音低沉而絕望,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爲他確定那個女人還愛她,可是他卻不能接受她的不辭而別。
“砰砰!”門口有砸門聲。
“老大,太太讓你回去,”是阿進的聲音。
屋裡的男人將頭仰在沙發上,伸手拿過一個靠枕,將自己的臉遮住,他忘記了一件事,這樁本來只是交易的婚姻,卻還有一個人當真。
一個月前。
歐子言帶着一顆破碎的心,在上海的夜色裡尋找迷醉,他還有一個月就要結婚的未婚妻走了,走的那麼無影無蹤,走的不給他一點可尋找的線索。
手裡的啤酒罐被握的咯咯作響,他一想起來這個,心就像被人撕開,不光是痛,還有難堪。
他不知道要怎樣對外宣佈解除婚訊,而他似乎也不想那麼做,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期望着婚禮開始的那一秒,她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從來不相信奇蹟的男人,現在竟也期待有奇蹟出現。
仰頭,將手裡的啤酒猛灌。
路的那邊,一個也同樣醉酒的女孩,正騎着車在黃浦江邊飛馳,她在釋放自己,想把那些壓抑在心頭的傷痛都釋放出來,甚至都沒注意漆黑的夜裡,一個男人正在她行駛的路線上走着。
“啊——”伴着兩聲慘叫,上海的夜色不再寧靜。
女孩撞到了他,他們都受傷了。
醫院的病房裡,女孩看着一沓醫藥單子,真是欲哭無淚。
她只是個靠打工來賺錢的女孩,一年下來攢的錢,卻在一夜之間被眼前的男人花光。
那一刻,她徹底的絕望。
這是她給哥哥看病的錢,那是她唯一的希望了,現在卻沒有了,而且還要爲眼前的這一沓醫藥單發愁。
唉,女孩輕輕的一聲長嘆。
“歐先生,對不起,”她說着,竟朝病房的窗臺跑去。
一個不好的念頭閃過,男人拖起還帶傷的身體追出去的時候,她已經爬上窗臺。
他發出一聲冷笑,“原來真是想死呀?”
女孩沒有理他,大半個身體已經露在窗臺之外,哥哥患的是白血病,就算是有錢換骨髓,也不一定能成功,如果連唯一疼她的男人也死了,那她活着也沒有意義,既然早晚都是死,那多活一秒也沒有任何意義。
“既然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過不去的,我都慘到那種地步,都還沒有想死,你真是讓人看不起,”歐子言奚落她。
冉檸已經完全爬上窗臺,她回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你根本不懂什麼叫絕望,所以你纔沒想到死。”
“絕望?”他冷笑,“我還有一個月就要結婚了,可未婚妻跑了,如果我對外宣佈婚訊解除,我的公司就會出現信用危機。我不絕望?還有比這更絕望的嗎?要結婚,卻沒有人,不結婚,就得破產,小丫頭,你說我不絕望嗎?”
小丫頭……
幾個字就那樣撞痛了她的心,這是哥哥對她的愛稱。
她哭了,淚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這是他第一次看她流淚,那天她的腿都被蹭掉一塊肉,她都沒有掉一滴眼淚。
“我從小就沒有爸爸媽媽,一直被寄養在別人家裡,那種看人臉色吃飯的日子有多難,你根本不懂,從小到大,我沒有朋友,我只有一個哥,只有他疼我,對我好,可是他生病了,得了白血病……白血病,你懂嗎?我拼命的打工賺錢,一分錢都捨不得花,只是爲了給哥哥看病,可你……一夜之間就把我一年賺的錢花光了,還有那麼一大摞單子等我去付款,我沒有錢,我只有死了,這樣就解脫了,”說着,她已經鬆開抓着窗臺的手——
“不要!”伴着一聲驚呼,他抓住了她。
她看他,目光裡卻是絕望——
而那絕望似乎與他心底的某種東西產生了和鳴,讓他一顫。
良久——
“你很缺錢嗎?”他問。
“是,我現在只要錢,”她有些聲嘶力竭。
男人好看的脣形抿成一條直線,“你缺錢,我缺老婆,那我們結婚吧!”
她當時愣住,腦袋如被別人用棍敲了一棒,懵了。
男人的目光投向窗外,眼睛是深不見底的空洞,“你所有的絕望都是用錢能解決的,而我剛好缺個女人跟我結婚,我不想別人看我的笑話。”
半晌,她纔回過神來,卻以爲自己聽錯了,可是她又不甘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機會。
菲薄的嘴脣動了動,她緩緩的開口,“你說會給我錢,是嗎?”
他幽暗的眸子從遠處收回,停在她溢着驚喜的眉心上,“是,只要你和我結婚,我會幫你解決一切的難題。”
結婚?
明亮的眸子瞬間失彩,現在她才徹底醒悟過來。
她的反應沒有躲過他的眼睛,“不願意,就算了,其實想和我結婚的女人太多,只是她們都是奔着我的錢而去的,所以我寧願找一個可以明碼標價的女人。”
明碼標價的女人!
他把自己當成了商品,一絲被羞辱的苦澀劃過心間,如果放在平時,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甩他一個耳光,可現在她發現,再強的自尊也在金錢面前毫無尊嚴。
他鬆開抓着她的手,扶着身邊的固物重新躺回了病牀,甚至不擔心下一秒,她會再跳下去。
她看着那個半躺的男人,在她撞到他的那一刻,就看出了他的不平凡,可是他的條件……
手不由的撫上那無名指的蝴蝶,“怎麼辦?”她遲疑了。
一直到傍晚,他和她誰也沒有再提起過那件事。
“1032號,你的醫藥費怎麼還沒交?”有護士過來催款,冉檸的臉一下子通紅。
歐子言看着她,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張卡,“差多少,從這裡刷。”
她躲了出去,剛纔那一幕,如被別人摑了一巴掌。
入夜,她縮在他的牀邊,看着沉睡的男人,她的心在做着最艱難的抉擇。
她整整想了一夜,當第一絲亮光劃過天際,她也做出自己的決定。
走廊的盡頭,一個女孩在公用電話前打着電話,他遠遠的看着,雖然聽不到她說什麼,但似乎已經提前預知了她的決定。
午間,陽光暖暖的照在陽臺,她給他倒了一杯水,坐在了他的旁邊,“我……我願意和你結婚,但有條件……”
她終於開口,但頭一直壓的很低,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無助又無措。
他喝了一口水,“把頭擡起來,你這樣子,我會以爲是在逼迫你。”
冉檸大概沒料到他會這樣說,有些慌張的擡頭,但只是看了一他一眼,便把目光移開,“除了錢之外,我哥哥還需要換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