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眠風就因爲性子好,比他要討人喜歡。
起初,沈遇安也從來沒覺得過這有什麼。他心裡清楚的很,自己的性子太過冷淡,又喜歡獨處不喜別人打擾,所以來說,他自己都承認,眠風的脾氣在衆人眼中更佔優勢。
有優勢歸有優勢,他不是那種喜歡處處都爭強好勝的人,而且眠風是他的親弟弟,作爲兄長,他除了孝敬父母之外,自然而然的也很關愛兄弟。
並且,他也有自己的心思。其他人怎麼覺得他脾氣差他都無所謂,只要有一個人,能心甘情願的包容他糟糕的性格,他就心滿意足了,再不用顧忌世人的看法。
只是有一天,眠風的一句話,突然就打破了這個微妙的平衡,空前絕後的危機感鋪天蓋地而至,讓他的心臟如同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一樣,痛徹心扉之餘,他整個人都懵了。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那天,眠風放學回家後,用一種歡快而又期待的語氣同他說,“哥,我喜歡的女孩明天就要生日了,你能送我去她家嗎?我想給她慶祝生日!”
沈遇安清楚的記得,自己在聽到眠風說他有喜歡的女孩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弟弟什麼時候也開始早戀了,於是沉下臉色假裝訓斥。
“你才上高中,這麼小就學大人談戀愛,到時候影響學習,小心爸知道了後回來揍你!”
“別!大哥!她是個好女孩,而且我們之前也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啊,就是給她過個生日,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眠風一聽到他說到他們的父親,一張絕美的臉立刻皺成了苦瓜。
“說吧,那個姑娘叫什麼名字,你說了我再考慮讓不讓爸知道。”
“……好吧。”沈眠風白皙如玉的臉,當時就漲得有些紅,“她叫蘇時月,怎麼樣,這個名字,是不是很秀氣?”
蘇時月蘇時月。
沈遇安猛地從回憶中醒了過來,額頭上青筋突突的跳個不停。
眼前還是自己臥室的陽臺,周圍的景色依然熟悉,落地窗外的陽光也依然炙熱。
他的喉結上下翻滾了一番,回過頭,看到牀上的女孩已經從靠着的姿勢轉爲趴着,仍舊在聚精會神的盯着手機看。
她雙手托腮,長髮柔順的披散在肩膀上,偶爾看到興頭上還會抿脣一笑,看上去溫順又乖巧,美好的如同一幅畫。
沈遇安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緊了蘇時月看,像是生怕下一秒,她就會從自己視線裡消失那般。
……
那次沈眠風無心裡對他講的話,只是一個開始。
沈遇安也是從那時才意識到,容貌好、脾氣好、性子溫吞的沈眠風,哪會有人不喜歡,並且眠風已經在悄然之中,偷走了他一直藏在回憶裡的那個人……
他一直以來的自以爲是,都在沈眠風的三言兩語之下,瞬間被擊了個粉碎。
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眠風被送去了華盛頓上學,他也在那段時間裡開始接手家族企業,工作繁忙了起來。
所以在過去的幾年中,兄弟兩人基本沒有再見過面。
時隔多年之後的再次相遇,就是今年初夏,在米蘭的國際高定秀上。
他雖然應邀參加了AC米蘭國際秀,但實際上對這些東西一點也不感興趣,出面也只是因爲主辦方馬上與君晟財團有一筆大的合作。
他去露一個臉,能爲這場合作賺一些曝光度。
眠風當日也是在場的。他在華盛頓上學,受邀來到米蘭,在國際秀上表演鋼琴。
沈遇安當然知道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對女性的吸引力有多大多致命。
當日秀場上,他壓軸彈了一首FlowerDance,如果不是秀場的秩序嚴謹,恐怕那些在座的名媛們鼓掌之餘,早就臉紅心跳的驚聲尖叫了。
也有不怕公衆場合裡擾亂秩序的,直接走上臺去要求同沈眠風擁抱合影。
擁抱被禮貌的拒絕了,合影也是恪守本分,絕不逾越。
雖然他還很年輕,人生閱歷也不夠豐富,但是沈遇安已經從他的身上看出了超乎想象的人格魅力。
沈眠風溫柔,有耐心,笑起來溫暖和煦,乾淨的出塵絕豔。
這麼同他一比較,沈遇安覺得自己更糟糕了。脾氣差,暴躁,不愛講話不說,有事沒事還總是冷着一張臉。
連沈夫人都說他應該多笑一笑的,臉色太差,那些想親近他的人,還沒靠近就被他的冷漠給嚇退了,不敢再上前來。
沈眠風沈眠風……
沈遇安的腦子,整個早上都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所佔據,他深吸了一口氣,迅速掐斷了這些連綿不絕的回憶。
他怕自己想起的更多,只會溺斃在回憶的浪潮裡。
……
吃過午飯,沈遇安拿了筆記本去二樓的露天台上辦公。
蘇時月見狀,想了想,也悄悄地跟了去。
露天台周圍種了許多棵枝繁葉茂的梧桐樹,正是有這些樹的存在,樹冠遮擋了毒辣的陽光,投下大片的綠蔭,把燥熱隔絕在了外面。
沈遇安就抱着筆記本電腦坐在蔭涼下,正神情專注的處理着幾分緊急文件。
蘇時月見他正忙,也沒有打擾,靜靜地坐在一旁等着,閒暇之餘安靜的欣賞起周圍的風景。
“怎麼過來了?”沈遇安從她走近的第一時間,就從眼角的餘光裡看到了。但是他沒有擡眼,依舊埋頭在文件裡,直到她在旁邊坐下,這才悠悠的詢問了一句。
他怕在臥室辦公打擾她午休,書房又剛剛被他砸了,才帶着東西來這裡。沒想到她居然跟過來了。
“……那個,我昨天過來的時候,夫人給我向公司裡請了半個月的假。”
蘇時月頻頻觀察沈遇安的神色,見他心情沒有不好的模樣,於是稍微大了一些膽子,繼續向下說道,“但是工作室這段時間裡很忙,再加上本來人手就不怎麼夠……”
“先把身上的傷養好再說。”沈遇安既沒有反駁也沒有答應,語氣淡淡的,透着一股慵懶,“沒有人敢說你偷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