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別墅鴉雀無聲,只剩下慕修辭的皮鞋聲,一下下,往裡走。
他站定在那裡,眸光看向了小榮懷裡的小女孩。
小思年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絲毫沒覺得眼前的場景有多恐怖,她甚至伸手,去夠那把黑洞洞的槍,要把槍拽過來玩。
林女士那邊的殺手愣了愣,一時手軟,竟差點兒讓小思年把他手中的槍給搶過來!
殺手額上的汗都出來了。
慕修辭表情冷肅,卻是走過去,輕輕握住那個殺手的手,讓他把槍鬆開,卸了裡面的子彈,把沉甸甸的槍給了小思年玩兒。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林女士絕對不會相信,小小的一個嬰孩被慕修辭慣成了這個樣子,要什麼給什麼,連槍都給,小思年嘴裡發出模糊的“啪啪啪”聲,擡起槍來,對着林女士,眼睛裡的光愈發璀璨灼亮起來。
“這個時間,我還以爲您會在西班牙,怎麼回國來,也不告訴我和心然一聲?”慕修辭絲毫不顧忌大廳裡拔槍相對的場景,沉聲緩慢地問出了一句。
林女士神情可就沒那麼友善了,她眉宇間少有的發黑,嚴肅得很,冷聲道:“我來帶我的外孫女走。”
他嘴角輕輕一勾。
女傭小榮嚇得臉色慘白,抱着孩子還在哆嗦,他長臂伸出,從小榮懷裡接過了小思年來,抱了抱,說:“您再說一遍,帶走什麼?”
“慕修辭,你不用裝蒜,”林女士突然拔高了嗓音,目光緊盯着那個孩子,說,“這兩年你跟心然的日子過得不好,如今鬧出了這樣大的不合傳聞來,歸根結底,不就是因爲這個小孩?”
“新婚的夫妻中間,夾着一個定時炸彈,能好到哪裡去?孩子我帶走,你們兩個好好相處,對昨晚發生的事,你們都給我負起責任來!”
提起昨晚,慕修辭神色黯了黯。
他扭頭看向小思年,寶寶的眼睛最像她媽媽,睫毛像他,所以美得像上帝精雕細琢一般,還有嘴,下巴的輪廓,有她的影子。
“就因爲我跟心然相處不好,所以您要帶走她?”他凝眸看向林女士,挑眉,“這麼大的陣仗?”
林女士道:“我知道你不肯,這不是在做萬全的準備?”
“萬全的準備最好趁我不在。”他幽冷說道,任由小思年掰着他的下巴玩,理所當然道,“我還沒死呢,要帶我的女兒走,是不是太天真?”
“修辭,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帶走小思年難道要踩着他的屍體嗎?林女士當然無意跟他鬧得這麼僵!
但孩子,她今天可是一定要帶走。
“人話。”
慕修辭抱着小思年,走了兩下,哄着孩子說:“思年,你可知道她是誰?”
小思年眼巴巴看了一眼陌生的林女士,只搖頭,玩玩具不說話。
“知道該叫她什麼嗎?”
小思年揣摩了一下,“阿姨。”
幾個女傭在這麼緊張的氣氛下都笑了起來。
儘管這個稱呼不太對,因爲林女士打扮得太美太年輕了,被小孩這麼誤
解也是正常,慕修辭嘴角彎彎,疼愛地在女兒臉上親了親。
“讓我的骨肉跟個她不熟的人走,有些荒唐,”他直接冷聲說,“散了吧。”
林女士危險地眯起眼睛來,道:“我想你不明白我今天的用意,不帶走她,我寧願剷平這裡。修辭,你要你慕家的東西,我從不阻止,也從不過問,你要用什麼陰狠毒辣的手段,我也隨你,那麼我林家的事,你最好也少插手!”
她確定,慕修辭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這個孩子的身份,他如果不是兩年前知道得一清二楚,也不會把林苡薇藏那麼久了。
慕修辭繼續跟小思年玩着,他擡頭,問了一句:“林家?”
“抱歉,林女士。”他勾了勾嘴角,眸中散發出強勢霸道的味道來,“我的女兒,她姓慕。”
……
從心苑別墅裡出來,雨就開始下了。
林女士頭頂着一把黑傘,走出來的時候,臉色陰鷙得厲害。
來心苑別墅搶人,原本就是趁着慕修辭不在,想着會做得利落乾淨,她也勢在必得,卻不曾想,周圍一下竄出那麼多守着孩子的人來,慕修辭也迅速地反應過來,趕到了這裡。
孩子她沒能帶走。
顧時年也沒抓住。
林女士許久都沒有這樣恐慌的挫敗感了,臨走時她卻也沒客氣,丟了一個重磅炸彈給他。
“看來你還是沒把心然當她的母親,我勸你,還是早些讓孩子接受心然的好,否則,你覺得顧時年還會回來?”林女士故作驚奇地反問道,告訴他,“怎麼你不知道嗎?年年有了新的靠山,在西班牙,他們曾攜手出席我的宴會,她的新男友,跟你相比,絲毫不差呢。”
果然,那一瞬間慕修辭的臉色格外好看。
林女士冷冷收兵,帶着人走了。
慕修辭在沙發上逗着孩子玩,滿腦子,卻都已經是林女士臨走說的那句話了,她新男友,跟你相比,絲毫不差呢。
兩年不見,她……竟有新戀情了嗎?
***
顧時年跑去了商場。
她發現了一個規律,沒有事情的下午,心苑別墅的女傭們都會帶她的女兒出來,到市中心最大的廣場,裡面的兒童專區,讓她的女兒玩一會。
那些設施別墅裡都可以購置,但滿是小朋友的天堂卻不好找,女傭們寸步不離,一羣人在明處暗處都跟着那小女孩。
顧時年戴着大墨鏡,躲在旁邊一個熱的驚人的毛絨造型裡,偷偷看着女兒。
她們一邊拍手笑着一邊叫她:“思年小姐,看這裡!”
“思年小姐小心!別摔倒。”
“思年小姐,後面。”
小思年玩着球,在滿是球的遊樂場裡玩得很開心。
驀地,一個身影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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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竟然也來到了這種場合,一羣小朋友的情況下,他的身影冷肅無比,顯得格格不入。
低下身子,他卻溫柔地牽住小思年的手,小思年任性地拽着他,抱着他的胳膊一個勁兒地說“爸爸進來”“爸爸進來”……
顧時年掩蓋在毛絨造型底下的臉都白了,沒有想到,兩年裡慕修辭和她的寶寶相處是這種模式。
慕修辭想叫她看到什麼?他的女兒對他,比對她更親嗎?
哦不。
她的寶寶根本就還不認識她。
慕修辭那種森冷的脾氣,屏息了一會,竟真的脫了鞋襪,踩進滿是小球的場地裡面了。
顧時年剛要嘲笑他跟女寶寶合不來,就見他走了進去,任由女兒像玩一隻大熊一樣在他身上肆虐着,就像那個時候,在麓園,只要她牀上乖乖聽話,其他的方面他都可以順着她,哪怕她要上房揭瓦都可以。
女傭小榮突然臉色一變:“思年,年年!別踩你爸爸的胳膊,別踩!”
小思年瘋了似的笑着,在慕修辭的胳膊上踩來踩去。
慕修辭臉色微白,卻只伸手護着她,生怕她摔倒,除此之外再沒別的情緒。
——他的胳膊,怎麼啦?
顧時年滿身的汗水,還在一邊發傳單,一邊被熊孩子纏着照相,她真想把那些踹她的熊孩子抓過來暴打一頓。
慕修辭倒在滿是球球的場地裡,待女兒跑開了,他才慢慢撐起身體來,左臂,有些發顫,他伸手揉了揉,卻拉緊了衣服沒再管。
女傭小榮擔憂看着他:“慕先生,沒事吧?”
“沒事。”
“思年小姐在長大,以後有些事要教着注意了,您有舊傷,就別讓她總玩胳膊。”
“她要玩什麼我能不給她?我已經弄丟她最重要的東西了。”
女傭小榮一聽他說這話,臉色就一變,神情黯淡下去,接着扭頭一看,就看到小思年湊到別的小朋友媽媽面前,去要糖果吃了。
“思年小姐,快過來……”小榮趕緊跑過去了,“這位夫人,對不起對不起,我們小姐不是故意要問你要糖果……”
什麼啊?
顧時年以爲,寶寶會被起怎樣的名字,以蘇心然的個性,可能會起得很難聽,卻沒想到,突然會聽女傭叫了一聲“年年”。
讓女兒跟她叫一樣的名字,想幹嘛?
等一會一羣小孩走了,慕修辭轉過身,西裝半褪的胳膊,有些軟,他揉了揉那處,目光淒冷地四處望着,總覺得,守在女兒身邊就一定能盼得到她來,卻不曾想還是盼不到。
兩年前被她捅了的傷口,發炎感染,折騰了很久纔好,他卻不甘心,每次快好的時候就撕裂開來,讓傷口繼續痛下去,一直到現在,那裡深得已經烙下痊癒不了的疤來,逢上陰雨天,就痛得很厲害。
顧時年站在那裡,盯着他看,目光發緊,一下忘了發棉花糖,這下就被一個熊孩子的爸爸推了下腦袋,重重K了一下!
熊孩子爸爸惱火地說:“幹嘛啊你?知道自己是打工的嗎?裝扮成這個熊樣,還不哄我兒子開心,找打是吧你?是不是找打?”
顧時年本來穿着厚重的衣服就站不穩,猛地一推,她踉蹌一下倒下來,堆在商場中間的飲料都被她轟然撞塌了。
這邊爭執更盛,那邊兒,臉色蒼白的慕修辭頓了頓,不知怎的,擡腳就朝這兒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