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終,還是樑天川率先打破沉默:“最近怎麼樣?”
他這句話完全就沒有主語,所以陳生弄了一下自己,在心裡一瞬間就閃過各種想法,老大問的是哪個,說的是樑家,問的是他,還是說整個局面。
但不論是哪一種,情勢都不容樂觀,所以他只能苦笑說:“自從你不在了,樑家就成了一盤散沙,原先那幾個人就挺不老實,現在各自爲政,整個幫派都四分五裂,你也知道的,我只是一名陳生,遇到這種事兒,只能先自保。”
聽到這話,樑天川一點頭,倒也沒有別的想法,樹倒猢猻散,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陳生本來就是醫者,又不是道上真的混的,能力有限,能自保就已經相當不錯,你的做法是對的。
陳生是忽悠吐出了一口氣,終於不那麼緊張了,發一連串的問:“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沒事兒的,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爲什麼在這?他是你什麼人?你以後有什麼想法?”
問到後來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樑天川只是擡頭瞟了他一眼,一雙眼珠黑黢黢的,渾身上下沒一絲活人氣息。
要不是因爲還聽着他喘氣,陳生都以爲坐在這裡面前的,是個活死人了。
“我兩個月前就回來了,一直沒回去,因爲外面盯得緊,而且,我有事要辦。”
“雖然現在這事兒,憑我一個人估計是辦不成。”
樑天川,這話一出,倒是把陳生說的愣住,後來一想,樑天川現在虎落平陽,被犬欺,龍臥淺灘,被蝦戲,在外面混得吃虧也很正常。
所以轉念一問:“所以這幾個月,你都是跟裡面的那個在一塊,我怎麼看他總是很眼熟。”
“你認識他。”
樑天川平靜的回答一聲。
“奇怪了,我認識?他是道上哪號人物?”
樑天川搖頭又點頭,又說:“你二十多年前就認識他。”
這就把陳生給嚇呆了:“我二十多年前就認識他,你沒開玩笑吧,我二十多年前,怎麼可能……”
說到半路家人而止,一聲猛的站起身,看也不看樑天川,又衝回房間,湊近了躺在牀上的人,仔仔細細的打量。
越看越覺得心驚,最後終於認出來,又衝到客廳居高臨下的瞪着樑天川問:是他?阿凱?
“恩。是他。”
樑天川倒是承認得非常快,也很平靜。
陳生倒是臉色恍惚,自己坐下了抱着兩隻手蓋了半張臉,兩個人有一陣沒說話,再開口時聲音都有點沙啞。
“真沒想到,過了二十多年又看到他了,他現在過得怎麼樣?爲什麼會受傷?你們爲什麼會在一塊?”
“他現在是道上有名的瘋狗,凱哥。他一直跟着高偉做,高偉是青龍幫的老大,這你應該認識。”
陳生擡頭望着樑天川炸了眨眼睛,顏色有一種再世爲人般的滄桑感,他以前跟他們是一個孤兒院長大的,只是不跟樑天川他們一塊玩。
那時候,他是獨來獨往,喜歡縮在角落裡看書,後來的日子裡陰差陽錯,他又跟樑天川遇上,並且被他資助,一直讀書,國外讀畢業了就出國留學,一直潛心學藝。
回來之後就在幫派裡當了見不得光的隊醫,後來樑家也倒了,他出了一邊在道上當野鬼陳生,也在明面上開診所,日子倒還過得下去。
可他畢竟不是道上的人,消息也不怎麼靈通,所以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那個青龍幫的老大居然是高偉,那個瘋狗居然就是阿凱。
在印象中,高位總是高聲闊論逞兇鬥狠,可阿凱卻是最安靜最陰森的那個。
一晃眼就二十多年,再次見面都物是人非。
他忽然就感覺有點搞笑,怎麼他認識的那幾個人最後都混黑道呢?除了他自己永遠紮在灰色的地帶。
“你現在跟着誰?”
樑天川問他。
“我現在,我現在跟着胡一帆。他的勢力最大,對樑家地盤的蠶食也是最嚴重的。”
樑天川點頭不置可否,他又不說話了,似乎總在想着什麼。
陳生卻熬不住,盯了他一眼,問:“你還想回去嗎?”
這話問的有點蹊蹺,居然問他想不想回去,在樑天川看來,而是應該分辨的是,他到底能不能回去。
似乎看懂了他眼神裡的意思,陳生兩眼火光說道:“你要是想回去的話,我建議你去見一個人,她一定會幫你。”
“誰?”
“姜穎。”
陳生道出了這個名字,讓他的表情有一片刻的空白,將也是他以前放在身邊養着的女人,也可以說是情婦,也可以說將也是待在他身邊時間最久的女人。
因爲足夠聰明,足夠懂事,從來不過分要求什麼,什麼都做得恰到好處,跟她在一塊,男人都會放鬆,甚至產生依戀。
像這種女人,樑天川以爲自己是到了,她們自動會散。
誰想到陡然又聽到這個名字。
樑天川瞟了他一眼,沒說話,陳生有點急了說道:“真的,你聽我的,你去找她,一定能幫你。”
陳生說的斬釘截鐵,似乎總有什麼沒有說出口,樑天川看着他,半晌後問:“有什麼理由!說來聽聽。”
陳生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原來江穎在他失勢後也沒有離開後來就被孃家分列式中的其中之一謝大頭收到了懷裡,當了情婦。
謝大頭是個沒什麼腦子的人,做什麼事情都比陰狠決絕,所以才立得住腳,而姜穎聰敏很多,有了她的幫助,謝大頭居然穩坐三把交椅之一。
最近還有隱隱的上中的勢頭,因爲她自身的價值,姜穎穩坐第一情婦的位置,甚至大姐大的位置也漸漸的坐穩了,幫派裡的人見到她都要喊一聲大姐頭。
後來,謝大頭就越來越信任她,把幫派裡的其他具體事務都交由她打理,姜穎不負衆望,打理得井井有條。
謝大頭這個人,目光並不見得長遠,而且最好享受,他手底下的女人多不勝數,姜穎作爲大姐,偏有這個氣度,不論謝老頭手底下玩多少女人,她都不動於色,甚至還會幫天去物色更多的女人送給他。
瞭解了情況,樑天川一言不發,他當然明白姜穎這種聰明女人到哪裡都不會過得很差。
這事他倒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出人意料,不僅過得不差,反而風生水起。
陳生笑了笑:“很驚人,是不是?”
樑天川只是點點頭:“爲什麼找她,能幫我?”
既然都到了現代頭的女人,即便當了大姐大,又能怎麼幫他。
陳生笑容有一點古怪,他盯着樑天川問道:“你知道她對我說過什麼話嗎?”
樑天川搖頭,陳生笑了說:“她跟我說過,她現在可不僅僅要做到如今的地步,她做的這一切不過是爲了一個人,她要等那個人回來,那個人到底是誰不用我給你提醒了吧?”
樑天川這回是真的有點吃驚了,他自認爲以前對姜穎也確實不錯,但也只是不錯而已,真正放在心間,到也談不上。
陳生卻不管他在想什麼,這是積極的說:“所以啊,你現在回來真是恰好找到了一個好時機。”
“什麼時間?”
樑天川皺眉,有點疑惑,總覺得這話暗藏玄機。
“怎麼不是好時機,我告訴你,姜穎他前陣子跟我說了,她說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東風一來,立刻就有一個全新的面貌。”
什麼意思?樑天川心裡一抖,莫名有一種顫慄的感覺。
“還能什麼意思?時機成熟了,果子要落了,就得大豐收嘍,你知不知道?自從你不在,他們仨斗的可狠,其他地方的小幫派各自爲王,鬥得也是不亦樂乎,不過這三家要是不同意其他的幫派鬥來鬥去,他們也不管。”
“只不過前陣子,謝老頭的身體漸漸的不好了,上個月還進了一回醫院,差點腦中風,你也知道的,他一把年紀了,還自稱寶刀不老,我看他遲早得馬上風!”
“這些老頭,一下子身體不行了,那其他兩家怎麼坐得住?那肯定是卯足了力氣拼啊勾心鬥角啊。謝老頭手底下那些人也個個不是省油的燈,鬧翻天了都,好在姜穎這妮子實在厲害,居然把他們治得服服帖帖的,到這幾天。”
陳生擡頭想了想,點頭說:“應該要塵埃落定了吧,我估計將贏穩贏,只要她贏,謝老頭的那些事裡肯定都會歸他手裡所用,到時這一邊還不是姜穎說的算。”
樑天川默然無語,他是知道有三家長老級別的一直在抖,到不知道這種節血雨腥風,原來第一代更迭已經快要完成,也更猜不清的這背後呼風喚雨的居然只是一個女人。
而這個女人卻是她當年,隨隨便便對待的一個情婦。
“所以呀,這個藉口你說你回來的合不合適?只要你去找她,那你想要什麼?就算東山再起,我估計姜穎都會幫你的。”
樑天川眼神一閃,但卻仍舊恢復古井無波,他沒有正面迴應一聲,只是聽到聲音起身走進房間,躺在牀上的阿凱已經醒了。
一雙眼睛茫然的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麼,聽到聲音轉頭看見樑天川走過來,後面還跟着一個不認識的人,而且那個不認識的人,似乎有點眼熟。
他警惕的想要爬起來,牽動了胸口的傷口,嘶了一聲,又躺了回去。
樑天川幾步按住他的肩膀,讓他躺下,嚴厲的說:“別亂動,你肋骨斷了,有內出血,要靜養。”
阿凱警惕的眸子如同野獸,盯了他半晌,又看他背後的人,警惕的問:“他誰啊?我們在哪?”
看他那樣,陳生又笑了,笑的故意意味深長:“我誰呀,我你都不認識,你實在是太心狠了,始亂終棄。”
光這一句,阿凱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樑天川整個人有點發怔,回頭盯了他一眼,沒說話。
“你他麼誰啊?怎麼說話的?”
阿凱受不了的暴喝,整個表情相當厭惡,看着陳生就像看到洪水猛獸。
“哈哈哈,開玩笑的嘛,別這麼開不起玩笑勒。”
被樑天川這一眼盯得心裡發涼,陳生趕緊尷尬的位置,一解釋就說這些都是一場玩笑,所以就老老實實的回答阿凱的問題。
“這裡是酒店,你出來就被她救回來了,我是陳生剛給你給的傷,至於我是誰,你再看看。”
陳生故意蹲在牀邊,湊近了用手指着自己的臉,瞪大眼睛笑眯眯的,阿凱對眼前這人沒好感,往後又說了說警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