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虛,蘇辭迷迷糊糊地睡了好幾覺,但每次睡着的時間都很短,第二天早上五點鐘,她就已經醒過來,並且再也睡不着。
今天的疼痛感比昨天要減少一些,她巴巴地等着時間過去,好餓,她現在想吃東西。
沒想到,護工來得也早,甚至還帶早餐來,蘇辭還是隻能喝粥一類的東西。
六點鐘,她準備吃早餐時,慕林初也終於起牀。
她說:“這個護工很靠譜啊,照顧得面面俱到。”
“不是你請來的護工嗎?這麼體貼細緻,是你的風格纔對,不是嗎?”蘇辭淡淡反問。
慕林初噎了一下,要是蘇辭知道護工是左司驍請的,沒準這早餐還是左司驍命人準備的,不知蘇辭會不會接受?
當然,現在蘇辭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慕林初也不會主動去提及左司驍,說他昨天一直守在門外,晚上肯定也是在附近找地方睡的。
一般來說,剖腹產手術次日,就可以下牀走動,但因爲蘇辭產前大出血,得延遲下牀走動的時間,具體時間看身體情況。
所幸的是,蘇辭並非因爲體質虛弱,而導致產前大出血,故而身體還沒有到崩壞的階段,恢復起來比本身底子弱的人,要快一些。
四天後。
早起,例行做了各項檢查,醫生說:“等會兒可以試着下牀走動,時間不需要太長,要慢一點。如果有任何不適,立即停止,並且告訴醫生。”
一直在醫院陪着的慕林初立即應聲,“好。”
吃過早餐,她便和護工,照顧着蘇辭下牀走動。
今日天氣不錯,太陽剛剛升起,院子裡有不少人在走動,日光從樹葉的空隙中灑落下來,在各個地方落下斑駁的光影。
蘇辭在院子裡走了一會兒,便要去看孩子。
慕林初沒什麼理由拒絕,只好帶她過去了。
不曾想,他們到達安放蘇辭孩子的保溫箱前,看到了一個人,他身材高大、身姿頎長,上身深藍色襯衣,下邊黑色西褲,他單手插在褲袋裡,凝視着保溫箱裡的嬰兒。
此人正是左司驍無疑。
嬰兒室也有其他人來去,故而他聽到有人靠近的腳步聲時,沒有扭頭過來看,等他意識到什麼,扭過頭來時,便看到了蘇辭。
她穿着病號服,臉色有點青,左司驍記得,和自己住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她的皮膚都是紅潤有光澤的,可現在……
他的喉頭上下滾動,他無意以這種方式出現在她的面前,醫生說她的身體還沒有好徹底,不能受到刺激。
所以,哪怕他思念到底,也控制自己,不要出現在她面前。
他蠕動着嘴脣,想要說點什麼,但、蘇辭的目光,已經淡漠地撇開,看向別處——也就是裝着她孩子的保溫箱,並且假裝左司驍不存在似的,走過去,在保溫箱前站定。
孩子以後睡着了,安靜得很,他已經不像剛出生那會兒,皮膚皺皺的,現在皮膚已經張開,平滑、細嫩。
蘇辭站在旁邊看着,看着看着,嘴角就牽起了一抹笑,她忽然伸手,貼在保溫箱之上。
她看着孩子的時候,左司驍就看着她,孩子在無意識地擡起手,蘇辭將手貼在保溫箱上,虛空對着孩子的手。
這些他都看得很清楚,卻不敢去打擾。
蘇辭就這樣站了將近兩分鐘,慕林初才上前提醒她,該回去休息了。
蘇辭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剛剛轉身要走,可下一秒又不願意走。
慕林初只好說道:“先回去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夠了,再來看他,反正他一直在這裡,不會走。”
蘇辭爲難地抿脣,終究還是很聽話地轉身。
她聽到左司驍在身後,低聲喊她,“小妖……”
聲音很低很低,但她能夠聽到,也能感受到,在他低沉的聲音之下,隱忍着多少感情。
但她還是繼續往前走,步伐雖然很慢,但卻邁得很堅定。
回到病房裡,慕林初就不斷地問她,有沒有哪兒不舒服,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後,她才放下心來。
“孩子什麼時候才能從保溫箱出來?林初,你幫我去問問?”
“我問過了,說要十幾天的時間,看孩子的成長速度,畢竟你提前兩個月生產,孩子體重不達標。”
蘇辭“哦”了聲,就沒再說話。
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門是虛掩的,慕林初看過去,便看到敲門的人是左司驍。
曾經親密無間的兩個人,蘇辭生產住院,也本該是左司驍親自照顧在旁,可現在他這個丈夫進來,卻不得不敲門。
不可不說,這讓人傷感。
蘇辭垂着眼,避開左司驍的目光。
慕林初想了想,道:“蘇辭,你們兩個好好談談,我先出去走走。”
她帶着護工一起離開,左司驍進門之後,將房門關上,病房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蘇辭仍舊垂着眼,目光落在被面上,就是不看左司驍。
左司驍緩步走到她的牀邊,每一步都好似千斤重,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成功在牀邊的椅子上坐下。
曾經的左司驍,哪裡是這個樣子的啊?
當初蘇辭因爲動胎氣,送到醫院後,她牀邊的椅子被林琛坐過,左司驍嫌棄得一腳就踹開了。
然而現在他做什麼,都是小心翼翼的,就連在椅子上坐下,也是。
他剛坐下,還沒想好怎麼開口,蘇辭卻忽然擡起頭來,看着別處,開口說道:“我知道,這件事不怪你,你當時什麼都不知道,也不存在保護不好我的責任。”
她的語氣很平淡,這些話好像早已經在她的腦海中準備好,就等着有勇氣的時候,告知左司驍。
“但是,是你爸媽容不下我,那天早上,在二十二號別墅,我被重重地拉扯過,我快要倒下的時候,他還在拉扯我,甚至我倒在地上的時候,他還在羞辱我,我都聽得到,但我沒有力氣迴應。”
“我……我那個時候,覺得天地很蒼茫,我開始問自己,人生沒有愛情,真的、會死嗎?”
很長時間的停頓,蘇辭彷彿說不下去了。
可過了人半分鐘後,她又開口:“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是不配有愛情的,我爲了愛情,將自己、將我的孩子,置在危險當中。我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孩子,他當時還只是個沒出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