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昌碩戰戰兢兢坐着,眼瞅着對方臉上的神色時而憤恨、時而欣喜、時而悲傷、時而焦灼。
這個胖子偵探心裡頭七上八下又不敢說話,只盼着這一夜早早過去,黎明快點到來。
在黎明到來之前,可千萬別出什麼事兒。
越是害怕出事兒,就越是出事兒了。
呆呆地坐了一個多兩個小時以後,李銳變得越來越沉悶,憤恨焦灼的表情減少了,偶爾露出的欣喜神色也不再現了,他的臉色越來越平淡越祥和,最後竟好像坐在那裡睡着了一樣。
吳胖子心想大冷天的,大家穿得都挺厚實的,土豪選購的服裝肯定都是棒棒的,那是不用擔心他的保暖問題,可是坐着打盹兒還是挺容易感冒的,想要走過去推搡對方吧,又不怎麼敢去。
遲疑猶豫了老半晌以後,終於瞧見李銳的脖子一軟,腦袋無力的耷拉下去。嘿這位李老闆還真困了,還真睡着了
畢竟吳昌碩是偵探,雖然不是刑偵專業出身,偷窺拍照翻牆聽牆根兒什麼破事兒做得可多了,看別人睡覺的經驗他最豐富,比任何正常地球人都豐富,甚至比醫院裡伺候住院病人睡覺的夜班護士更有經驗。因爲護士姐姐通常只看過一個人睡的,吳胖子是兩個三個抱一起睡的全都看齊了。
根據吳某人平生對於人類睡覺時所做千奇百怪各種姿態充分了解來看
他頓時覺得這事情哪裡好像有點不妥
是哪裡有問題呢
吳胖子忽然警覺和緊張起來,再也顧不得躡手躡腳,一躍而起,一個箭步衝到對面,伸手就去對方耳根下面的頸部動脈上面去觸摸脈搏
因爲他忽然意識到對方的所謂入睡姿態,好像沒有呼吸。呼吸時人類胸部自然的起伏,對方完全沒有似的。
這一摸,吳胖子心如死灰。李銳的脈搏已經沒了。
當人類心跳停止,供血循環中斷。十秒內就會暈迷,一分種內就會導致局部腦死亡,三分鐘左右就完全腦死亡。
做私家偵探的都懂這個。
掐脖子掐死一個人的正確掐法就是,用手指按壓對方耳根下面的兩側頸動脈。而不是衝着喉結上頭用力,掐人喉結只會讓人咳嗽窒息,而溺水窒息停止呼吸之後被救活回來的人,最長記錄是三十分鐘,當然三十分鐘淹不死的是罕見極品。但是這也表示掐脖子試圖窒息別人,起碼得掐上好久好久。傻筆才那麼折騰。
吳胖子這輩子沒有掐死過人,倒是差點兒被自己的弟弟掐死。兩兄弟打架的時候,吳昌浩掐過吳昌碩的兩側頸動脈,當時吳昌碩的感覺就是眼前一黑,數秒內就失去了知覺。日本人巖井俊二的那電影還真不是吹牛的,孿生兄弟姊妹還真是天生就喜歡對掐,所以大中華民族民俗相傳,雙胞胎都是送一個出去分開帶的呢。也就是小日本不懂,當年鑑真大師販賣大唐文明漂洋過海跑去給日本人慈善科普的時候。漏了這段。鑑真必須漏這段啊,他是大和尚嘛,他哪裡懂得怎養雙胞胎。
所以吳胖子是懂得這個竅門兒的。雖然他從未掐死過任何人。
現在,吳胖子急了。他不知道該不該給李老闆做心臟按壓搶救。倘若是心臟意外停跳,導致腦缺氧暈倒,趕緊打強心針或者按壓胸部是有希望救回來的。可是,萬一是腦溢血呢腦溢血可是必須平躺靜臥的,以免搬動和運動中腦血管溢出更多血塊,把原本輕傷的大腦,弄成致死的重傷。
於是吳胖子趕緊採取了就他所知的科學常識是最正確的應急態度,他扶着李銳慢慢躺下。平平地攤開四肢放在地下。
地板上白粉筆畫的死人曾經睡過的那些白圈圈,此刻還歷歷在目。吳胖子越看越覺得心寒。
放平了李銳之後,撒丫子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掏手機打電話。
可是該死的電話竟然沒了信號。
衝到門邊,卻發現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關上了。吳胖子是更在李銳後面走進來的啊再背後就沒有人了啊現代社會沒有人會在背後像個古代貴族家裡的女僕似的跟隨着,無聲無息地隨手幫主人關門啊。至少這裡是沒有啊。
這道門,不是大門。就是小酒吧通往大廳的那道門。
也就是李銳細細觀察了半天的那道,把裡面三個死人和外面三十個死人隔開的那道神奇詭異的門,木質包皮的,有彈孔的,一面血跡斑斑一面乾乾淨淨的,這扇門曾經在當日的血案之中,神奇地將外面血肉橫飛的慘烈交火,與裡面安安靜靜的殺人遊戲,隔離開來。
吳胖子一直疑神疑鬼,卻也一直在爲自己勵志壯膽,到了這一刻,他終於嚇壞了。
吳胖子放棄了電話和出門的想法朝着窗口跑去,這裡的窗戶早就在槍戰中被打得稀爛。本來一直就漏風的,本來一直就嗖嗖的吹着讓人背後發寒。
當吳胖子跌跌撞撞奔到窗口時,他的偵探經驗和理性知識忽然又冒了出來:臥槽這事情沒對啊槍戰是在大廳發生的,在小酒吧裡好像三個人都是暗暗靜靜死於刀傷或者毒殺,完全沒有槍戰的痕跡。那麼大廳的窗戶被毀理所應當,小酒吧的窗戶應該是完好的纔對。
吳胖子和李銳面對面坐了將近兩小時,又不說話,一直無聊,就盯着地上的白粉筆圈圈在看着三個人型攤在地下襬着的白粉筆繪出的死亡姿勢圖看了那麼久,再配合地板上殘留不多的那些血跡,早看出來了:三個人死得都很放鬆,還很整齊,不是激鬥慘死的結果,倒像是玩着生死輪盤賭,先輸的先死,一個個躺好了從容死去的。
可是,吳胖子的眼睛瞧見的事實就是小酒吧的窗戶也是完全被擊碎正在漏風的。
而且此刻他正衝着窗口跑去,試圖從那裡逃出這個該死的鬼屋。
這個忽如其來的想法令他更加害怕起來,他心中完全混亂,既然窗戶的問題更大,我艹不能去啊窗框上宛若虎口獠牙一般豎立着的高高低低無數玻璃尖茬,令吳胖子更覺膽寒,那一定是個坑,我想鑽過去嗎一定會被卡死在上面,然後那些鋸齒狀的鋒利尖茬就扎進我的肚皮,腸子什麼的都流出來。
他掉頭又往門口跑,心想剛纔心慌慌,是不是沒看清楚這門是拉門還是推門呢
剛纔他是用推的,忘記回拉試試。
然後跑到門口用力一拉嘿門開了全都是自己嚇唬自己的吧小酒吧的窗戶很可能是其他原因導致的另一場鬥毆打破的嘛。
李老闆很可能只是心臟病發作或者高原反應暈厥什麼的嘛手機臨時沒信號在山區也是常有的事情對吧
我擦那還是趕緊回去仔細看看李總的病情吧。
說不定還有救呢救活了可就真的發大財啦連渣警察也不用再去敲詐,直接發財多好啊
利令智昏,心貪膽大。
這一刻吳昌碩忽然又不害怕了,掉頭又跑着胖子獨有的那種笨拙小碎步去找李銳。
快要跑到的時候,忽然心裡頭又覺得害怕起來
我在屋裡窮折騰鬧出了這麼大動靜來,外面值班看門的那個小警察咋就沒點反應捏再則,我爲什麼一直在忙碌,在奔跑,在費力推門和拉門,卻一直想不起大喊呢難道我已經進入了一個被那啥那啥魘住的狀況了麼
於是大喊起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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