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汐要去的地方,是鄉下的姑婆家。突然間,很想回去看看她老人家。
以前,小的時候,她很少會哭,但,每次哭的時候,姑婆都會在她身邊,哄着她。
她想,人在最脆弱的時候,總是會習慣性想家的。
但,家裡面她是不想回去的,怕不知道該怎麼和老爸老媽解釋,只有去姑婆家。
她想要靜一靜,靜一靜就好。
她會好起來的,就像她身上的傷一樣,總有癒合的一天。
何女士很守信用,把喬汐送到鄉下的姑婆家,就離開了。這次,她倒沒強迫喬汐做其他事。
鄉下地方,幾十年都是差不多的老樣子。
姑婆的家也亦然,與喬汐小時候相比,沒多大的改變,只是,有些地方翻新裝修過一遍,有些地方,依然老舊。
不過,路上的桃花叢林,已經悄然冒出粉色的花苞,離絢爛盛開的日子,不遠了。
推開虛掩的大門,姑婆正在院子裡面,撒着米粒餵雞。
她看到喬汐到來的一刻,倒也不是很吃驚,只是和藹一笑:“喬丫頭,回來了啊。”
和小的時候一模一樣,姑婆總是會對她說這句話,總是會親切笑着歡迎她。
喬汐覺得,身上傷口的痛,彷彿得到了舒緩。
她走過去,張開手抱住這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家,撒嬌一般:“姑婆,我想你了。”
姑婆人雖然老,但,卻是一個挺善解人意的老人家,這也可能就是爲什麼陸承這麼尊敬她的原因之一。
姑婆沒有問喬汐怎麼突然回來看她,她只是拉着喬汐進屋,給喬汐做了一頓好吃的。
接下來幾天,喬汐都住在姑婆家裡。
也許,身體情況與心情狀況是相連一起的,心情闊達之後,身體也會隨之好轉。
喬汐的身子好了許多,雖然,人還瘦着,但,至少給姑婆養出點血色來了。
果然,相較於昂貴的燕窩人蔘,能讓人舒心的環境,纔是最重要的靈丹良藥。
不過,喬汐才舒心了幾天,姑婆家就來了個不速之客——
藍時默。
當看到這位藍家小爺出現在自己姑婆家門口的時候,喬汐仰頭眺望蔚藍的天際,回想起那天何女士臨走時,笑米米的嘴臉……
嗯,以前以爲她表姐——喬然,已經夠腹黑的了。
原來,真正腹黑的是這位何女士。
她讓何女士別告訴白笑凡,她在哪裡,何女士沒告訴。
但,結果,何女士卻告訴了她的另一位兒子……
“我、我剛好經過這裡。”藍時默見喬汐遲遲不開口說話,於是,扯了個談。
喬汐嘴角抽了抽,剛好經過這裡?
她這裡可不是什麼觀光勝地,地方名字說出去恐怕也沒幾個人知道。
這位不知鄉下艱苦的藍小爺,會剛好經過這裡?
“進來吧。”喬汐沒拆穿藍時默,想着,他好歹也給她交過贖金,算是幫過她一回。
現在,就當還他人情好了。
聽到喬汐終於鬆口了,藍時默也不客氣,坐着自動輪椅直接進入屋裡。
鄉下屋子和城裡的屋子,不大一樣。
藍時默一向只住慣豪華大宅的少爺,對這種屋子,倒是充滿了奇特的新鮮感。
屋子裡取暖的火盆,廚房裡燒柴的大鐵鍋,浴室裡引用山上水源的浴池,無一不讓藍時默感到好奇。
在屋子裡轉了一圈,藍時默說的最多的話就是“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喬汐被煩的不行,真想找些什麼塞住藍時默喋喋不休的嘴。
而事實上,喬汐也確實這麼做了,進去廚房,拿着裝滿野果子的盤子,出去,給藍時默遞去一隻。
“吃吧。”吃了就別再那麼多話。
“這是什麼?”藍時默拿着野果子,又是一問。
喬汐瞥了他一眼,沒回答。她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山上摘的野果子,以前小時候,她吃最多了。
不過,名兒是什麼,她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城市裡沒有賣的。
喬汐清脆的咬了一口,果肉充滿嘴裡。
藍時默看她吃了,也跟着吃起來,試探性的小咬一口。果肉很爽口,味道很鮮甜,沒有籽粒。
總體來說,勉強能吃。
所以,藍時默不客氣的一連吃了五個,才停住嘴。
中午,姑婆做完農務回來,看到一個陌生男子在自己家,時刻跟着自己的丫頭。
於是,問喬汐:“這崽子是誰?”
“剛好經過這裡的一個朋友。”喬汐引用了藍時默的話。
“朋友?”藍時默顯然不滿意這個定位。
“朋友?”姑婆也不大滿意這個定位,教育着喬汐。“喬丫頭,這麼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男人,不好做朋友,不好,不好。”
“老太婆,你說誰手不能提了?還有,我哪裡不好了?”
“沒教養的崽子,姑婆說的人就是你!”
一老一少吵了起來,喬汐聽着,靜默片刻,才說道:“……我去做午飯。”
姑婆一聽,不管藍時默了,爭着道:“欸,喬丫頭,我來,我來,你去歇着。”
喬汐聽話歇着,雖然,身子好了不少,但,還是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比如現在,多了個聒吵的藍時默
避開這號人物,喬汐出去外面院子,坐在木藤搖椅上,一搖一搖的曬着大太陽,聽着嘰咕的雞腳,昏昏欲睡。
忽然,有一隻略冰涼的手,撩開她額頭上的劉海,露出車禍後的傷疤……
喬汐緩緩睜開眼簾,平靜看着藍時默,問他:“你在做什麼?”
“痛嗎?”藍時默輕輕詢問。
那傷疤,很深,不過,喬汐膚色白淨,勉強好一點,加上,有劉海遮着,不易看見。
“痛。”喬汐回道,就簡潔的一個字。
於是,藍時默收回了手,沉默了。直到姑婆把午飯做好,他依然沉默着,不再那麼聒吵了。
“崽子,吃過飯就回去,這裡沒有房間給你睡。”
“我可以睡客廳。”
“你是要白吃不住不成?”
“我可以付你房錢!”
“誰稀罕你的幾個臭銅錢了?”
飯桌上,依然不缺藍時默和姑婆的吵嘴。
喬汐喝着鮮魚粥,拿起筷子,當機立斷夾了一筷子的菜,乖巧道:“姑婆,吃菜。”
然後,眼角斜了藍時默一眼,他也就跟着低頭,扒飯,不鬧騰了。
總體來說,這飯吃的,有些美中不足,但,勉強可以忍受。
晚上,藍時默死皮賴臉的留了下來。姑婆也不是硬心腸的人,自然不可能在大晚上趕藍時默走。
於是,藍時默暫時成爲客廳的主人……
喬汐給他準備好棉被和枕頭,以及又給他燒了個火盆取暖,就打發他自個兒誰去,別來吵她。
深夜十一點。
藍時默翻來覆去,睡不着。
沙發太硬,枕頭不夠軟,棉被不夠輕巧,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睡覺前要吃甜的東西,才能睡得着!
剛好,喬汐出來倒水喝,看到坐在沙發上,搖頭晃腦的藍時默,以爲他又發神經了。
於是,不理他。
但,喬汐不理他,不代表藍時默會放過她。他叫住了她:“我要吃草莓蛋糕。”
喬汐喝着熱水,裝沒聽見。
“喂,我要吃草莓蛋糕。”藍時默鬱躁的重複道,血糖不足,讓他情緒有點差。
喬汐擡眸,看了一眼掛鐘,晚上十一點多,她上哪給他找草莓蛋糕?
有時候,真搞不懂藍時默是個什麼人,這樣一個在半夜喊着要吃草莓蛋糕的男人,竟然是一個財閥的總裁。
難以想象!
眼看藍時默又要開口叫她,喬汐淡聲道:“別吵。”
然後,打開冰箱,拿出紅豆餡兒的糯米糰子,給藍時默弄熱去。
二十分鐘,一顆顆雪白的糰子在碗裡亭亭玉立的,淋上煮熱的紅糖漿,是鄉下的甜品。
“喏。”喬汐給藍時默遞去。
“這是什麼?我說我要草莓蛋糕!”藍時默沒見過這玩意兒,很嫌棄。
喬汐挑起秀眉,訓他:“現在什麼時候,我上哪給你找草莓蛋糕?就只有這個,你愛吃不吃!”
真是救了個命!
她來這裡是養病的,不是來伺候這位少爺仔的!
“這是人吃的東西嗎?”藍時默鬱悶的拿起筷子,戳着碗裡的糰子,很軟,上面還淋着糖漿。
喬汐低嗤一聲,來氣了,搶過藍時默手上的筷子,夾起糰子,頗爲氣勢道:“給我張嘴!”
藍時默猶豫了很久,才勉強張開嘴,然後,喬汐不客氣的把還冒着熱氣的糯米糰子,塞進他嘴裡。
燙的藍時默“嘶嘶”叫,但……
很甜!
糯米很香,裡面的紅豆餡兒已經融成糖漿般,甜而不膩。
對於一個嗜甜如命的人,藍時默勉強能接受這道甜品。
把碗裡的所有糰子吃完,藍時默還想要,把目光挪去喬汐。
結果,喬汐笑着攤開兩手,纔不給他再煮了!
吃過甜品,藍時默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這樣,才能安心睡下。
***
藍時默與喬汐在姑婆家,住了好些天。
反正,喬汐不走,他也沒有要走的意思,現在,也直接當聽不見姑婆的話,賴着就賴着。
這天,早上,外面路上的桃花叢林,盛開了,一路絢爛,爲這個小村子增添了一道美麗的景緻。
於是,藍時默邀着喬汐:“我看到外面的桃花開了,我們去賞花吧。”
“藍時默。”
“嗯?”
“老實說吧,你是來觀光的吧?”
“……”
最後,喬汐還是和藍時默出去看桃花了。說真,開的挺漂亮的。而且,這裡不比城市,賞花不用人擠人。
環境靜謐,自己悠閒散着步,沒人會打擾,彷彿整個桃林都只有他們兩個一樣。
與世隔絕。
一路的淺粉色,桃花的花枝上掛着一個又一個喜慶的紅包,這是村裡的習俗。
這些桃花樹,是他們村裡每戶人家出資種植的。有好幾棵,還是姑婆家的,上面的紅包不是錢,是祝福語。
喬汐領着藍時默去姑婆家的桃花樹下。
不知道是不是私心的緣故,喬汐覺得姑婆家的桃花樹,開的別其他家的還要燦爛絢麗。
“真好看。”藍時默忽然一笑,看着站在桃花樹下的喬汐,烏黑的長髮隨風輕揚,有幾片花瓣落在她發上,嗯,真好看。
“是吧,我也覺得好看。”喬汐以爲藍時默說的是桃花。
“這裡挺好的。”雖然,有些簡陋,不比他家別墅豪華。但感覺,很好。
喬汐看藍時默嘴角眼眸含笑的樣子,不由感嘆——
真是個可憐的有錢人,怕是第一次來鄉下地方,自己反而成爲了鄉巴佬……
喬汐可憐他,所以,給他摘了一株盛開的桃花。
“喏,給你。”
藍時默覺得這是他看過的最豔麗的一株桃花,握在手裡,就捨不得鬆開了。
他若有所思的問道:“我在家裡養着,它能繼續開花嗎?”
“不知道。也許能吧?”喬汐不太確定道,她沒什麼養花經驗。
“喬汐,我欠你一株桃花。以後,我會還你一株更豔麗的。”藍時默眉宇舒展開,陰柔的臉第一次露出疏朗的笑。
喬汐微愣,蹙眉道:“其實,藍時默……”
藍時默知道喬汐要說什麼,所以,搶先打住:“你什麼都別說,反正,我喜歡這株桃花。”
喬汐低頭,靜默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驀地,藍時默捉住喬汐小巧的手腕,一臉認真的問道:“你會和白笑凡離婚,對吧?”
喬汐沒有甩開藍時默的手,只是一直盯着地上的花瓣:“你這是第幾次問我?”
“我只想要你肯定的答案。”藍時默急着道,沒時間了!
喬汐點了點頭,很輕的一下,但,藍時默看到了。
“喬汐,白笑凡快要找來了。“這幾天,他一直有掩飾喬汐的行蹤,但,還是被白笑凡找到了。
終於,還是藏不下去了,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喬汐藏起來。
再次聽到白笑凡的名字,喬汐突然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她思索了許久,挖空腦海尋找言詞,卻只“哦”的一聲,算是知道了。
總是會找到她的,她也沒打算要一直逃避下去,該的總是要來的,只是遲與早而已。
終於,只有喬汐與藍時默的桃花叢林,來了第三個人——
步履踩在落了花瓣的泥土上,是悄然無聲的,但,警惕性極高的藍時默還是聽聞到風聲了,擡頭望去,果真看到就近在咫尺的白笑凡!
頓時,藍時默握住喬汐的手,更緊了些!
似乎察覺到異常,喬汐順着藍時默的方向看去,灼灼其華的桃花樹下,站着一個高大俊美的男人。
是誰?
爲何會這般陌生?
明明,他就是白笑凡,他的老公,卻沒有多大的喜悅。
“喬汐,我們回家吧。”白笑凡看到與藍時默走在一起的喬汐,看到他們握住的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卻沒敢再靠近。
因爲,他看到喬汐眼裡的漠然與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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