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唐翔天的約會，在中國城著名的茶館裡。居然佈置得古色古香。連跑堂的店員，都穿着中式的唐裝，繡龍舞鳳，偶爾夾雜着一個金髮碧眼，竟然也覺得風格清標。
唐翔天到得早，已經在包廂裡泡好了茶，看到杜嘉文和項曉窗進來，笑着伸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
項曉窗的心情有些複雜，悄悄打量了他一眼，發現他的笑容依然和煦，可是那對淺褐色的眼睛裡，分明有着一閃而逝的銳利。
也許自己在遇上他的時候，心事重重，只看到了他溫暖的一面，而沒有注意到被他掩飾在眸底的鋒芒。
“杜先生，項小姐，見到你們很高興。”他說的是字正腔圓的中國話。
“我倒並不高興見到你。”杜嘉文把項曉窗讓進了靠窗的位置，才慢吞吞地說。
唐翔天愣了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慣於在商場上長袖善舞的杜嘉文，劈頭就撇開了表面的客氣話，笑容便有了幾分尷尬。
“是啊，我想也是，這件事我確實不該插手。”
“是陳思嘉？”杜嘉文開門見山地問。
“既然杜先生知道了，也該能夠諒解我的苦衷。這件事，家父完全不知情，所以上一次街頭的跟蹤，家父的回答完全是誠實的。”
項曉窗瞪圓了眼睛，原來那次上演的街頭驚魂記，也是他的手筆！
人不可貌相，也許就是專指他這種人吧！
“陳思嘉的魅力……倒也不少啊……”杜嘉文勾起了脣角，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項曉窗偷偷瞧了他一眼，竟然並不見難受。
“她是個天生的尤物，只可惜杜先生不懂得欣賞。”唐翔天雖然名義上說要陪罪，卻並不見誠意。項曉窗皺了皺眉，沒有誰會對這種口氣心平氣和。
杜嘉文卻並沒有發怒，只是輕輕地笑了一聲：“是麼？唐少幫主領會得很深？”
唐翔天但笑不語，只是抿了一口茶。
“說是中國茶，其實並不地道。還是去一趟中國，在那邊買的新茶放在冰箱裡，倒能夠喝上一陣子。”
項曉窗一低頭，看到龍井茶的葉子，在茶杯裡完全舒展開來，淡淡的茶香，在這個靜謐的午後，格外讓人安寧。
“這茶太濃了，你還在咳嗽，多加一半開心再喝。”杜嘉文伸手取走了她的杯子，潑了一半出去，加了半杯白開水。
“杜先生原來還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唐翔天看着兩人微笑，明亮而開朗。
“你……”項曉窗皺眉，哪有人道歉是這樣道法的？除了一句語氣平靜、措詞稍稍溫和一點的話，怎麼聽都覺得在挑釁似的。
窗外漸漸飄過一朵烏色的雲，院子裡高大的梧桐樹，綠意盎然。
“那是唐少幫主一向自命清高，等着女人來投懷送抱。”杜嘉文不爲所動，臉色平靜。
聽着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打着太極拳，項曉窗有些氣悶。唐翔天卻把目光轉向了她，脣畔的微笑分明含着兩分歉然。
“其實，這些手段你也不是沒有使過，商場上沒有一個人可以說從頭到腳是乾淨的。我抱歉的，只是把項小姐帶進了這個局中。”
項曉窗愕然看他，蹙起了秀氣的眉。
“你的手段，一點都不光彩。”她直率地指責。
“只是彼此彼此。”唐翔天對於她的批評，坦然接受，“你的眼睛，很清澈。”
項曉窗不解他的話題爲什麼天馬行空般地轉換話題，卻看到杜嘉文的臉色有些微沉。忍不住悄悄地伸出手去，握着了他的。
杜嘉文側頭對她展開了一個微笑，心裡忽然淡定了起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插手陳思嘉的事，那樣對你，甚至對你父親，都沒有好處。”
“我欠她一個大大的人情，所以這一次她開了口，我沒有辦法拒絕。”唐翔天聳了聳肩，“我們兩個已經清了，即使杜先生不說，我也不會再插手進去。”
杜嘉文臉色不變，項曉窗卻覺得他握住她的手，明顯地鬆了一鬆。
“那就好。”
唐翔天的眼睛從杜嘉文的臉上，瞟到了項曉窗的臉上：“難道……你不關心我和令未婚妻之間的瓜葛是什麼嗎？”
他的笑容，分明含着惡意，項曉窗立刻偏開了頭。
“這是你們的私事，我不想過問。”杜嘉文回答得很快，幾乎沒有一點猶豫。
“唉，可憐的思嘉啊……”唐翔天脣畔含笑，眼睛裡一點沒有“可憐”的意思。
“即將這是她和你之間的交易，我想你也不清楚她的用意？”杜嘉文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眼睛盯着自己的茶杯，似乎在研究着每一片茶葉的紋路。
唐翔天哂然一笑：“她當然不會告訴我，這個女人懂得利用自己的資本，卻絕不會相信任何一個男人。然而，很不幸，我是一個好奇心非常濃的那種男人，所以我調查了她。”
杜嘉文的手微微一抖：“哦？是麼？”
“她的目的，無非是要把你早一點引回國去，免得發現她在紐約分公司的佈置。”他冷笑了一聲，“所以，我也有一點情報向杜先生和盤托出，如果你要找人查，自然也查得到。不過，我既然已經有現成的資料，不妨做個順水人情，也感謝你沒有因爲這件事找上家父。”
杜嘉文終於又露出了一個微笑：“多謝！”
以唐翔天在紐約經營的情報網，他的資料，絕對值得重視。
“不必，這是我對項小姐的一點歉意。這件事，只有她是完全無辜的。”唐翔天淡淡地說着，看定了項曉窗，從身邊的椅子上拿出一個資料袋，“都在這裡，我想應該能讓杜先生滿意。”
至少這一刻，他是真誠的。項嘵窗想着，對着他展開了一個笑容。
“項小姐，我們一笑抿恩仇，好不好？”唐翔天舉起了茶杯，“以茶代酒，作爲陪罪。”
這時候，他又成了爽朗的少年。
項曉窗笑着和他碰了一下杯：“談不上恩和仇啊，其實我們是兩個局外人。”兩個人對視一笑，項曉窗真的釋然。
杜嘉文卻捏了一下她的手掌心，表達自己的不滿，憑什麼要對唐翔天笑得那樣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