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沁芝是最受衝擊的一個,對着杜嘉文翕動了嘴脣:“嘉文……這是真的嗎?”
項曉窗震驚於那個提案,這時候才疑慮,爲什麼杜嘉文始終沒有表示出不可置信的神態?難道他一早就知道了這段秘辛,還是……
“我想,杜……他不會騙我們。事實上,商場如戰場,連兒女親情都可以拋棄,更遑論其他呢?外公當年怎麼發跡,我隱約是知道這一段典故的,但是並不知道,那個杜家,就是……”
他雖然說得語焉不詳,但在座的當事人,都聽明白了。疑點不過是在杜康,是不是那個杜氏的後代骨血罷了。
劉沁芝用手捂住了臉:“那麼……思偉他……只是你們報仇的犧牲品?”
杜康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臉側向了窗戶外的黑暗蒼穹。忽然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沁芝,也許你更該懷疑的,是你的父親。”
劉沁芝震驚地轉過頭,聲音尖利地叫了起來:“你不要信口雌黃,我父親那麼愛我……他不會……他知道我那時候,和思偉已經……他不會對……他答應過我的,只要思偉賺夠了錢,就舉行盛大的婚禮。思偉他沒日沒夜的比賽,贏了很多獎金。那天,他打電話給我,說離目標已經不差多少了,他……”
杜嘉文低下了頭,目光裡的一抹隱忍,卻讓項曉窗看得莫名其妙。
“我知道,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可是你認爲,你的父親真的願意把你嫁給一個賽車手嗎?那時候,整個劉氏,交到誰的手上?”
劉沁芝怔怔的,失神地低喃:“可是,他答應了我的……他……”
“不答應,恐怕你又要和呂思偉私奔,那時候,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沁芝,你雖然生長在劉家,可是你根本不懂得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你那麼單純,我幾乎當時放棄了娶你的計劃。可是,我長那麼大,就只有一個執念,祖父和父親兩代人的遺願,我要替他們來實現!”
項曉窗的腦子裡,也成了一團亂。
劉沁芝的眼睛,從杜康的臉上,轉到了杜嘉文的臉上。忽然傾過了身,握住了杜嘉文的手,急切地說:“不是這樣的,是不是?你外公,他不會這麼……”
杜康苦澀地咧了一下脣角:“沁芝……當年的我哪裡有那麼大的神通,能弄死一個人都不知不覺?我只是初出茅廬,因爲知道了他對呂思偉的不滿,而……登門求婚。”
“怎麼可能……”
“縱然我一再表示,會對嘉文視如己出,可是你父親對我提出了另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劉沁芝早已失魂落魄,這句話,完全是下意識地反問。忽然又掩住了口,彷彿怕杜康說出來的答案,會令她承受不了似的。
“你知道我們後來,爲什麼一直沒有孩子嗎?”
“爲……爲什麼……”劉沁芝的嘴脣劇烈地顫抖。當年的她,一直想爲杜康再生育一個孩子,因爲她總是愧疚於心。
杜康困難地說:“你的父親……他要求我收養嘉文,同時在婚後就結紮。”
“啊?”劉沁芝掩住了脣,俄頃又絕望地低喊,“爲什麼……”
“他怕日後我有私生子,劉氏有一天就會姓杜。哼,他的算計,永遠都是精心編織的網。”杜康冷笑着,“我們永遠只會有嘉文一個孩子,除非你紅杏出牆。”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父親,怎麼可能害死思偉,怎麼可能……扼殺我再做母親的權利!他……不可能的,不會這麼殘忍的。”
“他只是算無遺策,我不會有自己的骨血,劉氏最終還是隻能姓劉!”杜康任由劉沁芝捶打,卻不動分毫,“所以,嘉文雖然奪到了杜氏的控制權,我並不意外。雖然我有一度希望能把杜氏交到曉窗的手上,她……應該真正姓杜的。”
項曉窗喉頭一哽,沒有能夠說出話來。
杜嘉文搔了搔頭:“這件事另有乾坤,倒真是有點曲折。不過,不管姓劉還是姓杜,最終我們都會交到我和曉窗的孩子手裡。不管他姓杜還是姓劉,留着的是兩家的血液。”
項曉窗的臉微微一紅,嗔了一句:“你還沒解除婚約呢,現在還是船王的準女婿……”
杜嘉文願意配合了她的嬌嗔:“早晚不會是的。不然的話,翊鑫集團公司,還真的沒法交代呢?你說,交給你好還是交給我好呢?恐怕我們的下一代,又要打一場肉搏戰了。”
項曉窗瞪了他一眼,偷偷地抿了脣。可是劉沁芝和杜康,卻仍然維持着那個姿勢坐着。
“我不敢相信,不敢……”劉沁芝的手,捂住了脣。她那麼多年的信仰,父親的慈愛笑容,怎麼會是假的?她和杜嘉文費盡心機,奪回來的劉氏江山,說到底,竟然不過是杜氏的家底!
她所憎恨的殺人兇手,原來並不是同牀共枕二十多年的杜康,卻是自己最最敬愛的父親!
“事到今天,我已經沒有必要再說謊了。因爲——我不想再把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再留給曉窗。我有負于思槐和沉碧,不想再讓曉窗……繼續走我的老路。”
杜嘉文站了起來,半跪在劉沁芝的面前:“媽媽,其實外公的做法並不難理解,上流社會幾乎隔一段時間,就會上演這樣的戲碼。”
“真的嗎?”劉沁芝淚眼婆娑。
杜康的手終於攬上了她的肩,幾乎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她放任了自己的身體,倒進了杜康的懷裡,失聲痛哭。
杜嘉文悄悄地後退了兩步,走到項曉窗的面前,眼睛裡有什麼晶瑩一閃而過。項曉窗把手放到了他伸出來的大手裡,仰面看他。他只一個用力,她便撲到了他的懷抱。
“我可以借個胸膛給你,如果你傷心,我會讓你痛哭流涕!”
項曉窗還沒有來得及感動,已經聽到他很自大地在繼續說:“當然,我不會再給你有痛哭流涕的機會。”
“大言不慚……”項曉窗咕噥着,心暖暖的,緩緩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