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個意外。”安夜曜嘆了口氣,“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景妍一直在問我什麼時候給她一個名分,給她的孩子一個名分,但是寧凝歌……”
“寧凝歌怎麼辦?你想好了嗎?”簡凡說道,“她才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你現在,又要拋棄她嗎?”
“簡凡,你弄清楚一點,是寧凝歌先跟我提出來離婚的……”安夜曜想到這件事情的時候還是有點鬱悶。
“那能代表什麼?寧凝歌還是愛你的,就算她說她累了說她堅持不下去了她還是愛你的。可是你呢,你如果現在離開了她,你就再也沒有愛她的機會了。”簡凡說道。
“可是景妍那裡,我不能不管。”安夜曜說道,“我本來就對不起她,怎麼可以還這樣傷害她?”
“你就是被你所謂的責任心害成這個樣子的。”簡凡恨恨的說道,“當初景妍回來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這次可能是來者不善,結果你還要堅持你的什麼愧疚你的什麼補償,結果現在好了吧,搞成一團糟。”
安夜曜扶額:“好了,你就別再這裡給我添堵了。把文律師叫過來吧。”
“叫文律師做什麼?”簡凡下意識的問到,然後馬上反應過來,“你……你……你不會是要寫……”離婚協議書吧……後面幾個字簡凡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安夜曜擡頭看了他一眼:“就是你想的那樣。”
簡凡只覺得自己氣血上涌,恨不得直接把安夜曜的腦袋破開看看裡面到底裝着什麼:“你是傻的嗎?你不是說過你在乎寧凝歌,你不想和她分開嗎?你現在……你現在還要寫什麼離婚協議書?你什麼意思啊?”
安夜曜淡淡的說道:“你不用管我這件事情了,去找文律師吧。讓他直接把離婚協議書擬好了送過來,儘量把分給寧凝歌的弄多一點……”
“分多一點有毛線用啊!”簡凡氣得直接爆了粗口。
文律師的效率很高,當天下午就把擬好的離婚協議書送了過來。
安夜曜背對着光坐在椅子上,臉隱藏在一片陰影之中。他看着手中那一份冰冷的離婚協議書,上面冷冷清清的條條款款讓他的心也冷到了極致。
當寧凝歌看到這份離婚協議書的時候會怎麼樣呢?是故作堅強的微笑以對,還是滿不在乎的謝謝他的成全,亦或者是因爲捨不得而壓抑哭泣?
他現在後悔了,可以嗎?
不,不能這樣,想到景妍,安夜曜只覺得剛剛自己的想法真可恥。
掏出手機給簡凡打了個電話:“待會兒,你去一趟醫院吧。”
簡凡來到病房的時候,寧凝歌剛剛纔從昏睡中醒過來,蘇木在旁邊照顧着。
看着簡凡和他手裡薄薄的幾張紙,寧凝歌並未表現出任何的詫異,好像是,本來就預見到了簡凡的到來。
“你來了嗎?”寧凝歌輕聲說道。
簡凡的手把那幾張紙都組攥得變了形,然後說道:“嗯。”
“是來送這個的嗎?”寧凝歌看着簡凡手裡的紙張,那應該,就是安夜曜要給她的離婚協議書了吧。
原本以爲由自己提出來自己就可以不在乎了的,可是心,還是會這樣的痛。
“凝歌,對不起。”簡凡突然說道。
蘇木奇異的看着他,黝黑的眸子裡看不出任何情緒。
“何必說對不起?”本來就是她的自作自受而已。凝歌笑了一下,說道,“給我吧。”
簡凡把手上的東西遞過去,看着面前這個女孩子雖然蒼白但是依舊帶着微微笑容的臉,突然涌上一股濃濃的愧疚感。他甚至覺得,手上的東西,真的有千斤萬斤這麼重,讓他完全沒有辦法承受下去。
可是那個女孩子呢,她要怎麼承受?
寧凝歌臉上依舊帶着微笑,接過了簡凡遞過來的離婚協議書。儘管她一直在極力掩飾,但是離她最近的蘇木仍舊清楚的看到,她慢慢咬緊的蒼白的下脣,和微微顫抖的身體。
忽然就涌上了無盡的心疼。
安夜曜,真的是個該死的王八蛋!
深吸了一口氣,寧凝歌看着冰冷的“離婚協議書”幾個字,把眼睛裡的淚水逼了回去,來不及細看,就翻到最後一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而安夜曜的名字,早就已經簽好了。
她把其中的一份遞給了簡凡,說道:“又要麻煩你跑一趟了。”
簡凡搖搖頭,說道:“對不起。”然後從內袋裡掏出了一張卡,“這個是曜給你的,以後,不要過得那麼辛苦了。”
寧凝歌怔怔的看着那張卡,這算什麼,精神損失費?
直到簡凡離開,寧凝歌一直看着那張卡,什麼話都沒有說。
多麼的諷刺,原來什麼事情,都可以用錢來丈量。傷了的心,痛了的身,原來這一張薄薄的卡就可以全部搞定。
她原本應該把這個還回去的。她不會用安夜曜的東西的。可是她沒有,這個社會的艱辛,她早就體味過了。有了這筆錢,至少可以應對不時之需。
蘇木看着寧凝歌呆愣的樣子,手一直無意識的把那張卡越捏越緊,有些擔心地說:“凝歌,你怎麼了,沒事吧?”
寧凝歌回過神來,輕輕的說道:“我沒事。蘇木,我想出院了。”
“不行。”蘇木一口否決,“你身體纔剛剛恢復一點,現在絕對不可以出院。醫生說這些天一定要好好靜養,否則萬一落下什麼後遺症怎麼辦?”
“可是我不想再住在這裡了。”凝歌的語氣裡充滿了寂寞,“我還記得凝語小的時候發了一次高燒,吃了好久的藥都沒治好。我就整天整天的在醫院陪着她,好害怕我一離開凝語就不見了。後來,凝語悄悄的跟我說她不想住在醫院了,就算是死,她也想死在孤兒院裡,而不是醫院……”
“凝歌,你不要想這麼多了。”蘇木很擔心。
“我終於體會到了凝語當時的心情。原來,醫院,真的是一個可以讓人心如死灰的地方。”凝歌淡淡的說道,“因爲我的心在這裡變成了灰燼,所以我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了。蘇木,讓我走吧。”
“你要去哪裡?”沉默了許久,蘇木幽幽的問道。
寧凝歌笑了一笑,說道:“先回一趟安家,收拾一點東西,然後就在外面找地方住。”
“我那裡也可以住的。”蘇木說道,“你現在身體還沒好,一個人住太不安全了。”
“蘇木,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我想一個人待一段時間。你,樂禕,康寧,你們的好意我都心領了,也很感激你們。但是,請你們讓我一個人呆在一個地方,讓我靜一靜,好嗎?”
蘇木想了一會兒,點點頭:“好吧,不過你得讓我們知道你住的地方。”
凝歌微笑着點點頭。
蘇木鬆了口氣,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安家。”
寧凝歌回安家的時候,安夜曜帶着景妍出去檢查去了。
文媽看着瘦了一大圈的寧凝歌,眼眶都有些紅了,連忙把寧凝歌和蘇木請進屋裡,說道:“少奶奶,你可回來了……”
“文媽,你直接叫我凝歌就好了,我……已經不是這裡的少奶奶了……”寧凝歌說道。
“什麼?”文媽一怔,“你和少爺?”
“我們離婚了。”凝歌頓了一下,答道。
文媽整個人如遭雷劈:“什麼?你和少爺離婚了?老夫人呢,她知道嗎?”
“奶奶還不知道這件事情,你千萬不要告訴她,我怕她承受不住,還是過一段時間再說吧。”寧凝歌趕緊說道,然後又想起了自己這次回來的目的,說道,“文媽,我先去收拾一點東西。”
說完便徑直去了自己的臥室。
文媽看着寧凝歌的背影,滿是辛酸的問長身玉立的蘇木:“蘇先生,這是怎麼回事啊?”
蘇木冷淡的答道:“文媽,你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嗎?安夜曜平日待凝歌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凝歌終於可以過上一種自由自在的日子,再也不必掃地,幹粗活,也不必看着別人的臉色過日子,你難道,不應該爲她高興嗎?”
文媽啞口無言,愣了半天才說道:“其實少爺也不是那樣一個人,他……”
“文媽,我只相信我眼睛所看到的。”蘇木毫不客氣的打斷了文媽的話。
文媽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要帶些什麼東西離開呢?寧凝歌看着自己熟悉的房間,忽然有種六神無主的感覺。
這就是所謂的捨不得嗎?
可是現在她還有什麼資格去說捨不得呢?
寧凝歌找出自己來的時候帶來的那個箱子,一件一件東西的開始收。
其實她本來帶過來的東西很少,她現在的穿的衣服都是安夜曜讓別人給她送過來的,不僅做工精良,價格昂貴,而且全都是爲她量身定做,穿上合適得不得了。
可是這些她卻沒有打算帶走。
那些都是爲了安家的少奶奶準備的,可是她已經不是了。
出了這道門,她還是那個普普通通的寧凝歌。
拉開抽屜,裡面擺放着兩個戒指的盒子——一個是安夜曜小的時候給她做的那個曲別針戒指,另一個是結婚的時候,安夜曜在奶奶的監督下給她買的結婚戒指。
一個已經年久失色,一個還是熠熠生輝。
凝歌看着那枚陳舊的曲別針戒指,微微笑了笑,拿出來放到了隨身的包裡。而另外一枚華貴的鑽戒,則隨着輕輕關上的抽屜消失在了她的眼眸裡。
對於寧凝歌來說,唯有這枚戒指,纔是她心裡最最捨不得的時光。
收好了戒指,整間屋子也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關上門的一瞬間,她最後一次看了這個房間。她在陽臺的角落裡哭過,在門後被安夜曜傷過,在牀上昏迷過……這些事情,以後都不會在發生了吧。
既然如此,又何必如此留戀?
彷彿是在證明自己的決心,寧凝歌猛地關上了門。
來到樓下時,蘇木接過寧凝歌手中的箱子,溫柔地說道:“我們走吧。”
凝歌點點頭,轉過身對文媽說到:“文媽,我走了。你多保重身體。”
文媽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來,眼睜睜的看着凝歌坐着蘇木的車離開。
“剛剛樂禕和許康寧給我打了電話來。”坐在車上,蘇木一邊開車一邊說道。
凝歌偏過頭看着他:“怎麼,他們有什麼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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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不願意和我們一起住嗎?他們倆幫你找了個公寓,你過去看看行不行,條件挺好的。”蘇木說道。
凝歌搖搖頭:“不用了,謝謝你們的關心。可是這次,我是真的想一個人靜一下。這些事情,我都會解決好的,蘇木,你們不用再爲我忙來忙去的了。”
“凝歌……”蘇木欲言又止。
凝歌卻怔怔的看着車窗外的景色,說道:“凝言和凝語的離開,讓我真的明白了很多。我原本以爲我擁有了整個世界,可是現在我才發現,我所以爲的這個世界,脆弱得讓我心驚膽戰。蘇木,直到現在我都還會經常做噩夢夢見凝言和凝語,我記得凝言最後給我的那個淒涼卻堅定的眼神,我記得凝語昏迷過去的蒼白的臉蛋……就是因爲記得,所以我寧願活在那個曾經的世界裡,怎麼都不願意醒過來。”
“凝歌,都已經過去了。至少,你現在好好地活着。”
“是啊,至少我現在好好地活着,沒有讓凝言和凝語白白的犧牲。”凝歌接着說道,“當我的世界轟然倒塌之後,我才明白這個世界遠遠不是我能掌控的。人這一生,的確有太多的事情無法掌握了。我原本以爲我可以讓凝言和凝語過上好日子,但是最後卻是他們爲了我而丟了自己的性命;我原本以爲安夜曜只是不喜歡我,而不是恨我,可是我沒有想到他已經恨我到了這個程度……一切的變故,好像都在證明我當初的以爲是有多麼的白癡。所以我不禁在問自己,我所信仰的,我所追尋的,到底是什麼……”
“你不用一直把凝言凝語的死算在自己的身上,你也只是受害者之一。”蘇木開口勸道,“凝歌,凝言和凝語在天之靈,是肯定希望你好好地,而不是像現在這個樣子的。”
“我明白,我都明白。”凝歌看向窗外,“正是因爲明白,所以纔想要一個人想一想,一個人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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