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去睡,嗯?!”他拉着她的手往臥室的方向走,她卻搖頭,這麼美好的夜晚,她捨不得睡,而且她好害怕,怕自己一睡就再也醒不來,她不想失去他,不想離開他的身邊!
窗外,夜色正濃,如藍色絲絨一般的天空裡有未眠的星星在閃爍,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走向露臺。
推開玻璃門的剎那,猝不及防間,就看見東南的方向,一管熒熒的橙紅火流星,斜斜地劃過天邊,拖曳着煙痕,呼嘯劃過漆黑的穹蒼,進裂出詭麗的景緻。
“流星……”她呢喃地說道。
那一閃而逝的星火,牽扯出內心深處的悸動,生命也跟流星一樣,不經意間,一閃而逝,一生就結束了。
人們傷心,不是因爲愛情結束了,而是因爲當一切都結束了,愛還在。
“流星是衝破時空穿越到未來的。”他跟隨着她踏進露臺,柔聲說道。
“什麼?!”她疑惑地擡眸迎向他的臉。
“所謂的流星就是外太空星球的碎片,掉落在地面或海面與空氣磨擦生熱燃燒而成的光體。”
“所以呢?!”她好奇地問。
“所以我們看到的流星,來自過去,又穿越未來,與我們相距幾百光年的距離,在宇宙中漂移流轉了幾百年,穿越了太陽系,一路飛墜,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與地球擦身而過,受到引力的關係而撲進我們的夜空,落在我們眼前。”他俯身,凝視着她的眼睛,低喃道,“也許在三百年前,我們就曾經看過同一顆星星,向它預約今生的相遇……”
三百年前?!
那是一副多美好的畫面,兩個人坐在最高的山頂上,捕捉最後的流星,當日出越過山澗,我未老,你依然。
她壓抑着內心的悸動,靦腆地問道,“你什麼時候對天文學有研究了?!”
“這幾年經常失眠,晚上就坐在陽臺上看星星,曾經看到過很多顆流星,看多了,就好奇,然後就查了一些資料。”他輕描淡寫地說道,她卻可以想象出那些個夜晚他是如何的孤單難過,他一個人站在陽臺,嘴角叼着一根菸,氤氳的霧氣模糊了他的五官,卻遮掩不住他眼睛裡陰霾的抑鬱,她懂得他的寂寞,心疼他的孤獨,她的心好痛好痛。
“阿遲……”她情難自禁,環住他的頸項,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像一個孩子般大哭,一種強烈的被需要感深深地攫住了她,心疼的淚水流淌在他的衣衫上。
“阿遲,我真的好想你……”她哭着說道。
“我也很想你,甚至到現在我還不敢相信你是真的我的面前,我還以爲是做夢……”他撫摸着她的臉,輕聲道,“很多時候,我都只能在夢裡看見你,在夢中溫習你的一顰一笑,可是有更多的時候,我睡不着,連做夢都成爲了奢求……”
“不過現在好了,都過去了,我想我以後都不會再失眠了。”他安慰她,讓她貼向自己的胸膛,彼此的心跳疊着心跳,親密得沒有一絲距離。
以後?!
還會有以後嗎?!
她擡頭隔着迷濛的淚光凝望着他,他捧起她淚痕斑斑的小臉,輕柔地擦掉她眼角的淚。
她微顫的睫毛漾出柔弱可憐的氣息,無助地與他的眸光交纏着。
冷風吹來,令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容尉遲伸手將她攬入懷裡,探向她的額頭,關心問道,“感冒了嗎,怎麼額頭滲着冷汗?!”
“可能是晚上的空氣太冷了。”她扯謊找了個理由。
“那我們進去吧?!”他用手梳攏着她微亂的髮絲。
“好。”她聽話地點頭,垂下眼睫,下眼簾多了兩道濃密的陰影,教人瞧不出她的情緒。
房間裡,兩個孩子佔據了大牀,原本睡在中央的他們,卻因爲睡姿不好,翻滾到了一旁,兩個小小的身體佔滿了整個牀鋪。
她走過去,輕輕拉好被子,蓋住四隻小小的腳丫。
“看來我們只能睡沙發了。”他拿了被毯,躺了上去,而她像只貓咪般,蜷縮着四肢,偎進他的懷裡。
多希望時間可以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讓她每天都能夠在他的枕邊安睡並且醒來,兩個可愛的小孩,印證他們的愛情。
如果幸福是有重量的,那麼,此刻她正甜蜜地負荷着。
在溫暖如斯的擁抱中,嚐到宛如置身天堂的感覺,即使註定要從雲端摔落,也沒有一絲遺憾悔恨。
他的體溫、他的擁抱、他的氣息、他的一切一切是那麼熟悉,那麼令她心醉、悸動,還有……依戀不捨。
對於錯過的歲月與愛情,他們永遠傻傻地分不清:是因爲遺憾,所以美好,還是因爲美好,所以才遺憾?!
他摟緊了她,“睡吧。”
睡?!
尤桐的心裡忽然一陣發寒,黎遠航的話迴響在腦海。
“我問過我妹夫,你現在的狀況屬於病毒相對穩定的潛伏期,身體會產生一些反應,你會越來越虛弱,全身沒有力氣,還會伴隨有頭痛,易冷,疲倦,眩暈,掉髮,太過難受的時候,會讓你產生想要睡覺的感覺,但是……可能會一睡不起。”
銀亮的月色,穿過窗帷,投下清冷的光波,那些暗涌的風暴、糾葛的情感、心酸的無奈,都隨着夜的遊走而變得愈加迷離。
“阿遲……”她輕輕地叫了他一聲。
“嗯?!”
她咬下軟脣,呢喃着說道,“明天早上要叫醒我。”
因爲我不確定自己會不會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