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後的藍色花海
此時,墨君昊就裹了一條浴巾從浴室裡走出來,看到她坐在沙發上安靜地吃着飯,表情微微怔了一下。
薄脣在這時候不動聲色地微動了兩下,眼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提起腳朝她走近,感覺到寒芷晴的身子稍稍僵硬了片刻,而後又重新開始吃起飯來。
比起先前對他的排斥,現在看上去似乎淡然了一些。
見她將最後的一口飯吃完之後,將飯碗放到茶几上,而後,有些侷促地面對着他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言。
墨君昊站在她面前,低眉看着她不自然的表情,薄脣一彎,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明顯地感覺到寒芷晴的身子下意識地往後移了移,他的眉頭微蹙了半分。
而後,又重新舒展開來,喑啞的聲音低低地從他嘴邊傳了出來:“早那麼聽話,就不用受那麼多苦了。”
聽似平淡的聲音中夾雜着沉冷之聲,他低眉,藍眸靜靜地鎖住寒芷晴平靜的面容,薄脣抿成了一條線。
她的臉色依然蒼白得可怕,發燒過後的身子稍顯得虛弱了一些。
手上,還留着被他拽過之後的淤青,心裡募地沉了幾分,很不爭氣地再度收緊。
看着她如此害怕他的樣子,他的心,何嘗不痛?
不知道她的燒退了沒有。
他在心裡擔憂地問道,手,不由自主地朝她的額頭上探去,卻驚得她猛然擡起雙眸,驚慌地看着他,頭往邊上下意識地偏開了半分。
墨君昊的眼簾沉了沉,藍眸裡閃過一道淡淡的憂傷,原本想要觸及她額頭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什麼時候你才能不怕我?”
他痛苦地看着她,聲音喑啞得厲害,同時,問出來的問題也讓寒芷晴的臉色稍稍變了一下,心,狠狠地揪緊在了一起。
眼眸緩緩地投向墨君昊,這雙從繾綣到陰鷙又到夾滿了受傷的藍眸,到底蘊藏了多少種糾結掙扎的情緒?
他,是不是也跟她一樣,痛苦得找不到可以救贖的出口。
看着眼前的墨君昊,寒芷晴的心,並不是害怕,也不是排斥,更加不是厭惡,更多的……還是濃濃的心疼。
當她聽着管家說的那一番話,想着他爲她做的一切,在他逼着她吃飯,折磨着她身心時,流着淚對她吼出來的那一句“寒芷晴,我只想愛你”時痛苦不堪的樣子,讓她彷徨,讓她惶恐,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態去解讀這一切。
眼眸靜靜地盯着墨君昊痛苦的眼眸,看着那懸在半空的手,稍許,才低低地出聲道:“我不怕你。”
說話的口氣,像一個不願服輸的孩子,漆黑的星眸認真地盯着墨君昊,這時候的她,倒是讓墨君昊有片刻怔住了。
此時,他眼前的這雙黑眸,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充滿了對他的嫌惡跟噁心,也沒有了一開始對他的恐懼跟排斥。
此時的她,不願服輸的眸子裡夾着幾分認真。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似乎看到了之前那個會在他面前賣萌撒嬌的寒芷晴。
那個偶爾會對他露出一些小女人姿態的寒芷晴,會被他氣得面色緋紅又跳腳的寒芷晴。
現在,他的雙眼根本就不想移開她的臉半分,這樣的表情太過難得,至少,這段時間以來,這樣的表情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千金難買的奢侈。
寒芷晴不知道墨君昊在想什麼,只是看着他的雙眼靜靜地看着她,眼底閃過好多情緒。
好幾次,她都重新在他的眼裡看到了曾經的溫柔似水,多情寵溺。
她也這樣看着墨君昊,兩人相視着都不出聲。
也不知道彼此就這樣盯着看了多久,寒芷晴看到墨君昊在不久後,眉頭突然間蹙了起來。
忽的,又見他在她身邊站了起來,在她茫然的眼神中,走到櫃子前,提着那一個小藥箱,重新走回到她身邊坐下。
看着他將藥箱裡的藥膏拿出來,朝她的額頭伸了過來。
在她愣神的當口,清涼的膏藥碰上了她泛着淤青的額頭,輕輕地揉着。
散開的淤血疼得她反射性地躲開了墨君昊柔軟的掌心,卻被墨君昊霸道地扣住了後腦勺:“別動。”
簡單的兩個字,讓寒芷晴果真聽話地不敢動彈,只是墨君昊替她揉搓着傷口的力道讓她痛得不禁蹙起眉頭。
墨君昊一邊輕揉着她的傷口,一邊靜靜地觀察着她臉上的表情,看着她因疼痛而蹙起的眉頭,卻連發出半點吃痛的悶哼聲都不敢。
曾經那個敢一個拳頭朝他下頜上砸過來的寒芷晴哪裡去了?
寒芷晴,我真的變態到讓你害怕成這樣嗎?
他在心裡苦笑,手上的動作已經停了下來,拿出紗布,沉默不語地繞着她的額頭,綁了一圈,雪白的紗布上,還滲出淡淡的血紅,看上去那樣得刺眼跟揪心。
少了一開始的狂暴,此時的墨君昊看上去平靜了許多,替她包紮完之後,沒有過多的言語,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從衣櫃裡拿出衣服換上,臉上依然是難掩的疲憊。
換完衣服之後,他直接走向門口,前腳跨出去之後,忽地頓下了腳步,背對着寒芷晴,沙啞的聲音無力地從他口中傳出:
“我去公司,我不希望我回來的時候,再聽到管家跟我說你不吃飯。”
落下這句話,房門被甩上了,只留下寒芷晴一個人,默默地坐在沙發上,看着空蕩又沉寂的臥室發呆着。
手,輕輕地撫上自己的小腹,她的嘴角還是情不自禁地柔和了下來。
“孩子,幸虧你爹地捨不得動你。”
她低眉,看着凸起的小腹,第一次有了玩笑的心情。
也不知道是真的被墨君昊那幾句威脅的話給嚇到,還是被墨君昊那瘋狂折磨她的方式給驚嚇到,又或者是,被墨君昊那痛徹心扉的話給刺中了心臟,這一天,寒芷晴十分配合得吃飯,吃藥,吃完飯之後,有時候還有心情地在別墅後的花園裡散步着。
因爲不放心她一個人,管家讓其中一個傭人陪着她一起在後院散步。
當她走進後院的時候,滿園的藍色風信子頓時讓她整個人都怔住了。
整個別墅的後花園裡,種滿了深藍色的藍珍珠,在微風中,搖曳的花瓣成了動人的花浪,在微風中搖曳着。
此時,她就像是徜徉在一片深藍的大海里,自由又輕鬆,身上壓着的一切都像是能被這一邊花海給沖走一般。
臉上不由自主地漾開了一抹動人的笑容,她情不自禁地驚呼出聲:“這裡怎麼有這麼多風信子?”
她面露歡快地朝花海中跑去,傭人也不敢怠慢,緊緊地跟在她身後,聽她這麼問,傭人的嘴角漾開了一抹極大的弧度,看向寒芷晴,出聲道:“寒小姐,您一定很喜歡這些花吧?”
“嗯。”
寒芷晴站在花叢中,手,輕撫着身邊的花瓣,對身邊跟上來的傭人點了點頭,而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側過頭看向傭人,問道:
“這是墨君昊的爺爺生前中的吧?”
她知道,墨爺爺年輕時跟她外婆之間的那些往事,外婆喜歡藍色風信子,所以在這後花園裡有這麼一片風信子的海洋,並不奇怪。
只是如此龐大又單一的顏色,還是不禁讓她驚歎萬分。
這……真的太美了。
她問話的同時,視線還是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這一片花海里不肯移開。
直到傭人那清爽的聲音從她耳畔傳了過來:“不是,這些都是少爺沒多久以前種的,這裡的每一束風信子,都是少爺親手種下去的,他碰都沒讓別人碰過。”
說到這,傭人像是在回憶一般,也沒有注意到寒芷晴那仲怔又錯愕的表情,繼續道:“聽我們老管家說,以前老太爺還活着的時候,曾經在這裡種了一片同樣的花給他心愛的女人,後來因爲太夫人進門了之後,老太爺擔心太夫人看着會難過,所以就命人把那些花全部都給撤了,所以,我們猜少爺一定很重視這些花,肯定是爲他心愛的女孩子種的,現在看到您這麼喜歡這些花,看來我們都猜對了。”
傭人是個年紀不到20歲的小女孩,在說到這個的時候,整個人都沉浸在自己幻想的浪漫世界裡,眼裡充滿了羨慕跟幻想。
也沒有注意到寒芷晴臉上那交替變幻着的表情,此時,她的眼底泛着動情的淚光,白色的水汽氤氳在她輕顫的睫毛上。
深色的瞳孔裡閃過好些許不同情緒的眼神,悸動,侷促,感激,歉疚……
總之,此時此刻,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在聽了傭人這一番話時的心情。
指尖在觸摸的身旁的花瓣時而顫動着,眼神動容地看着這一切他親手中的藍色花海,氤氳在睫毛上的霧氣終於化作水滴,順着她的臉頰悄然滑落。
她盯着這一切花海靜靜地看着,也不去在意身邊還沉浸在自己浪漫幻想裡的女傭人,站在花叢裡久久……
緊跟着,又見她猛然擦去眼角的淚水,側過頭,看向傭人,道:“少爺他什麼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