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事,你們怎麼看?”秦家老太爺秦涼麪如寒霜,皺着眉頭坐在書房裡,目光冷峻的看着秦宣和秦祥。
“父親,大夫看過了,亮兒這輩子,怕是廢了。”秦宣頹然地癱坐在椅子上,彷彿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一般,語氣中滿是絕望的說道。
秦宣的三個兒子,秦元不學無術,本就是個不成材的,所以當初他死在花柳巷,秦宣也沒什麼痛心的。秦亮不同,當年出生之時便得名寺大師批名“亮”字,秦宣當時覺得“亮”與“涼”有些相似,本想棄之不用,但是老太爺當場就定了下來,作爲秦家嫡孫,秦亮可謂是榮寵無限,越是如此,秦宣越是痛心。
“祖父,祥兒以爲此事還是應該問過大哥才能確定究竟是誰要對付秦家。”秦祥靜靜地立在一旁,面上不悲不喜,但是藏於袖中緊緊握在一起的拳頭昭示着這個少年內心壓抑的怒火,他擡眸看着自己祖父,“祖母本就纏綿病榻,脾氣又向來暴躁,此事萬不可告訴她,否則祥兒擔心祖母會承受不住。”
“你大哥都已經那般模樣,怎麼可能告訴咱們是誰害了他?”秦宣不等秦涼說話,不贊同的搖搖頭,憂慮地看着秦涼,着急地說道:“父親,你說此事會不會是不是三皇子所爲?”
“八皇子向來謹慎,又怎麼會在三皇子面前露出破綻來,你不要自己嚇唬自己。”秦涼不滿地看着自己的兒子,秦宣雖然是個孝順的,但是素來膽小怕事,擔不得大任,反倒是秦祥不管任何事,都能夠冷靜的控制自己的情緒,當下秦涼看向秦祥的目光也多了些許讚許,難得口氣溫和的問道,“祥兒,你可有辦法從你大哥那裡問出罪魁禍首來?”
“祥兒已有對策。”秦祥揚起頭,垂下雙手,目光堅定地看着秦涼道,“祖父,這件事就交給祥兒吧。”
“嗯,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我和你父親還要即刻進宮面聖,若是皇上對秦家起了疑心,秦家纔是真正的大禍臨頭。”雖然每個貴族世家都會培養暗衛,但也都是私下裡進行,如今被光明正大地扔在秦府門口,想要撇清關係怕是都要多費周折了。
秦祥剛靠近秦亮的房間,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卻又皺着眉頭,似乎在忍耐着什麼,腳步匆匆地走到秦亮的牀前。
秦亮看到秦祥,目光中流露出期盼與滔天的恨意,可惜舌頭已經被割掉了,根本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猶如野獸嗚咽的怒吼聲。
“大哥,待會我會問你幾個問題,如果是你就眨一下眼睛,如不過不是,你就眨兩下。”秦祥看到秦亮眨了眨眼睛,知道他聽懂了自己的意思,便試探地問道,“對你下毒手的是不是八皇子?”
秦亮目光中露出驚訝,卻還是眨了兩下眼睛,秦祥拍拍他的肩膀,又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對着秦亮解釋道,“大哥,八皇子那人心性遠超於一般人,雖然咱們效忠八皇子,但是也不代表要死心塌地相信他,不是他做的自然最好,難道是三皇子的人?”
秦亮依舊眨了兩下眼睛,秦祥歪着頭,仔細思索着自己在來秦亮房裡之前曾經找那些下人問過的話,突然想起其中管家曾經提過嶽珠兒來過府上,那麼難道是岳家?一念至此,秦祥目光希冀地看着自己的大哥,語速飛快的說道,“是岳家?”
秦亮素來知道自己的二弟聰慧過人,卻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快猜到岳家,連忙眨了一下眼睛。
“嶽珠兒是姑母的女兒,自然不會對付秦家,嶽崇山雖然有可能害死姑母,但也不至於與秦家爲敵,畢竟現在的他還需要秦家提攜,嶽崇南與秦家無怨無仇,那麼……”看到秦亮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秦祥忍住身體的不適,緊皺着自己的眉頭,強迫自己去思考,目光一亮,轉過頭看着秦亮問道,“是嶽千帆!”
秦亮聽到這個名字,突然發瘋一般地嘶吼着,目光中滿是仇恨,彷彿恨不得將此人碎屍萬段一番,這樣的掙扎讓他的傷口都崩裂開來,血跡瞬間將紗布染紅了,秦祥看到血,突然一陣頭暈目眩,一疊聲地叫道:“來人,快給大公子上藥!”
看到秦亮的貼身小廝跑了進來,手腳麻利地給秦亮換藥,秦祥站在房門口,深吸幾口新鮮空氣,才轉過頭惡狠狠地對着秦亮大聲道,“大哥,你安心養傷,此仇不報,祥兒誓不爲人!”
八皇子洛朗逸一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秦家的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御史彈劾秦傢俬養暗衛,意圖不軌,秦涼和秦宣咬定了秦家是被人陷害,那些暗衛的確沒有秦家家僕的標誌,皇上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很明顯,秦家已經讓他那位多疑的父皇起了疑心。
洛朗逸斜倚在榻上,慢慢喝着參茶,這時一個俏生生的丫頭走了進來,柔美如絲的雙眸盪漾着欲語還休的柔情,見洛朗逸面色陰沉,輕柔地將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嬌聲嬌氣地說道:“殿下,奴婢給您揉揉肩可好?”
洛朗逸閉上眼睛,享受着丫頭不輕不重,力道剛剛好的按捏,不禁舒服地開口道,“柔兒,秦家出事了,你可要替你的舊主子求情?”
“殿下,柔兒自從被秦家送到殿下身邊,那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柔兒笑嬉嬉的靠過來,飽滿的胸部有意無意地碰着洛朗逸的後背,又似黃鶯出谷似的問道,“殿下,奴婢剛纔聽說,秦家是得罪了皇后娘娘,所以纔會被人暗算呢。”柔兒是秦家爲了表忠心特地送來的美人兒,平日裡也是朵善解人意的解語花,所以頗得洛朗逸的歡心。
洛朗逸雖然閉着眼睛,但臉色還是微微一沉,冷哼一聲說道,“市井傳言,何必相信。”
“殿下,外面可是傳得厲害,有的說是秦家大公子仗着自己武藝高強,太子殿下本來想拉攏此人,卻不想他驕橫無禮,所以皇后娘娘纔會痛下狠手,還有人說……”柔兒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好像忌諱什麼似的連忙閉口不言。
“還有人說什麼?”洛朗逸睜開眼睛,目光中寒意逼人,看得柔兒心下一陣驚慌。
“還有人說,是殿下故意爲之,想讓皇上懷疑太子殿下。”柔兒連忙跪在地上,驚慌失措地看着洛朗逸,面上誠惶誠恐地說道,“奴婢該死,奴婢妄言!”
洛朗逸默不作聲,高深地看着伏在地上的柔兒,腦海中卻是想起秦祥特意來告訴他此事是嶽千帆所爲的事,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嶽千帆能這麼快就將事情四處宣揚開來,他還真是小看了這個丫頭,心思狡詐,手段狠辣,這簡直就是謀求帝位最出衆的謀士!
柔兒跪在地上,見洛朗逸默不作聲,也不敢擡頭去看,正心驚之時,突然一記霹靂劃破長空,嚇得柔兒猛一哆嗦,一隻手輕輕地落在她的肩膀上,慢慢劃到她的脖頸處。
“我喜歡聰明的人,但是不喜歡多嘴的婢女。”洛朗逸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柔兒,右手猛然一扭,柔兒睜大了眼睛,彷彿不可置信一般地倒在地上,再也沒了生息。
洛朗逸看着濃黑的雲層裂開了一抹猩紅,緊跟着大雨潑天而降,拿出絲絹擦拭着自己的手指,面無表情地說道,“將屍體丟出去。”
“是,主子。”暗處,一個黑衣人突然出現,下一刻便帶着柔兒的屍體消失不見。
嶽府,千帆閣。
“小姐,秦家二公子到訪,指明要見姑娘。”一直在外守着的翠柳匆匆走進來,面露擔憂地說道,“小姐,要不奴婢去回了那個秦祥,萬一他心生歹意怎麼辦?”
“翠柳,我看你是想太多了。”千帆摸了摸被劍氣所傷的臉頰,雖然納蘭敏皓用了上等的藥,但也僅僅是淡化一些,若是仔細瞧着,還是能看出來,千帆倒是不在意這種小事,納蘭敏皓卻是不樂意,據說昨晚便讓雲先生專門做了新藥,讓鳳陽帶了過來。
“可是,小姐,防人之心不可無啊!”翠柳看千帆毫不在意,又繞到她身邊,急的滿頭大汗,一雙手更是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纔好。
“我知道你是覺得楓夜受傷,怕那秦祥耍詐。”看着着急上火的翠柳,千帆噗嗤笑了起來,搖着頭無奈地說道,“放心吧,秦祥此人異常聰明,但越是聰明人就會有一個通病,那就是自負,他會想得很多,所以秦祥會認爲他大哥折損在我手裡頂多是我僥倖而已,或者我身後還有其他人。”
前世,洛朗逸之所以會拉攏秦家,至少七分是看在秦祥的聰慧過人之上,秦祥此人雖然心思敏捷,卻有些自命不凡,天生不能見血,與洛朗逸身邊的其他謀士素來不合,最後還是被人害死。
暴雨剛過,空氣也似乎新鮮了許多,千帆緩緩地向花園的湖心亭走去,只見亭中立着一個身材修長的少年,身着青色提花綃勁裝,腰間綁着一根素色絲帶,面容俊秀,皮膚蒼白,一雙黝黑的眼眸滿是陰鬱,正是秦祥無疑。
“秦二公子到訪,不去尋大姐姐,倒是來看我這個遠了一層的表妹,不知有何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