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同志,你身上,還剩幾個特權?”
看着溫如是不懷好意的眼神,艾瑟兒驚悚了,明豔靚麗的鵝蛋臉都快扭曲成了梨形。她瞪圓了雙眼盯緊溫如是,直到確定她的面上完全都沒有軟化的跡象,才恨恨地開口:“……一個都沒有了。”
“一個都沒有了?怎麼可能,你好歹也是個首席呢,不會不留個特權給自己保命的,”溫如是不信,戳了戳她的手臂,“把嵌玦打開讓我看看。”
她當然會留一個特權當作底牌,但那是在之前……艾瑟兒悲憤莫名,很想怒斥她兩口子都不是人,話都衝到了嘴邊最後還是生生嚥了回去。
“就看看而已,別緊張,你不同意我也搶不走的不是?”溫如是一邊慈眉善目地循循善誘着,一邊無恥地伸手試探她身上戴着的首飾,“手鐲、項鍊、耳環、簪子……說來聽聽,哪一個是嵌玦僞裝的?”
艾瑟兒氣得頭暈,也許不是生氣,而是箭頭上的毒性發作了。總之,她發誓,再也不跟老闆和溫如是攪和在一起了,過了今天,她一定會離得他們遠遠的,不管他們兩個誰死了,她也不湊上去看熱鬧了!
她一巴掌拍開溫如是的手,取下發髻上一朵不起眼的絹花,眨眼的功夫就將其展開成一張虛擬的屏幕。在上面點了幾點,顯示出一排數據。
溫如是毫不客氣地挪過來,一看到屏幕中間的特權數爲零,臉色也沉了下來,望向艾瑟兒的目光都帶上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鄙夷。
艾瑟兒是一口老血噴不出:“我都說了沒有,你自己不相信的!”
目前的情形由不得她不相信,溫如是面上不顯,心裡其實空落落地,說不出的失望。雖然用另一個特權成功抵消詛咒的機率並非百分之百,但總歸是個機會,現在這個希望落空,溫如是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去面對蘇輕塵了。
一想到他會像資料記載中的那樣,孤獨終老,她的心臟就像被隻手攥緊了一樣,揪得抽痛。
進入內院就看到蘇輕塵倚在軟榻上看書,聽到聲音擡頭,見是她,蘇輕塵往自己身邊的位置上偏了偏頭,示意她坐。溫如是此刻早已平復了情緒,順勢坐下對他淺淺一笑:“在看什麼書?”
蘇輕塵彎起了脣角,合上書頁將封面給她看,藍色的封皮上是儒雅清逸的兩個大字“菜譜”:“我讓青書去搜集了一些編寫成冊,先慢慢學着,以後有更好的再往裡加。”
聽了這話,溫如是笑不出來了,將做菜當成一種學問來鑽研……這樣的精神倒是可嘉,可惜,她恐怕要辜負他的一片苦心了。
好在艾瑟兒只告訴了蘇輕塵,他就是後卿的轉世,並沒有透露關於現實世界的任何事。否則,先不說關於任務世界嚴苛的懲罰制度,溫如是更擔心的是一個生於斯,長於斯的原住民能不能接受,自己其實只是個隨時都有可能被抹殺的存在。
室內很安靜,這樣的安靜讓他時不時的翻頁聲更加清晰,蘇輕塵俊秀無雙的側影安然寧和,橘黃色的燭光打在他的身上,那溫暖的色彩彷彿一幅錯位了時空的精美油畫。
溫如是下意識地撫上他的面頰,在他怔然回望的時候卻又忽然醒悟過來,連忙收回手隨口找了個話題:“那個,關於後卿的事,你要是想知道的話,不用去問艾瑟兒,我可以告訴你。”
蘇輕塵眼裡浮現出一抹笑意,不過面上卻只淡淡地掃了她眼,垂眸重新將視線放到了書本上:“不用,我對他不感興趣。”
溫如是嘴角抽了抽,有些挫敗,悶不吭聲地坐在一旁發呆。她只是想跟他說說話而已,往後這樣坐在一起說話的機會也不多了……
蘇輕塵看了一會兒書,擡頭見溫如是還在那裡發愣,想了想,問:“如果我不是後卿,你還會一心一意相待嗎?”
溫如是覺得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他們明明就是一個人,有必要分得這麼清楚嗎?但是看着他認真的樣子,她還是點了點頭:“我們是夫妻啊,對你好是應該的。”就算他不是後卿,蘇輕塵的純粹也值得她真心相對,更何況,原本就是她死纏爛打把人娶過門的,這點起碼的責任心她還是有的。
“很好,”蘇輕塵看起來心情很好,還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記清楚,別忘了。”
溫如是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她記清楚這一點,但也明白蘇輕塵不喜歡自己在他面前提起後卿。
她向來就很擅於接納旁人的意見,更何況對方是蘇輕塵,所以,溫如是很識趣地不再談論這個話題,除了鞋爬上軟榻,緊挨着蘇輕塵躺下。
他也不反對,甚至還側身遷就地往裡挪出了個空位。
溫如是慢慢蹭過去,摟着他瘦削的腰。上一次像這樣親親熱熱地同塌而眠,彷彿就是上輩子的事情一般遙遠。
將臉埋在他胸前,鼻息間清冽的氣味中帶着淡淡的墨香,他一手攬着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累了就休息一會兒。”
這樣的懷抱太讓人懷戀,溫如是狠了狠心,一咬牙乾脆豁出去了:“輕塵,你要是不想走,我就把人召回來,我們就住在皇女府,哪裡都不去了。”
她已經送走過他一次,同樣的事情,她沒有勇氣再做第二遍。
她根本就不想跟他分開,也不想孤伶伶地一個人留下等死。一定還會有其他辦法的,總會找到更好的辦法解決目前的問題……
溫如是緊緊地抱着蘇輕塵,沉默了良久,卻沒聽到他的回答。擡起頭正想再問一次,就見他正低頭凝視着她的溫柔眸光。
烏黑的眸子深沉,其中似乎有千種情緒起伏,最後都化作了輕輕柔柔的一個微笑。
他微涼的脣瓣印上溫如是光潔的額頭:“今日尚書府送信過來,說父親最近身體不適,想我陪他回鄉下休養一段時日。莊子上有溫泉,老人家冬天會好過一些。開了春你就來接我,等回了京城以後我就待在皇女府陪着你,再也不離開了。”
開了春……溫如是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支持到那一天,也許,等不到去接他的時候,自己就玩兒完了。
溫如是吸了吸鼻子說不出口,只是心中酸楚難言,最後還是低聲問:“你什麼時候走?”
蘇輕塵的聲音柔和:“還有半個月,這半個月你搬回主屋睡,好不好?”
溫如是僵了僵。
蘇輕塵愈加放柔了聲線,言語中的期盼讓人難以拒絕,“只有十多天,除開收拾衣物,替父親準備用具的功夫,我們真正相處的日子也只有幾天了。”
想到過了這個冬天,也許蘇輕塵就再也見不到她,到時候說不得,去接他的人只有鳴鳳和襲玥。等他回京,發現皇女府的主子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不知道那時的蘇輕塵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傷心、難過是肯定的,只是希望他不會頹廢太久。
溫如是輕輕點了點頭:“好。”她也不想跟他分開,那樣的分離一次就夠了。
如果在蘇輕塵離開的這段日子裡還找不到活下去的方法,溫如是隻能說,她盡力了。
倘若這樣都無法改變他們的結局——只能在最後的光陰裡,能對他好一點就好一點,也算是了了她一個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