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整石雕砌的拱門,埃利奧特終於找到獨自一人坐在花壇邊的艾瑟兒。他慢慢在她身邊蹲下,墨綠色的眸子裡注滿了憂愁:“安格斯他……他就是這樣的性格,不是故意針對你。”
艾瑟兒轉過頭,淚眼盈盈看他:“你會幫我的,對嗎?”
埃利奧特口中苦澀,抿了抿嘴,還是點了點頭:“我會幫你的,如果那是你的願望。”
“埃利奧特,你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紳士。”她抹着眼淚撲進他懷裡,埃利奧特的手撐着路邊冰涼的石階,頓了頓,終是沒有擡手,就那麼守禮地維持着方纔的動作,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尋求安慰。
她的眼淚婆娑,沾溼了他的衣襟。
在那一刻,埃利奧特真的很討厭他的二哥,討厭他黑暗般的美麗和優雅,討厭他的玩世不恭,討厭他對淑女的不尊重。安格斯就是那麼樣的一個人,從小到大,總是能夠得到很多女人的青睞,但他卻從不珍惜她們寶貴的感情。
他對她們微笑,只是因爲他想笑,他對她們好,只是因爲她們會加倍地對他更好。
而當他玩膩了,安格斯就會毫不留情地傷害別人的心,將她們趕離他的身邊——如今這個對象變成了自己傾慕的女孩,埃利奧特心裡,說不出的一陣陣刺痛。
他艱難地開口:“別難過,我會跟他好好談談。”
安格斯會答應弟弟對艾瑟兒好一點的要求嗎?當然不會。
所以當埃利奧特誠懇地說出自己的請求以後,安格斯只是無可奈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中有着毫不掩飾的嘲諷:“你難道就真的愚蠢到,迷戀上那個死皮賴臉纏着男人不放的女人了?”
埃利奧特惱怒:“不要這樣說她,她只是喜歡你,喜歡一個人並沒有錯。”
“笨蛋,”安格斯搖頭,一口飲盡杯中的烈酒,隨手將玻璃杯塞到埃利奧特手裡,擺擺手,頭也不回地出門,“給你最後一個忠告,要是你打算跟伯爵家聯姻,婚後最好用一根鐵鏈子,把他那該死的女兒鎖在臥室裡,千萬別放出去禍害別的男人。”
……
“他真的是這麼說的?!”艾瑟兒雙眼怒瞪,攥在手中的骨梳“啪嗒”一聲斷成了兩截。
妮莉雅扯了扯嘴角,閒閒地道:“我親耳聽到的,錯不了。艾瑟兒,看起來安格斯那邊,你是沒戲了,要不還是換我上罷。”
艾瑟兒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別忘了,你還需要我的收留,才能在這裡住下去。”
她扔開手裡的骨梳,旁若無人地在梳妝檯前坐下,理了理長可及腰的如雲秀髮,“不喜歡有什麼關係?等我初擁了安格斯以後,自然就會得到他的忠誠。”
妮莉雅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吸血鬼對轉化自己的引路人所產生的那種忠誠,也不是牢不可破的。”
“那就殺了他,”艾瑟兒慢條斯理地打開梳妝盒,挑出一條紅寶石手鍊,“我們不能親自動手,就暗示別的人去做,只要不是親口發出的命令,也不會判我們任務失敗。”
她擡手,滿意地端詳着跟自己的雪白皓腕相映成彰的手鍊,慢悠悠道,“大不了就不走安格斯這條線,他不是還有一個大哥嘛,把那個狼人找出來,馴獸這事兒我擅長。”
妮莉雅垂眸,掩去自己的不滿:“教廷那邊還有一個男配,我們不如順便把那個人也引出來。”
“隨便你,”艾瑟兒知道她在想什麼,她也不以爲意,不過她還是認爲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的盟友,“吸血鬼和教廷之間,就像純粹的黑和白、邪和正,那條路不好走,你應該耐心一點。”
“耐心?除了這三個人,剩下的男配都在三百年以後去了!”她不能仗着自己霸住了一個好身份,就處處佔盡便宜,妮莉雅壓着怒火,跟她講道理,“我不想再等那麼久!”
見到艾瑟兒跟妮莉雅不歡而散,溫如是倒是很高興,要是能夠挑撥得她們兩人內訌起來,毫無疑問,她會成爲最大的得益者。
於是,當夜晚再度來臨,溫如是便避開下人跑去找安格斯,推開客房門才發現裡面空無一人,尋了半天才在在噴水池旁邊發現他的蹤影。
那時的月光如水,池中清泉泛着粼粼的波光,安格斯枕着手臂,仰面躺在半身寬的花崗石邊沿上。
皎潔的月色從水中折射出來,映照在他的側面,細細碎碎的光斑仿似在他長長的睫毛上輕盈跳躍。微風吹拂過他的黑髮,長短不一的髮絲在夜風中舒緩地搖擺。
溫如是斂起裙裾,輕輕在他頭的那一邊坐下,他闔着雙目狀若未覺。
過了好一會兒,安格斯才緩緩開口:“走開一點,蠢貨,你擋着我的風了。”
“……”溫如是翻了個白眼,這男人,嘴巴要是不那麼討人厭,就算光是當做花瓶擺在家裡也很賞心悅目,但是他若是一張口說話——嘖嘖,讓人真想把他毒啞。
她微微往邊上挪了挪,“這下總行了吧?”
“再遠一點。”安格斯毫不客氣,眼睛都不睜一下。
她咬牙,又往遠處挪了挪。如此反覆幾次,直到跟他相隔了兩米左右的距離,安格斯才閉上嘴。
“我真想知道,像你這種人,要是喜歡上一個人,會是什麼樣子。”溫如是壞心眼地狠狠道。
安格斯出乎意料地沒有反駁,慢慢睜開雙眸:“這個問題,我也很想知道。”他扭頭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還是一如既往的惡毒,“不過那個幸運的女人肯定不會是你。”
溫如是氣笑,隨手拾起手邊的一塊碎石,就往他身上扔了過去:“你這話要是對着白天的艾瑟兒說的話,她肯定會恨不得抓爛你那張臉。”
安格斯支起身,輕撣外套上的灰塵:“三句不離你那‘人格分裂’的話題,你不嫌煩我都煩了。”
溫如是嘆氣:“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就算不信我,也別老在白天去挑釁她了,艾瑟兒可沒我這麼好說話。”
他挑眉,嗤笑一聲:“難道她還能強迫我娶她不成?”
“艾瑟兒雖然不能強迫你喜歡她,但是殺了你還是做得到的。”溫如是無奈地望他,她本想讓安格斯對妮莉雅表現出一點點的興趣,那樣肯定能挑撥她們之間並不牢固的關係。
可惜,看他現在的態度,就算她還沒開口,也知道他不可能會同意。儘管如此,溫如是也不希望他再激怒艾瑟兒,那女人不是個善茬。
她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語氣,柔聲勸道,“昨晚在梅麗爾那裡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就算是爲了你自己,不要輕易招惹她,至少目前的你還不能跟她抗衡。”
安格斯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半晌,緩緩起身,不置可否地輕笑了下,轉身便待離開。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吸血鬼嗎?”她驀然開口。
他頓了頓,背對着溫如是緩緩邁步,身後傳來她清冷悅耳的聲音,“艾瑟兒找到鑰匙後就能轉換,到時候,她第一個對付的人肯定是你。”
安格斯沒有回頭。如果她們所說的鑰匙,就是那個薔薇徽章的話,艾瑟兒不可能找得到。因爲,它正靜靜地躺在他的行李箱內……
回到房間脫了外套,安格斯從櫃子底層搬出自己的箱子,翻開蓋在上面的衣物,拿起那枚徽章仔細觀察。
火紅的薔薇隨着燈光的角度變幻,徐徐流轉着暗紅的光芒,彷彿下面有液體緩緩淌過一般詭異。
他微微蹙眉,難道艾瑟兒生日那天突然出現的男人說的都是真的?但是他根本就不認識那個人,他爲什麼會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他來保管?
安格斯百思不得其解,他想了想,起身將徽章平放到地上,拎起旁邊的一把椅子在手裡掂了掂,忽然揚起椅腿對準它用力砸下去!
椅腳猛地豁了個缺口,那徽章上的紅色薔薇仍然是完好無損,連上面光滑的琉璃都沒留下一絲劃痕。
他撇嘴,拾起它扔進箱子,或許下次可以再試試用火燒,用錘子打?或是找個熔爐……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他就不信自己會被這麼一個小玩意兒給困死了。
他一腳將箱子踢回櫃子,解開領口倒在鬆軟的牀上,活動了一下腕關節。
要不是教廷離這裡太遠了的話,將這東西交給他們是最好的辦法。
安格斯忽然想起,方纔她壓着火氣的話,輕輕笑了起來——這蠢貨,自己都顧不過來,還要擔心他的安危,真是……
至於真是什麼,一時之間他還真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
安格斯饒有興致地想着,要是那女人知道,她們都想得到的東西落到了他的手裡,不知道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不過可惜吶,他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這把鑰匙就是個定時炸彈,安格斯的嘴角彎出了一個輕微的弧度,他可不想看到什麼吸血鬼之類的怪物,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小心駛得萬年船,他會將它靜靜地銷燬,除了自己,誰都不可信。
整整一天,都被市長追着“教育”的浮躁心情,因爲出現了新鮮事物而忽然變得愉快起來,安格斯伸了個懶腰,緩緩閉上眼睛。
明天一早起來,先進城去看看。他記得,西邊好像有間鐵匠鋪,就在紫香藤酒館的隔壁那條街,事情辦完了還能去酒館坐坐,那裡的舞‘娘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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