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裡的少年穿着一身純白色的小西裝,眉目精緻,容顏如畫,白蘇衝着他展顏一笑,鏡子裡的少年便也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
站在他身後的男人扣好襯衣袖子,皺着眉頭又問了一次:“真的要去?”
白蘇嗖的一下轉過身來,討好地衝他笑:“讓我去長長見識唄。”
蘇衍之將他脖頸處的領結理正,有些不放心地叮囑:“要跟緊我。”
“嗯噠。”白蘇乖巧無比地點頭,十分有眼力見地服侍他穿衣服,蘇衍之萬年不變的面癱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薄脣微勾,搖頭嘆息:“也就這個時候纔會聽話。”
晚宴是在慕容家的別墅舉辦的,以蘇衍之的身份地位,自然不需要去得太早,他甚至不需要向門衛出示請帖,畢竟整個上流社會還沒人不認識他蘇衍之。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宴會上的男男女女們面上都帶着恰到好處的優雅笑容,看起來倒是其樂融融。
見到兩人進來,相識的不相識的都紛紛望了過來,微笑着向蘇衍之問候,全然不顧他那冰山似的冷臉。平心而論,蘇衍之確實是一個極有魅力的男人,這種魅力不僅僅來源於他的權勢地位,更多是由於他自身的優雅穩重,而這無論對於女性還是男性,都是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蘇衍之不是話多的人,三言兩語間便將衆人的試探擋了回去,領着白蘇往裡走,別人看到他小心呵護的神情,便知道自己剛纔想差了,他身邊的少年的身份恐怕也不簡單,絕非男|寵之流。
兩人來到宴會廳的中央,那裡此時正站着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眉目慈祥,笑容滿面,有些發福,身上穿着暗紅色以金線繡金龍祥雲紋的唐裝,滾圓的啤酒肚將衣服撐到了極致,像極了大肚彌勒佛。
看來這位就是慕容老爺了,白蘇暗暗猜測。
果然,蘇衍之禮貌性地點頭打招呼,祝福道:“身體康健。”一邊示意白蘇將抱在懷裡的禮品盒遞過去。
因爲蘇海超然的地位,蘇衍之雖說年輕,但輩分卻比在場的大多數人都要高,論起來他就是和慕容遠稱兄道弟也是應該,畢竟在蘇海面前,狡猾如慕容遠也不得小心以晚輩自居,故此,蘇衍之並沒有像宴會上的其他人那樣用敬稱。
慕容遠立刻笑了起來,拍着蘇衍之的肩,一個勁地叫蘇老弟。
像這種名流晚宴,賓客們一般是不會帶助理進來的,這邊白蘇捧着禮物遞過去,慕容家那邊卻半天沒人接,正在和慕容遠交談的蘇衍之停了下來,微蹙着眉頭掃了一眼站在慕容遠身後的年輕人。
慕容遠的臉上快速地閃過一抹不悅,他哈哈一笑,微側身子,寬厚的大掌落在身後那人的肩膀上,語氣慈愛地說道:“你這孩子真是迷糊,竟然在這個時候走神,還不快去將你衍之叔叔送來的禮物接過來。”
衍之叔叔?白蘇莫名覺得這個稱呼有些好笑,尤其是看到對面那青年看起來和蘇衍之差不大多的時候,更是樂得偷偷抿起脣角。
蘇衍之將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不知不覺間也緩和了神情,因爲輩分的關係,這些年來不知道鬧出了多少可笑的事,他早就習慣了。
他擡眸看了眼對面靜悄悄的青年,心裡明白這人恐怕就是慕容遠剛找回來的私生子了,剛纔兩人過來的時候,那青年便一直低着頭悄無言語的,這會兒又在人前如此落慕容老爺的面子,可知是對慕容家沒有一點感情的。想到此處,蘇衍之不禁搖了搖頭,慕容遠爲了將企業的大權牢牢掌握在本家,可算是費盡心機,只可惜用錯了方法,這青年未必會乖乖被他利用。
僵持了一分鐘,那青年終於擡起頭來,露出一個帶着點諷刺的笑意,上前兩步來接禮物。
來到近前處,青年視線不經意間從白蘇臉上掃過,身子突然微不可見地僵了一下,他一掃剛纔的牴觸,勾脣笑了起來。
他這番變化,身後側的慕容遠因爲角度的關係沒有注意到,蘇衍之卻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裡,瞬間起了調查青年的心思。
看到青年的笑,白蘇不知怎的心中猛然一跳,驀然產生一股不祥的預感,他仔細看了眼對面這人的眉眼,隱隱覺得帶着幾分熟悉感,一時之間卻又說不上來究竟是在什麼地方見到過。
慕容遠指着那青年,笑着向蘇衍之解釋道:“這是我最疼愛的一個孩子,名字叫慕容曄,之前被我送到國外去讀書了,不久前回來的,說是學成歸國要幫我分憂呢,以後,還要蘇老弟多多提攜小輩。”
蘇衍之淡淡道:“客氣。”心中卻對他的話很是不以爲然,暗道,這個叫做慕容曄的青年眼神野性,態度也敷衍,明顯是不服管教,慕容遠若是能控制住他也就罷了,若是不能的話,恐怕要反受其害。
臥槽!原來這位就是正牌攻啊,白蘇虎軀一震,探究地看了過去,心道,爲什麼正牌攻看起來十分不喜歡自己的樣子,身上帶着一分難以遮掩的敵意,難道說自己之前得罪過他?
注意到他的神情,慕容曄笑了,衝着白蘇挑起眉頭。
蘇衍之表面上雖然和慕容遠相談甚歡,其實暗中一直在關注兩人,見到他們眉來眼去的互動,心底十分不舒服,看到其他賓客上來問候壽星,立刻藉機帶着白蘇離開,走到餐點區。
那邊葉知正在吃水果,看到兩人便輕輕叫了一聲,笑道:“你可算是來了,我一個人在這裡都快無聊死了!哎,阿蘇也在?你怎麼把他也帶來了?”
蘇衍之挑揀了一杯專門爲女士們準備的果汁,遞給白蘇,這纔看向葉知,“他說一個人在家無聊,我帶他來長長見識。”
葉知點頭,“也對,男孩子家的是不能整日悶在家裡,反正今兒只是一場壽宴,應該出不了什麼事。”
白蘇打了聲招呼,鬆開蘇衍之的手,自己挑選東西吃。
葉知衝着蘇衍之賊賊地擠了擠眼睛,“哎,你有沒有見到慕容家的那個私生子?感覺怎麼樣?”
蘇衍之選了張沙發住下,視線剛好能落到不遠處的白蘇身上,他想了想,答道:“看起來是挺聰明的樣子,只是,千萬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纔好。”
葉知嘿嘿笑了起來,“慕容遠可是將他當作寶貝一樣捧着呢。”
蘇衍之不置可否,神情淡漠,看起來是不太喜歡這個話題,葉知便也從善如流,順着他的視線看到臉頰鼓鼓正在吃甜點的白蘇,笑得打跌:“哎呦,我可真是服了,就沒見過比咱們阿蘇更愛吃甜食的人,你說他也不怕牙疼。”
蘇衍之皺眉,忽然十分認真地看着他,葉知看他表情嚴肅還以爲是要說什麼正事,就聽他面癱着臉冷冷吐出一句話:“是我們家的。”
葉知:尼瑪!
寒暄過後,慕容遠走到宴會廳中央的高臺上,雙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一下,稍後,他低沉的聲音緩緩從麥克風中傳出,“諸位,感謝大家今晚賞光來參加敝人的生日宴會,時光易逝,到了現在,慕容遠已經五十歲了,回顧我這一生,可謂是半世辛勞……”
白蘇端着餐盤迴到蘇衍之身邊,聽了這種感性的話,有些驚訝,“他這是在做什麼?”
葉知翻白眼:“打感情牌啊,等着吧,用不了一會他就會說年事已高,要退位讓賢,然後就順理成章地將那個私生子介紹給大家。”
接下來的發展果然如他所料,慕容遠拉着慕容曄的手,一副慈父模樣,惺惺作態地交談了幾句,又對着臺下某處招了招手,一個穿着淺紫色緊身抹胸晚禮服的少女微笑着走了上去,站在慕容遠身側。
慕容遠拉過少女的手,讓她和慕容曄手掌相疊,笑道:“這是我的養女楊雨薇,大家之前也都見過的,小雨可是個好女孩,乖巧懂事,對長輩又十分孝順,小曄之前一直在國外,所以他們倆的事一直拖着,小雨雖然沒什麼怨言,但我們慕容家卻不能委屈了她,今晚趁着我的壽宴,我想宣佈一件事,來個喜上添喜。”
此情此景,衆人又有什麼不明白的?即便是明知道楊雨薇之前一直在和慕容家大力培養的另一位繼承人交往,這個時候也只能裝作不知。
“孩子們兩情相悅,我這個做長輩的也沒有阻止的道理,小曄和小雨將在今年的11月8號在皇冠酒店舉行訂婚儀式,到時候,還請大家前來捧場。”
臺下的賓客善意的笑了起來,紛紛表示一定到場,蘇衍之望那邊掃了一眼,低聲道:“楊雨薇?這不是慕容家花大力氣培養的童養媳嗎,據說手腕可是非同一般。”
葉知笑嘆:“長得倒是很漂亮,慕容曄這回有福嘍。”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據都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來,長得漂亮,也要讓人有福消受纔可以,只看那楊雨薇眉宇間總是似有若無的流露出幾分算計,便知道也絕非什麼省油的燈。
那邊,慕容遠在慕容曄手背上輕拍了兩下,示意他上前講幾句。
慕容曄一言不發地站到麥克風前,現場陷入長久的靜默當中,臺下的賓客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慕容遠臉上的笑容僵的都快掉了下來,但在衆目睽睽之下卻又不好自打嘴巴地教訓自己“疼愛”的孩子,只能先記下這筆賬,等到無人時再慢慢細算。
賓客中依稀傳出幾聲議論,慕容曄回頭看着自己名義上的父親挑眉一笑,一手抓住麥克風,笑容邪氣,語不驚人死不休道:“很抱歉,我恐怕不能跟楊雨薇小姐訂婚了,因爲,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同性戀!”
衆人譁然,雖然現在社會開放了,上流人士間也不乏養男明星取樂的男人,但同性戀始終不是社會的主流,也一直不被大多數人接受,所以,儘管大家心知肚明知知道這樣的事真的存在,卻打從心底裡不以爲然,玩男人沒什麼,只要不耽誤娶妻生子就好,而現在,慕容曄竟然當着自己父親和差點成爲未婚妻的女孩面前公開出櫃,怎麼能不讓人驚訝?
但,慕容曄顯然並不滿意現在這樣的效果,他甚至站在臺上露出一個惡意滿滿的笑容來,繼續挑戰慕容遠的心理承受能力,意味深長道:“而且,我已經有心儀的對象,他,就在這裡。”
這下,羣衆的八卦情緒被挑了起來,當即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賓客無視了慕容遠的黑臉,笑着問道:“不知道慕容少爺看上了誰?”
“我看上的人嘛——”慕容曄痞氣地挑起眉頭,手掌擡起,伸出手指指向某處,視線穿過層層賓客,落在五官精緻美好的少年身上,一字一頓大聲道:“是他,白蘇!”
正在吃糕點的白蘇:=口=
僵硬片刻,蘇衍之黑着臉轉過頭來,聲音陰沉沉地問道:“你是不是該對我解釋些什麼?!”
白蘇:“……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