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白家別墅前突然傳來一陣異常的響動,閉着眼睛假寐的少年立刻跳了起來,臉上帶着些驚喜和興奮:“是舅舅回來了嗎?”
大門被打開,一身黑衣面容冷峻的蘇衍之抱着胳膊被人扶了進來,臉色有些蒼白,額上卻沁出了細密的冷汗,緊緊咬住嘴脣,似乎正在忍耐某種難捱的痛苦。
白蘇意識到不對勁,連忙走上前去扶着他:“舅舅,你怎麼了?”
蘇衍之擠出一抹虛弱的笑容,聲音輕飄飄的毫無力道,是和平日裡完全不同的形象,顯露出難得一見的脆弱來:“阿蘇別擔心,我沒事的。”
“老大,你胳膊都傷成這樣了,怎麼能說沒事呢?!”站在他身側的漢子驚呼出聲,嗓門奇高,語氣裡帶着一股子憤憤不平。
白蘇擡頭看了一眼,見對方一副五大三粗身形健壯的樣子,渾身透着一股子精悍之氣,面容很陌生,之前倒是並未見過。
“多嘴!”蘇衍之低斥一聲,不贊同地掃了那人一眼,漢子接到他飽含警告的視線,不甘心地停了話頭,只是心裡尤自擔心不已,他原是孤兒出身,窮困潦倒的時候差點走上彎路,機緣巧合之下受到蘇衍之的幫助,這纔有了一份像樣的工作,因此心裡很是感念蘇衍之的恩德,這次的營救行動也是自願跟去的。
看出白蘇的擔憂,蘇衍之低聲勸解道:“沒什麼的,只是不小心被子彈擦傷了手臂,不嚴重,衣服上的血也大多是別人的。”他一邊說,一邊將身體朝着白蘇移過去,卻又小心地將重心落在自己這邊,只是虛虛地爬在對方肩上。
蘇衍之擡頭看着曾經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們,說道:“今晚的事多虧了諸位,大恩不言謝,改日我會在鴻雁樓設宴款待大家,現下天色已晚,大家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衆人連稱不敢,說笑着散去,客廳裡很快便只剩下白蘇兩人。
距離太近,白蘇可以清楚地聞到對方身上的血腥味,剛纔顧忌着有其他人在,有些話不好說,這個時候卻再也忍不住了,白蘇紅着眼睛看他:“真的沒事?”
蘇衍之微勾脣角,露出一個堪稱溫柔的笑容,點頭道:“傷口已經去醫院包紮過,醫生也說沒什麼大礙,養好之後不會留下任何影響的,相信我。”
說話間溫熱的鼻息噴灑在皮膚上,撩撥着白蘇敏感的神經,他略有些不適地扭了扭身子,卻又怕牽動到蘇衍之的傷口,微動了一下便強忍住了,他低聲道:“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兩人的體形差距有些大,讓白蘇去照顧蘇衍之其實是有些費力的,他下手沒個輕重,幾次差點按到蘇衍之受傷的手臂,意識到這一點後,本來就憂慮不已的心情頓時更加低落了,有些泄氣地對正坐在牀上調整呼吸的蘇衍之道:“還是叫其他人來吧。”說完就想轉身出去叫人。
蘇衍之眼疾手快地捏住他的手心,用大拇指緩慢摩挲着,臉上的表情溫和而包容,聲音堅定:“我不介意。”他的眼神清亮至極,是真的一點都不介意。
於是白蘇便趕鴨子上架,一點點摸索着來,動作更是小心再小心,等脫掉蘇衍之染血的外套後,直接累出一頭汗。
整個過程中蘇衍之一直用那種混合着慈愛和寵溺的眼神注視着他,既像是在看自己的小輩,又像是在看放在心尖上的戀人。
忙碌完之後,蘇衍之拉着他坐下,拿着一塊不知道從哪裡摸出去的手帕遞給他,“擦擦汗吧。”
白蘇一言不發地坐到他身側,感覺有些彆扭,自從發生過上次那件事後,每當兩人獨處時他總是控制不住地聯想到脖子以下的那些事,感覺真是羞人極了。
蘇衍之的視線粘稠如蜜,牢牢地黏在白蘇身上,短短几分鐘後,他便抵抗不住丟盔棄甲,瞪大了眼睛佯裝兇巴巴地問道:“看什麼?!”
對方這副模樣像極了一隻即將炸毛的小貓,蘇衍之握拳抵脣乾咳一聲,堪堪掩住嘴角的笑意,“沒看什麼。”
大概是怕白蘇真的惱羞成怒,頓了頓,又連忙轉移話題:“蘇曼寧已經救出來了,人沒受傷,只是你也知道他心智有些問題,醫生擔心他會留下什麼心理陰影,建議入院觀察一段時間,我同意了。”
剛纔看到蘇衍之受傷後,白蘇又驚又怕,心神滿滿地被此事佔據,一時根本沒有來得及詢問曼寧的情況,此時聽到他這麼說,心裡悄悄鬆了口氣,連聲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待緩過神來,酒會那晚的事又再次涌入腦海,白蘇糾結:“這次的事究竟是誰做的?曼寧那個單純性子不太可能得罪人啊。”
蘇衍之修長的手指落在他的發心,“我已經讓人調查過了,似乎和慕容遠脫不了干係。”
聽到他提及慕容遠,白蘇瞬間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竅,“他想用曼寧來脅迫慕容曄,好讓他乖乖聽話?”
“嗯,你接到的短信也是他的授意,想要把你引開。”蘇衍之淡淡點頭,誇讚道:“比以前聰明不少。”
其實是因爲我熟知原書劇情,知道慕容遠不是個好東西啊,不過,白蘇纔不會傻到直接說出來呢,他直接一點不心虛地點頭,驕傲且矜持地抿着嘴脣樂,小尾巴都快翹上了天。
這次事發不但提前暴露了慕容遠的狼子野心,也讓蘇衍之對他增添了幾分嫌惡,大概是受家庭環境的影響,蘇衍之其實並不是一個迂腐呆板的男人,爲了達到自己的某種目的,也從來不排斥使用陰謀詭計,但像慕容遠這般直接對一個心智不全的孩子下手,就未免讓人瞧不上了。
然而,沒等到蘇衍之騰出手給慕容遠製造點麻煩,慕容家先就出了事,先是慕容遠意外暴斃,雖然對外宣傳是突發性時疾,但大衆還是敏銳地嗅到一絲不同的氣味,不久前的壽宴上慕容遠還一副容光煥發紅光滿面的樣子,怎麼才短短几天時間就突然因病去世了?
記者們像是聞到腥味的蒼蠅一樣,瞬間蜂擁而上,不出三天,事情果然發生驚天逆轉,慕容家的養女楊雨薇跳出來指責慕容曄爲了奪取財產而殺了慕容遠,可惜她卻拿不出什麼用力的證據,就連慕容家的下人也都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緊接着,有人爆出楊雨薇其實早已和地下情人秘密交往了幾個月,說不定現在已經珠胎暗結。
爆料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可惜圍觀羣衆被美色所誤持懷疑態度,那人便淡定地甩出了幾張豔照,衆人譁然,這才相信原來這位長相清純甜美的女孩不但早已有男友,私下裡更是和許多人都有着曖昧不清的關係。
之後的幾天,慕容曄突然十分強勢地和楊雨薇解除了慕容遠定下的口頭婚約,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迫她嫁給某下屬。
結婚之後楊雨薇被看管的極嚴,之後便再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來了。
白蘇抱着花來到醫院,曼寧正一個人在牀上滾來滾去,無聊的一個勁地吐泡泡,看到他的時候眼睛瞬間亮的可以直接用來照明,蹦下來圍着他笑道:“阿蘇哥哥你來了,這裡一點都不好玩,我們回家好不好?”
看來真的是困在這裡無聊壞了,否則一向乖巧聽話的曼寧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白蘇拍了拍他的頭,想了一下道:“唔,寧寧你先坐在這裡吃水果,我去問問醫生,如果身體真的沒事的話,我就接你回家。”
曼寧聽了直接歡呼出聲,乖乖地坐在牀側。
白蘇叮囑他了幾句才離開,問過醫生,對方說曼寧已經沒什麼大礙,也沒有什麼創傷性心理障礙,可以出院靜養了。
再次回到病房時,白蘇被嚇了一跳,剛纔還好好的曼寧不知道爲什麼哭了起來,看起來委屈又難過。
白蘇心疼:“怎麼了,寧寧?”
曼寧呆呆地看着房門,帶着哭腔開口:“剛纔虎子哥來了……”
白蘇心底咯噔了一下,急急地追問:“他跟你說什麼了?”
“他說他討厭我,說我是個累贅,還說如果不是有我在的話,他早就發大財了……”曼寧一邊哭一邊說,最後已經淚流滿面,“虎子哥哥說以爲讓我不要去找他,否則就打死我!”
看他哭得可憐,白蘇不忍地安撫道:“沒事的,還有阿蘇哥哥在啊。”可惜曼寧此時滿心滿眼都是他的虎子哥哥,哭得快要暈過去了。
門外,穿着豔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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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緊身絲質襯衣的男人挑眉,邪邪笑問:“你不心疼?”
“當然心疼。”慕容曄直認不諱,眼神哀傷地透過縫隙看着房內痛哭失聲的少年,心底痠疼難受。
何正凱嗤笑一聲:“裝這副深情樣子幹嘛,要真是捨不得你就進去啊。”看慕容曄臉上悲哀之情俞重,隱隱浮現出一絲猶豫,右腳輕擡,他便又笑着加了一把火,“想去就去吧,只是我這人懶,別人家的事我可不想管,你們家那些糟爛事自己解決去吧,否則看着你們雙宿雙飛,哥心裡可受不了。得了,我現在就告訴那些正在幫你看管公司的下屬,可以收工了。”說着就要掏手機打電話。
“何正凱!”慕容曄惡狠狠地喊出聲,衝過去一把提起他的衣領,咬牙切齒道:“你他媽不得好死,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見他了,但是,要是讓我知道你沒有遵守諾言,動了寧寧,我他媽跟你死磕到底!”
嘖嘖,怎麼總是這麼容易衝動呢,何正凱搖頭感嘆,心下鬱悶,其實他昨晚只是有點吃醋,然後就酸酸地說了句:“那小白癡有什麼好的,早知道就不把他的消息故意透露給蘇衍之了,要是能消失的話就更好了……”
誰知道就那麼巧剛好被慕容曄聽個正着,然後那傢伙就怒氣衝衝地問他什麼意思,何正凱氣不過,一時嘴賤來了句:“老子說你要是再去找他我就弄死那個白癡!”
再然後慕容曄就紅着眼拎起來一把椅子砸了過去,至於打着打着就滾到牀上什麼的,我們還是裝作不知道好了,免得被滅口╭╮
因爲慕容曄的那些話,之後的幾天裡傻白甜的曼寧突然變得鬱鬱寡歡起來,無論白蘇怎麼哄都不見好,直到某人的意外來訪。
“臥槽臥槽臥槽!”葉知拔高了聲音驚呼出聲,抖着手指着曼寧,驚恐地像是見了鬼,片刻後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握着曼寧纖薄的肩膀使勁搖晃:“老子可特麼找到你了!”
可憐瘦弱矮小的曼寧在他手裡抖得像暴風雨中的最後一片秋葉,一副隨時都會暈倒的模樣。
白蘇像護雞崽的老母雞一樣跑過去,一把將曼寧護在身後,怒瞪葉知:“你別欺負人!”
葉知也瞪眼,伸手欲將曼寧揪出來,“你起開,我今天非要和他好好算算舊賬!”
臥槽!還真是來找茬的,雖然不知道曼寧是怎麼得罪葉知的,但白蘇還是下意識地選擇站在曼寧這一邊,畢竟葉知給人的感覺實在太不靠譜了,因此大聲叫道:“不行!”
葉知氣得要吐血,鬱悶道:“你這是什麼眼神,爲什麼跟看流氓似的,我告訴你,幾個月前這小子突然昏倒在我餐廳門前,你問他是誰好心把他給收留了?!是我!誰知道這傢伙根本就是一個小白眼狼,打碎了我五十幾套碗碟不說,還沒等我扣他工資,他什麼都沒拿就跑的沒影了,我特麼就那麼可怕嗎?!其他的也就算了,竟然連證件和錢都不帶在身上!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也不怕被人給賣了!臥槽,可特麼擔心死老子了!”
曼寧被他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到了,嘴一扁,哇哇大哭:“是你說的要把我賣掉,我害怕,然後才跑掉的!”
看到他哭了,葉知一個頭兩個大,悶聲悶氣道:“哭什麼哭,我又沒怎麼着你,而且,誰特麼說要把你賣掉了?”
曼寧抽抽搭搭:“那天晚上,你和人打電話,我都聽到了……”
葉知皺緊眉頭,想到了什麼之後猛然一拍腦袋,驚呼道:“該不是那晚吧?!”
這話怎麼聽着那麼曖昧呢,白蘇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什麼很了不得的東西,“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葉知狠狠地伸出手指頭隔着白蘇戳了一下探頭往這邊看過來的曼寧,罵道:“能不能長點腦子,誰特麼要賣掉你了,我那個時候急着用錢,是準備把手裡的一棟房子賣掉!真是豬腦子,也不想想就你那模樣,能賣的了多少錢?”
到了這時曼寧也意識到是自己聽差了,不由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捂着額頭,弱弱地看着葉知:“欠你的錢我很快就會還的,你放心,我在酒吧找到了一份工作,錢很多噠。”
“酒吧?!”葉知的重點全然不在錢上,反而抓住了他話中的另一個關鍵詞,瞬間像被人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怒道:“長本事了啊?!竟然還敢去酒吧,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一頓!”說着擼袖子就抓人。
曼寧驚呼一聲,轉頭就跑,生怕捱揍,葉知獰笑着跟了上去,雙方你追我趕鬧得不可開交。
擔心曼寧吃虧,白蘇也擼袖子準備加入戰局,結果卻被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蘇衍之給攔了下來,對方搖頭,示意他不要多管閒事,眯着眼睛看着客廳裡的兩人,意味深長道:“隨他們去吧。”
其實葉知的身手不比他差多少,若是真的想要抓人,曼寧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可是現在葉知卻被單純無害的曼寧一次次用抱枕靠墊砸中,要說這裡面沒有鬼,蘇衍之是絕對不相信的。
這個時候就體現出朋友的重要性了,看明白了葉知的心思,蘇衍之決定幫他一把,於是故意攬着白蘇離開,低語道:“好了,別管他們了,還是說說我們自己的事吧。”
白蘇驚:“我們有什麼事?”
蘇衍之挑眉看他,眼神清亮。
白蘇心虛,低聲道:“qaq我還是一個孩子。”所以,能不能求你放過我啊!
蘇衍之笑,動作虔誠地俯首在他眉心處吻了一下,輕聲道:“我會等你長大的。”
白蘇訥訥,尷尬了半晌,才擠出一句話:“如果你被爺爺掄柺杖暴揍,我是不會救你的。”
蘇衍之的雙眸似乎在這一瞬間變得更亮了起來,他笑得很自信:“他會答應的,放心吧。”
三年後。
身邊的牀榻微微下陷了些,有人俯身過來,湊到耳邊柔聲道:“寶貝,快起牀,我們今天還要去參加葉知新店的開業慶典呢。”
對方溫熱的鼻息噴灑在耳側,有些癢,白蘇不堪其擾地醒了過來,捂着腰憤憤道:“還不是都怪你!等會見到曼寧,要是被他看出來的話可怎麼辦?!”
當年慕容曄突然跑到醫院裡,殘忍地扼殺了曼寧處於萌芽狀態的所有青澀情感,曼寧爲此大受打擊,整日悶悶不樂,後來還是葉知鬼點子多,整日帶着他去尋美食,做小吃,今天放風箏,明天就泡溫泉,好不容易纔讓曼寧將他的虎子哥哥給忘記。
說起來葉知這段追妻路也真是蠻辛苦的,整整堅持了三年,曼寧也就是在前幾天才稍稍鬆了口。
在求愛這件事上,蘇衍之和葉知真可謂是一對難兄難弟,兩人經常相互調侃,相互勉勵。
好在,老天終究是不忍心將他們這麼多年的堅持給辜負了,有情人也終成眷屬。
兩人來到葉知的新店時,現場已經十分熱鬧,這幾年葉知的餐飲業做的越發紅火,佔據了極大的市場份額,隱隱有成爲京城業界龍頭老大的趨勢,也難怪會有這麼多記者聞訊趕來了。
曼寧正在擺弄一束百合花,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葉知和蘇衍之正在一旁招待賓客,白蘇便湊過去,低聲道:“這花怎麼了?”
曼寧咬脣:“卡片上是虎子哥哥的字跡。”
白蘇驚訝,慕容曄回國了,真是稀奇,他家那位可是遠近聞名的醋罈子,脾氣又古怪,自從兩人去國外定居後,就一直不怎麼讓他回來,說起來這三年裡他們還真是沒怎麼聽到慕容曄的消息,險些把人忘掉呢。
這三年的時間也足夠白蘇明白,葉知對曼寧是動了真心,只看平日相處的時候葉知無微不至小心謹慎的態度便知道曼寧對他來說究竟有多重要,現在好不容易看到一絲希望,白蘇也不希望這事被慕容曄給攪了,連忙岔開話題:“好了,別想了,他既然送了你就收着吧,不過你的虎子哥哥現在已經是別人家的,以後也就別再想着了。”
被他這麼勸導了一番,曼寧也不再糾結了,反正據聽說何正凱對他的虎子哥哥很好,知道虎子哥哥過得不錯,他也就不擔心了。
兩人手拉着手走出去,站在大門邊交談的蘇衍之和葉知同時望了過來。
視線在空中交匯,四人便同時露出一個幸福的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