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站在牀邊,看着正在閉目昏睡的少年,左右端詳半天,狐疑地盯着景辰問道:“我們長得很像?”
景辰翹着二郎腿,坐在緊靠在牆壁處的一張單人沙發上,點頭答道:“當然。”說完又痞氣兮兮地笑了起來,“不過他沒你好看。”
白蘇毫不客氣地衝他翻了個白眼,率先朝外面走。
景辰訝異:“哎?你這是要去哪?”
“出去。”白蘇回頭睨他一眼,“還是說你喜歡站人家牀邊聊天。”
白蘇領着景辰出門左拐,熟門熟路地推開一扇木門,從壁櫥上取下一盒乾果,放到緊靠窗戶的小桌上,自己撿了張藤木椅子坐下,“說吧,你的目的。”
穿着素白色家居服的少年鼓着腮幫子吃乾果,大大的眼睛透出剔透璀璨的光,讓景辰無端想起親戚家小輩養的那隻小倉鼠,他勾脣笑了一下,在白蘇對面坐了下來,“你不用防備我,就像之前說的那樣,我只是想找回一個故人而已。”
白蘇咀嚼東西的動作停滯了一秒,沉默半晌,然後才說了一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話,“他姓葉。”
景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混娛樂圈的有幾個用的是真名,還是說你覺得自己能夠容忍白珍寶這樣的名字?”
“白珍寶?他的本名?”
景辰點頭。
白蘇徹底安靜下來,雖然有很多事已經忘記,但關於原主名字的由來,他卻一直都記得,“白蘇”是一種不值錢的野草,原主的父母不喜歡他,所以連名字也是隨意起的,跟白珍寶這種愛意滿滿的名字比起來,感覺還挺……
好吧,其實也沒那麼難接受。
偶然得知自己很可能是主角受的弟弟,白蘇心緒繁亂,沉思良久。
景辰一直關注着他的神色,見狀連忙追問一句:“現在你相信我說的話了吧。”
白蘇神態遲疑:“好吧,就算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可是都這麼多年了,你爲什麼一定要找到我呢,難不成我欠你錢了?”
一隻手伸進盒子裡,抓走大把乾果,景辰右手捏起一粒話梅乾拋進嘴裡,臉上浮現出懷念的神色,閒閒地說道:“欠錢倒是沒有,爲什麼要找你?老實說我自己也搞不懂,當年我被人綁架,賣到深山老林裡給人當兒子,好不容易等到機會逃出來,結果又累又餓,差點死在路邊,那個時候如果不是有個小孩子偷拿了家裡的東西給我吃,說不定這世上就沒有我景辰了。”說着擡頭瞟了白蘇一眼,那個孩子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白蘇眸色複雜的盯着他,心想不會那麼巧吧,當年那個髒兮兮的臭小子竟然是景辰?呃,他要是知道年幼的原主是把他當做猴子一樣逗弄,今天還會不會這麼感激?
不過,事實上也正是因爲這件事,原主被發現偷拿食物,才讓本就心生不滿的父母下定決心將人送走。
景辰眉眼帶笑地看着白蘇,輕輕嘆息一聲,“幸好,這麼多年的功夫沒白費。”他直起身子,收起臉上輕浮的笑,鄭重其事地問道:“你有什麼願望嗎?”
“嗯?”白蘇想了一下,搖頭,不是沒有願望,只是他唯一的願望並不是單純依靠人力就可以達成的,索性便不說。
景辰溫和地笑了,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輕鬆,隱隱帶着一份蠱惑,語調緩慢說道:“我帶你離開這裡吧。”他用的是陳述句,而非問句。
老實說這麼多年來一直被困在島上,只偶爾有機會陪着賀雲樓出國療養,其餘時間完全與世隔絕,白蘇也會常常出現厭煩的情緒,但當他聽到景辰這句極具誘惑性的承諾時,內心首先涌現的不是重獲自由的喜悅,而是擔憂賀雲樓得到消息後會不會直接被他氣死。
“還是算了吧。”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白蘇搖頭回絕了對方的好意。
景辰挑眉:“你不心動?”
吃飽喝足就犯困,白蘇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面癱臉看他,“再心動也要有命在才行啊,我告訴你先生很厲害的,你最好不要試圖挑戰他的權威,否則後果一定很慘。”
“切。”景辰嗤笑一聲,“膽小如鼠!行了,困得話就回去睡吧,我剛纔的承諾一直有效,你什麼時候改變主意了,或者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了就告訴我。”
白蘇聽出了點意思,疑惑地看着他:“你還不準備離開?”以賀雲樓的性子能夠容忍景辰這麼長時間已經是奇蹟了,對方竟然還要繼續作死?
景辰不滿:“嘖嘖,你這是要趕我走?虧我還這麼擔心你在這裡被別人欺負。”
萍水相逢對方卻能夠做到如此對他,白蘇心裡有些感動,嘴上卻說道:“我這麼聰明,怎麼可能會被人欺負?你還是早點走吧,最近島上事務多,先生心情比較煩躁,你和葉子要是再待下去恐怕不太好。”
景辰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良久,嘀咕出聲:“原本我還覺得賀雲樓是個人才,挺佩服他的,現在見了才知道,這傢伙臭毛病也太多了,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他把你留在身邊,不就是爲了一顆心臟嘛。”
щшш. tt kan. ¢○ 聽他提到此事,白蘇臉色也不大好,卻還是強撐着勸解了幾句,“這本來就是註定了的事,何況也不一定是我,總之,你們趕快走吧,今天晚上我就當做沒見過你,以後也別再找我了。”他可是沒有忘記賀雲樓對他下的命令,讓他離景辰和葉子遠一點。
“好吧。”景辰無奈地聳聳肩,“不過我覺得現在賀雲樓應該不會輕易放過我了。”
白蘇訝異:“爲什麼?”
景辰笑眯眯地擡起下巴指了指白蘇身後,道:“回頭。”
白蘇回頭,然後對上賀雲樓陰雲密佈的臉,頓時嚇得魂不附體,手裡的塑料盒掉在地上,五顏六色的乾果灑落一地。
boss的臉色看起來好可怕,媽媽救命!
賀雲樓坐在輪椅上,走廊裡的白熾燈光打在他身上,暈染出清冷蒼白的色調,他的目光落在白蘇身上,幽幽冷冷的,讓人畏懼又膽寒。
氣氛凝重而壓抑,景辰卻似毫無知覺一般,突然伸手攬住白蘇的腰肢,衝着賀雲樓呲牙笑道:“賀先生不要這麼大驚小怪啦,年輕人談個戀愛很正常的。”
臥槽!都什麼時候了能不能別添亂了,白蘇氣得狠狠掐了他一把,示意景辰趕緊閉嘴,然後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沒有……”
“呵。”站在賀雲樓身後的妖豔青年發出一聲嗤笑,涼薄的語氣中透着十足的嘲諷,“大家都以爲你傻,誰知道你纔是心眼最多的一個,陽奉陰違,白蘇,這一手你可玩得真漂亮啊。”
白蘇擡頭,看到衛四混雜着得意和鄙夷的笑容,頓了一下,緩緩下移,落到賀雲樓身上。
對上他明澈的視線,賀雲樓眸光微閃,沉聲開口道:“推我回去。”
白蘇一言不發地上前,來到衛四面前,兩人視線在空中交接,互不退讓,最後在賀雲樓不悅的神情中,衛四滿心不甘地退開。
賀雲樓淡淡吩咐衛四道:“這裡就交給你了。”
衛四躬身答應,目送他離開,然後陰着臉擡頭,熟練地活動着手指,指間發出清脆的噼啪聲,盯着景辰道:“打傷保鏢,逃出地下室,潛入主樓,驚擾先生,這些事是你做的吧?”
景辰滿不在乎地點點頭,“對啊對啊,怎麼,崇拜上哥了嗎?哎呀其實我的身手也沒什麼的,只是比你們這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稍稍強上那麼一點而已。”
“很好。”衛四徹底被他不正經的言談激怒了,冷冰冰地笑了,“究竟誰是花架子,打過才知道。”
房間裡的兩人此時怎麼拳來腳往,白蘇是完全不知道了,他正蔫頭耷腦地推着賀雲樓往主樓走,暗自猜想着對方會如何懲罰他。
一路上,賀雲樓始終保持着沉默,不開口說話,也未正眼看過白蘇。
兩人回到臥室,白蘇想要上前攙扶賀雲樓回牀上消息,對方霍然睜開眼睛,避開他的手,目光毫無溫度的看過來。
白蘇身子一顫,咬着脣角跪下來。
“你想要離開這裡嗎?”賀雲樓的視線落在窗外,嘴裡的話卻是在問白蘇。
白蘇心中驚詫,想不出對方問這句話意欲何爲,他擡頭小心翼翼地看着賀雲樓臉上神色,沒有開口回答,因爲他不知道該如何作答,賀雲樓不會接受一個虛假的答案,而白蘇也沒辦法坦蕩地說自己沒有動過離開的念頭,但若是直接承認的話,白蘇總覺得自己下場一定很悽慘。
“自己也不知道嗎?”賀雲樓笑了,清越的聲音在夜色下浮動,帶着幾分醉人意味,低沉而不失磁性,直聽得白蘇這個聲控差點紅了臉。
“那麼我現在給你一個逃離的機會。”賀雲樓說完這句話,搭在輪椅扶手上的右手食指輕輕敲擊了一下,然後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取出一把精巧的袖珍□□,他捏着槍柄將袖珍槍抵在自己胸口,微笑着撿起白蘇的手指強迫他握住槍身。
白蘇看得心驚肉跳,手抖得不行,想要抽回來,賀雲樓落在他手背上的寬大手掌卻在暗暗施力,讓他無法掙脫。
“摁下去。”賀雲樓繼續笑着誘惑他,眼神純潔如天使,卻說着如此邪惡的話語,“只要你的手指輕輕動一下,一直以來困擾你的問題就都不復存在了,我會如你所願的死去,而賀家的家業就都是你的了,然後你會發現,那筆錢足以讓你下半輩子都過着奢侈無度的生活,怎麼樣,殺了我吧?”
“不,不要……”隨着賀雲樓的敘述,白蘇的臉色漸漸蒼白下去,慌亂無比。
賀雲樓俯身,貼着白蘇的臉頰道:“殺了我,你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那麼,爲什麼不動手呢?”
“殺了我……”
覆在白蘇手背上的手指突然動了一下,白蘇嚇得面無人色,驚慌失措地將□□扔到角落裡,帶着幾分委屈和後怕,哭着說道:“我沒有想要你死,從來沒有……”
賀雲樓盯着他的臉看了一秒,終於發自內心的笑了,第一次在無人攙扶的情況下走下輪椅,他的腳步還有些踉蹌,神情卻愉悅無比。
來到白蘇面前,賀雲樓蹲下身子,強勢地將人抱入懷中,滿足地嘆息道:“我知道……”
白蘇還在啜泣,眼睛都紅透了,“你不會死的。”
賀雲樓揉着他的頭髮,承諾道:“是,我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