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薩拉爾複雜的看着來人,露出淡淡的笑容,“好久不見。”
來人披着斗篷,聽到薩拉爾的話,整個人輕輕顫抖了起來,沙啞的嗓音帶着明顯的激動,並深深的鞠躬:“殿下……”
“我就知道,殿下能夠認出我的。”來人微微擡頭,顧忌的看了一眼遠方的波塞冬,並沒有摘下斗篷,而她周身的氣息,明顯柔和下來,如尖刺一般的銳利與看遍世事的滄海桑田——然而看遍終究不是看透,往事在她心口烙印下永不修復的傷痛。
“你還好嗎?”薩拉爾的手撫上斗篷下的女子柔軟冰冷的面龐,目光溫柔,她瞥過遠處正在和珀羅普斯阿多尼斯說話的波塞冬,想了想,設下了一個屏蔽結界。
不僅僅屏蔽聲音,還屏蔽影像的存在。
波塞冬若有所覺的側頭看來,最終不滿的抿嘴,還是默許了雙生妹妹的行事,反正他一定能問出來的。
斗篷下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容顏,女子昔日被衆神眷顧的金髮已經變得漆黑,那清麗純真的容顏也不復往日的單純,臉上疲憊又沉鬱,因爲見到薩拉爾而難得歡愉的揚起笑容,也沒有昔日的明媚。但卻是這個歷經磨難的女子,失蹤許久之後再次出現,最輕鬆的時候了。
“勞煩殿下惦念。”女子深深鞠躬,黑髮如墨,曾經嬌柔的花朵,在風雨摧殘中終於挺立。
“你的頭髮……”薩拉爾有些遲疑。
“黑色,將讓我銘記自身的罪孽,殿下。”眼底有無盡的苦楚,但終究沒有哭出來,她以爲她的心已經堅硬如鐵,卻在面對薩拉爾時,忍不住軟弱。
“你這是何苦……”薩拉爾張嘴。
“潘多拉……”
隔着漫長的時光迴廊,曾經的名字再一次被呼喚,潘多拉明顯一震,緊緊咬着脣不讓自己太過失態。
“我這代表不幸與厄運的名字,但能夠得到殿下您的呼喚,也不至於太過無用。”失蹤的時光,讓她無數次的回顧自己的罪孽,冷凍自己的心腸——否則她將時時刻刻痛不欲生,即便在世界逗留作爲自我放逐的方式,可太多太細密的痛楚讓她恐懼生不如死的感覺,她寧可以死亡謝罪——然而更加可笑的卻是,因爲出身的特殊性,她的靈魂根本不被冥府接納,只能一日一日,遊蕩在這個沒有歸屬感的世界浮世泛滄海最新章節。
面對潘多拉的自嘲,薩拉爾只覺得心疼,或者在她選擇幫助潘多拉時,或者更早的知道這個女子無辜而痛苦的命運時,她便想要爲她做些什麼:“潘多拉,這並不是你的錯,哈迪斯大哥賜予你這樣的名字,也並非爲了讓你痛苦——你只是神明懲戒人類時的無辜犧牲者,作爲一位神明,我無法說這樣的行爲是錯的,但我仍然希望你能夠更加釋然些,不要將那些不屬於你的錯誤歸咎於自身。”
“可是殿下,我忘不了,我一直都忘不了……”被這樣的溫言細語打動,潘多拉痛苦的匍匐在一旁的礁石上,“家園就這樣輕易毀滅,丟卡利翁他們逃亡着,災難被我放出,而唯一的希望因我的自以爲是而遲遲沒有出現,這一切都是愚昧無知的我造成的!人間傳頌着潘多拉魔盒的罪惡,丟卡利翁與皮拉他們甚至以我爲恥!”
“我懦弱的想要以死亡贖罪——可是自諸神手中誕生的靈魂,根本不被冥府接納,這究竟是眷顧還是懲罰,我已經分不清了……天哪,在人間遊蕩,我時時刻刻都飽受折磨,因爲那滿目瘡痍都因我而起,可我懦弱無比,我恐懼生不如死的痛苦,所以讓自己的心變得冷漠,僅僅是爲了不再痛苦——明明我生存的意義就是時時刻刻銘記自己的罪孽,摧殘自己的生命,我連生存的意義都沒有了……”
薩拉爾沒有說話,她知道這是屬於潘多拉自己的宣泄時間。
痛苦漸漸息聲,潘多拉捂着臉,讓臉上的淚水乾透,她有些失態的大笑出聲,帶着說不出的瘋狂魔魅的意味:“哈哈哈……果然在殿□邊,很容易放縱自己……剛纔說的那些話,早在很久很久以前遺忘了,只是終於,終於能夠有個人傾聽罷了!”
“那些過往啊,不再屬於我了……”
“我是潘多拉,這世間的罪惡之花!”這個被神明眷顧也被神明遺棄的女人,笑容魔魅妖嬈,正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沉溺在罪惡中盛開的花朵。
“殿下,我這朵罪惡之花,不渴盼救贖,但願爲您吸納所有罪孽。”妖嬈魔魅的人間罪惡花,膝蓋親吻着地面,彎下了她的脊樑。
她雙手捧着薩拉爾的手,緊貼自己的額頭:“我知道我的存在,會玷污殿下,但是——這一次,請允許我的貪婪。”
“潘多拉——”薩拉爾突然無法說出同意以外的任何話語,這和珀羅普斯的效忠是迥然不同的感覺,哪怕同樣虔誠——一個是陽光下盛開的光明之花,一個滋生於黑暗的罪惡之花,她低頭看着黑髮的女子因爲不安而煽動的長長睫毛,將另一隻手附在了那黑髮之上。
“我允許,以及,我寬恕。”這不是薩拉爾最想說的話,但她知道,這是潘多拉最想聽到的話——薩拉爾並不覺得潘多拉是罪孽的,然而後者始終無法釋然。
如果她的話能夠解放潘多拉的束縛的話——
“我的君主啊——您的寬容,讓我感激涕零!”潘多拉的聲音平穩而蘊含着激動,土地吸收了她喜悅的淚水。
或許,也不錯。
薩拉爾想。
讓這個無處歸依的女子有一個可以停靠的港灣,否則天地之大,哪裡能夠容得了她?如果沒有自己,潘多拉的命運,也許正如後世動漫聖鬥士中那樣,成爲冥府的人,可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後的事情了——畢竟潘多拉的靈魂不被冥府接納,她也不是神明,能夠從容進入冥府——就算是神明,進入冥府尚且需要通傳與領路,薩拉爾等人特殊對待。而有資格承認她的冥王哈迪斯萬年宅在冥府,雙子神行蹤不定,赫卡忒也因爲冥府事務繁多漸漸成了宅神,潘多拉很難得到門路。
“說起來,潘多拉你是如何找到我的?”這一點還是要問清楚的,畢竟她四處亂跑的行蹤其實可以和冥王陛下在大地上的行蹤相媲美了——莫測無比,畢竟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秒會前往何方兵吞天下。
“殿下,請原諒我對您行蹤的窺伺——”潘多拉沒有站起身,依舊那樣跪地的虔誠姿態,“這正是潘多拉想要向您請罪的地方,多日之前,在大地遊蕩的我無意中聽到了那兩個自詡爲殿下追隨者的男人,於是便交鋒了一番,更在之後暗中跟隨,因此見到了殿下。”
原來,那一日,帶給珀羅普斯與阿多尼斯莫大震撼與屈辱的神秘女子,竟然是她——潘多拉!
由鍛造之神赫菲斯托斯精心打造,得到諸神贈禮的生命,不屬於神,也不屬於人的異類,雖然無法和高級神明媲美,但對付珀羅普斯與阿多尼斯也算綽綽有餘,更何況當時的情形本來就是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一個遊刃有餘一個捉襟見肘。
薩拉爾臉上的詫異一閃而逝,隨即笑道:“也就是說你們已經相識了?那再好不過了!”薩拉爾聰明的沒有追問不和諧的地方,比如珀羅普斯兩人從未對她提起過這件事,而潘多拉口中的交鋒又是怎麼回事……
“潘多拉,你先起來。”薩拉爾把黑髮的女子拉起來,看着潘多拉,她突然想到了片刻之前還讓她苦惱的事情,如今已有了不錯的人選。
自由女神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心中斟酌過詞句後,對她新的追隨者叮囑着什麼。
結界撤去,潘多拉重新披上了斗篷。
哪怕在衆神眼中,潘多拉已經是遺忘的過去式,也哪怕宙斯一直都知道潘多拉爲薩拉爾所救,這個心性執拗的姑娘仍然不希望她會給自由女神帶來什麼麻煩,或許在未來的日子,她逐漸放下那些讓她負擔的曾經後,會更加釋然一些吧!
“薩拉爾,這是……”海皇陛下微笑着搭在自由女神的肩上,冰涼而審視的目光在潘多拉身上掠過,高高在上的海皇陛下其實已經不記得潘多拉了——但是不代表他看不出來潘多拉的特異性,既然如此,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一眼就被看透的真相,薩拉爾沒有告訴過潘多拉——她怕這個飽受磨難的女子真的會因爲承受不住而崩潰,這樣的謊言,直到它再也維持不下去的一天吧!
“她將是我在人間的副手,珀羅普斯,阿多尼斯,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有些事情叮囑太多完全沒有效果,還是交給他們自己處理好了,薩拉爾灑脫的說完話,揮揮手準備和波塞冬離去。
比起對珀羅普斯與阿多尼斯的不滿,波塞冬對潘多拉的態度可好得多,天生實力的優勢,魔魅深沉的心思,又因爲絕望之中將薩拉爾奉爲救贖,忠誠自然不必說,而靈魂深處便印刻着對神明的敬畏,不會有人類的自大,更能理解薩拉爾幫助薩拉爾,啊,還有一點很重要,潘多拉是女的。
至於潘多拉所擔心的問題,對於波塞冬來說根本算不上麻煩,因爲站在不同的高度上,所以看待問題的角度也不同,衆神曾經被遺棄的玩具——誰會在意?
所以波塞冬臨走前大方的送了一道海皇的庇佑,即在海界中可以行走自如,不會有什麼呼吸困難神力溝通不暢,也不會被不長眼的海怪攻擊之類的。
而海皇與自由女神離去後,斗篷下的潘多拉則衝着面色冷凝的兩人微笑,紅豔的脣魔魅美豔,帶着許久不曾說話的特有的沙啞質感:“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
我是潘多拉,這世間的罪惡之花!
之前竟然沒有人能猜到……喵喵……對手指
最近準備考試……忙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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