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來這裡,並不是偶然吧!”普羅米修斯輕咳幾聲,語氣是極溫和的,“你看起來有心事,可是有什麼事情困擾了你?”
通常這樣的話語最容易讓人放下心防,更何況說話的人還是好友,只見薩拉爾半垂着眼,嘴角微抿,卻是露出一個意味難明的笑:“困擾我的事情與你無關,說不說自然都是無所謂的,只是……我卻不知道,我該不該說給你聽。”
高加索山已經成爲一個人煙罕見的地方,即使是作爲智慧神明好友的自己,也鮮少來此,所以……想要掌握如今神界的動態,沒有情報是不行的,哪怕他是普羅米修斯。
自由女神湛藍的眸中若隱若現着一種鋒芒銳利,她的記憶再微弱,也不會忘記赫拉克勒斯釋放普羅米修斯之後這位智慧神明就無影無蹤。雖然很抱歉,但是她還是不希望普羅米修斯對宙斯造成任何的威脅,或者說,她不希望看到親近的人兵戈相見。
而波塞冬與宙斯之間的暗潮……因爲早就知道了神話歷史,反而有了心理準備,雖說有點不厚道,但是——波塞冬鬧騰啊鬧騰,不是還是沒有推翻宙斯嗎?所以,薩拉爾就勉強把這當作普通兄弟之間的打架了。
宙斯和波塞冬知道了會哭的……他們辛辛苦苦隱瞞薩拉爾,結果這位什麼都知道了還裝傻充愣,評價他們幼稚,玻璃心真的會碎掉的。
“哈哈……薩拉爾,你若把我當朋友,自然可以說給我聽。”普羅米修斯也不是這麼容易中招的人。
“我自然是把你當朋友的,可是你呢,普羅米修斯,我是神王宙斯的姐姐,我是奧林匹斯的自由女神,我也是漠視衆生中的一員,你把我當朋友嗎?”活了這麼久,一點心機都沒有的話,就是白活了,薩拉爾不緊不慢的反問道興漢。
“你心中怎麼想,我自然怎麼做。”普羅米修斯始終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他那雙深邃的灰眸之中藏着別人永遠無法解讀的智慧,他是否恨着宙斯薩拉爾不得而知。
出神的呆了許久,估摸着巨鷹快來了,準備點離開的薩拉爾輕聲道:“那麼普羅米修斯,你告訴我,你現在後悔嗎?”
普羅米修斯最初被束縛在這座山上時,薩拉爾就問了他這個問題,如今,時隔千年,他還會是這個答案嗎?他真的沒有變嗎?
“我心唯一。”普羅米修斯低聲笑道。
那麼,也希望,你會是我永久的摯友。
薩拉爾離開了高加索山,然而意外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的自由女神,並沒有察覺到,在她告別普羅米修斯後不久,一位她和普羅米修斯都熟悉不過的神明前來拜訪……
“是你……”薩拉爾望着一身流浪氣息的不羈男子,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那相似神力相似容顏又分明哪裡不同的人……
“你是誰?”男人露出痞痞的笑,周身氣息放肆又曠達,當真和曾經壓抑無比的他一點兒也不同了——那個天真又孤獨的匝格瑞俄斯,或者現在應該叫做狄俄尼索斯!
薩拉爾與匝格瑞俄斯相交不深,但她的記憶卻非常清晰,海邊那個紅髮的狡黠少年,天真而譏諷的模樣,還有偶爾遇見時,他望着農神殿那委屈而孤獨的目光。
終究……還是哪裡不同了啊……匝格瑞俄斯,已經獲得了新生……
“你現在叫作狄俄尼索斯嗎?”薩拉爾沒有回答狄俄尼索斯的話,反問道。
頓時,狄俄尼索斯臉上露出厭煩無趣的神情:“是又怎麼樣?又是一個自言自語想要說認識我前世的所謂神明嗎?”
“看起來你已經遭遇了不少這樣的事。”薩拉爾望着神韻相似又不同的狄俄尼索斯,笑容輕快,“願意說說嘛?”
“如果不願意呢?”狄俄尼索斯輕佻的笑着,帶着一種頹廢的流浪美,依舊不變的是他眼底閃爍的譏笑與冷淡,其實有時候薩拉爾真的覺得狄俄尼索斯不愧是珀爾塞福涅的兒子,那冷嘲熱諷與孤寂的模樣如出一轍。
“這麼小氣?”說不出是什麼心思叫她和這個並不熟稔的狄俄尼索斯交談,但薩拉爾還是留了下來,不是所有事情都要探究出一個原因,“那換個問題好了,你對於你前世知道多少?那些記憶呢?還有嗎?”
這個純屬好奇心了,生命對未知總是有些探索的本能,當然如果狄俄尼索斯不回答,薩拉爾也不會強求。
“前世?前世和我有什麼關係嗎?”狄俄尼索斯隨意坐在石頭上,拿出腰間的酒囊,仰頭就灌,他喝的很痛快,語氣也很痛快,“一些基本常識有,至於記憶……或許有吧,反正都忘光了。”
看似灑脫無比的話語,遮掩不住底下的冷漠,或許事實並非狄俄尼索斯所說那樣全數放下,但至少不再是牽絆了。
“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薩拉爾繼續道,看着喝着酒便別樣魅力的狄俄尼索斯,薩拉爾心中感嘆不愧是酒神,不過有一點小別扭的是,曾經的正太如今一副頹廢大叔樣,真心傷不起啊!
“喂,我說女人,你的話未免太多了些。”很沒有形象的翻了個白眼,狄俄尼索斯轉過身不再理會薩拉爾,獨自醉飲,那半垂着的眼簾,在陽光下,閃爍着微光。
薩拉爾望着狄俄尼索斯怔怔出神,或許,這纔是匝格瑞俄斯的解脫,狄俄尼索斯的釋然……
薩拉爾想到了珀爾塞福涅,想到了德墨忒爾,想到了赫拉,最終,她看着背對着她的重生神明,笑容輕快:“既然你不記得了,那我在走之前自我介紹一下好了,我是自由女神薩拉彌西亞,下次見面可不要忘記啊超級脂肪兌換系統!”
也不糾纏,自由女神已然不見。
“角神匝格瑞俄斯?酒神狄俄尼索斯?”繼承了前世的紅髮,男子似乎醉意朦朧,大口喝着他的酒,輕聲笑着嘟囔,“我也不知道我是誰啊……”
他熱愛這片土地,用腳丈量每一寸芬芳,塞墨勒與珀爾塞福涅所在的地方,都不是他的家——或許他該感謝神後赫拉對他的逼迫,僅僅是逼迫而不是逼入絕境,讓他能夠自由的踏足這片大地。
那是曾經的匝格瑞俄斯心心念念都無法光明正大的願望——被農神德墨忒爾與春之女神珀爾塞福涅拒絕的悲哀呵……
是渾渾噩噩,還是瀟瀟灑灑,這二者,對於他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別。
就好像,他也不知道,究竟放下了沒有。
“啊,睡會兒。”把酒囊放到一邊,狄俄尼索斯從容躺在大石頭上閉目休憩,彷彿已經入眠。
從高加索山離去的神明,跟着自由女神而來,此時卻望着狄俄尼索斯發呆,最終一聲輕嘆,金色的發飄揚着亮光。
“蘇蘭特,那個人類在深海冰獄如何了?”正在批改公文的海皇陛下不經意的分神問道,他臉上還帶着如海洋般清澈蔚藍的笑容,彷彿真的只是輕描淡寫的隨口。
然而海皇陛下得力的下屬神情一凜,並不敢懈怠,恭敬道:“陛下,那珀羅普斯已經在深海冰獄一層待了十個五年,前段日子據說自由女神殿下傳授了小宇宙修煉之法,因此這一次珀羅普斯前來,屬下擅作主張,將人類放置到深海冰獄二層歷練。”
深海冰獄是什麼地方?不妨翻翻久遠的記憶,那還是宙斯與波塞冬剛各自登上自己的王位不久,墨提斯出事之際,曾經有海仙女惹怒了薩拉爾因此差點被海皇陛下關押在此,最後作爲退讓,被禁足在俄刻阿諾斯的神殿之中,只偶爾被她們心軟的父神放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但饒是如此,她們都不願意去深海冰獄。
當然,神明與人類恐懼的終究有所偏差——黑暗與寂寞,還有關押在深海冰獄之中兇惡的海怪……如果說是海仙女,海皇陛下說不定看在幾個老海神面子上,就給個靜室的待遇,但珀羅普斯與阿多尼斯絕對沒有這個待遇,甚至還是最危險的地方。
海皇陛下還特地讓他們分期來訓練。
至於死亡?海皇陛下陰暗的怨念,反正有哈迪斯在,薩拉爾責問起來也沒事。
以人類之軀,哪怕加上自由女神贈予的祝福以及青春泉水帶來的生機,獨自一人在深海冰獄一層中生存已經不易,而如今,還未完全熟悉新的力量小宇宙,就被扔入更加險惡的二層……
只是如此,海皇陛下臉色依舊淡淡,語氣中的不滿輕蔑顯而易見:“人類就是太弱了,五十年的時間,也只能待在一層……”
在雙生妹妹面前保持風度,不能過激的海皇陛下,想要整治幾個人還綽綽有餘,尤其打着正直的幫助變強的旗號,連告狀都免了。
真是再好不過。
波塞冬滿意的批好手中的公文,這溫和柔潤又如陽光般澄澈的治癒模樣……讓海界臣民愈發相信陰晴不定的海皇陛下走向扭曲不歸路了。
順便求保佑不掛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