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維希因爲夏洛克那句“自己一個人”而頓了一下。
她只是覺得,解釋來解釋去太過麻煩,也沒有過小生日的習慣,如果這不是成人禮,她可能根本想不起來。
……但爲什麼,她覺得,夏洛克,好像有點不高興呢?
這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一定是她想多了。
肯尼亞女孩包裝蛋糕的手停住了,接着,微笑擡起頭:
“抱歉,福爾摩斯先生,我是經過pme認證的最好的蛋糕裝飾師,這也不是不入流的小蛋糕店。”
夏洛克:“如果你堅持這麼一廂情願地認爲的話。”
路德維希及時按住夏洛克放進口袋的手:
“蛋糕我自己來付……只有我們的共同開銷纔是你付的。”
夏洛克頓了一下:“我沒有打算拿錢,我從不把錢放在大衣口袋。”
“沒有付賬的必要。”
肯尼亞女孩微微一笑:
“卡頓爾蛋糕是福爾摩斯太太名下的產業,我只是來幫忙給他們的蛋糕師做培訓而已——作爲福爾摩斯先生的女朋友,全倫敦最幸運的小姐,你當然不用付錢。”
路德維希:“……”
福爾摩斯太太是承包了整個倫敦的餐飲業嗎?
所以,告訴她,作爲全倫敦最幸運的福爾摩斯先生的女朋友,她到底有哪些地方需要付錢?
在出租車輾轉地開向黑漆漆的山路的時候,路德維希終於忍不住了。
“你確定路沒走錯?”
“當然。”
路德維希劃拉着玻璃窗,一臉糾結:
“可我怎麼覺得,這裡不會有公寓……這裡更像是德拉庫拉居住的地方。”
“如果你真的想去讀文學,我不建議你讀太多的哥特小說——文學已經很無聊,而哥特小說在乏味方面簡直登峰造極。”
路德維希驚訝地回過頭:
“難以置信……你現在居然連哥特小說都知道了?”
夏洛克面無表情地盯着手機,語氣有點冷——從她買完蛋糕起,他的語氣就一直是這樣冷冷淡淡的。
他性格本來就冷淡,再這麼冷淡一點,就會給人冷冰冰的感覺,好像你在他眼裡,就是一條沒有思維的金魚,不值得交談。
但面對這樣冷淡的夏洛克,路德維希反而舒了一口氣。
“沒理由你瞭解的領域,我卻不瞭解。”
……路德維希剛剛舒下來的那口氣,又提起來了。
如果在以前,她一定會以爲,這不過是夏洛克不能忍受別人懂他不懂的東西罷了。
但在發現夏洛克居然……是她男朋友之後,她好像對他沒一句話,都會多想一點。
比如之前面包店裡的那些話,又比如,他方纔的解釋。
而想的越多,就越覺得,澄清誤會的話,說不出口。
路德維希側過身,車窗外,隱隱有光亮傳來,不遠處的路上,開始有一盞一盞,中世紀樣式的船燈,隱在層層疊疊的綠葉中間。
“其實,哥特小說也不全是糟粕。”
她趴在車窗上,說話間,車子緩緩地拐了一個彎。
“像德拉庫拉,又優雅又高貴,不僅有學識,還下得了廚房鋪的了牀,多好的一隻吸血鬼……臥槽,那是什麼!”
路德維希睜大眼睛。
在山巨大的輪廓之下,在星空垂地處,燈火通明的地方。
逐漸顯露出,一座中世紀的……古堡?
……那真的是古堡。
路德維希甚至看到一座方尖塔,靜靜地矗立在夜幕之下。
誰家這麼……裝逼?
“……這裡還有其他的居民樓嗎?我是說,公寓樓之類的。”
司機大叔奇怪地說:
“誰會在山裡造樓?開出去就要半個小時呢,這裡只有福爾摩斯第二莊園。”
“福爾摩斯第二莊園?”
路德維希“噌”地轉頭,難以置信地看着夏洛克:
“這就是你和我說的……極度缺乏設計感的小公寓?”
夏洛克淡淡地撇開臉:
“這個莊園是完全模仿我以前住的地方建造的,連羅馬柱上的裂縫都一模一樣,毫無新意,當然缺乏設計感。”
他一副“我的敘述完全正確,都是你理解錯誤”的表情:
“而且,我們頂多佔用裡面一個房間,和公寓並沒有本質上的差別……”
路德維希就差揪着他的領子咆哮:當然有差別,差別大發了!!
剛剛發現自己的女友身份,這邊還沒解釋清楚,立馬立的就住進夏洛克家裡,進展太快她hold不住……
“那你說的,所謂請客的政府小官員和他的父母……”
等等……路德維希頓住了。
政府小官員——麥克羅夫特?
臥槽,那政府還有大官員嗎?
“我血緣上的兄長,的確是政府官員,想請你吃飯的,也的確是他的父母。”
夏洛克語氣平靜:
“只不過他的父母,非常不湊巧地也同時是我的父母罷了。”
“……你還是不要解釋了,福爾摩斯先生,你知道把女方帶去見自己的父母,並短期居住,在大不列顛意味着什麼嗎?”
夏洛克轉頭,注視着路德維希,沉默。
半晌,他抿了抿脣:
“如果你指的是它的社會學象徵意義……大致上知道。”
“知道就不應該這麼亂來。”
路德維希朝後一倒,靠在坐背椅上:
“如你所說,我們僅僅在一起半個月,而且這段脆弱的關係,還不知道能不能維持到下半個月……現在見家長,你在逗我嗎?”
夏洛克眯起眼睛:“……脆弱的關係?還有,什麼叫維持不到下半個月?”
“難道不脆弱?難道雷斯垂德來之前,我們不是在吵架?不要告訴我,你已經愛我愛到泥足深陷無法自拔,可以視而不見我們之間的矛盾。”
夏洛克看着她的眼睛。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沒有惱火,也沒有憤怒,只有……譏誚。
她在……深深的譏誚。
而他……無法自拔。
路德維希冷冷地笑了一聲:
“你的理智高於一切,即便我立刻消失,恐怕你的生活也不會受任何影響……所以,我煩請你,在沒有想清楚之前,不要總是貿然一個人下關於我們兩個人的決定——我並不是死的。”
她敲了敲司機的椅背:“抱歉,停車。”
夏洛克按住她放在門把手上的手指,把她拉回座位上,不容分辨地說:
“現在下車已經來不及了,我們已經到家門口了,我早上就通知了他們,父親和媽媽是專程趕來的。”
路德維希驚訝地看着他:
“那是你要解決的事,你能不能下臺,關我什麼事?雖然我覺得者並不是你真正的理由,因爲面子對你來說,根本無關緊要。”
她笑了:
“你在每次替我下決定之前,可從來沒有考慮過我願不願意……對應的,我也不用去考慮你的立場。”
前面地司機不知所措地說:“到底走不走?”
夏洛克抓着路德維希的手腕:
“繼續開。”
“嗯,繼續開……繼續開吧。”
路德維希微笑:
“我擔心什麼呢?只要你不擔心我行事粗魯,言語無狀,衝撞你的父母就好——那纔是真正下不來臺的事。”
夏洛克的手抓得更緊了。
灰寶石一般的眼睛裡,卻什麼情緒也看不見。
“只不過是吃一頓飯而已,你並沒有任何損失,我不明白你爲什麼反應這麼大。”
路德維希任夏洛克握着自己的手腕,神情已經平靜下來。
“沒錯,都是我在無理取鬧,只不過住幾天,吃幾頓飯而已,我卻連這個都不能體諒你,作爲一個福爾摩斯的女朋友,真是太不合格了,所以我們分……”
分手吧。
分手吧,本來就是一個誤會。
分手吧,比起讓你以爲,你被我戲弄和欺騙,不如讓你以爲,我只是負氣離開,讓你以爲,我們只是因爲性格不合,才無法在一起。
這樣,至少這樣,你不會因爲我,而對正常人類的情感,持完全蔑視的態度。
所以……與其越解釋越亂,不如就這樣分手,結束這個烏龍。
但是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夏洛克打斷了。
“我已經說過一遍,我不喜歡重複……這一次的犯罪分子不同以往,他們的目標不僅僅是簡單的殺死我,很可能會從我身邊的人入手,目的在於徹底地毀滅我,而我身邊僅有的,能讓他們下手的人,只有——你。”
路德維希看着他沒有表情的臉,嘴脣微微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分手吧——這句話,現在說不出來,以後,還有機會說出來嗎?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那麼住哪裡都可以……可現在不一樣,因爲我身邊,還有,你。”
——她太弱了,完全沒有自保能力,必須呆在他身邊,離他從客廳到房間的距離都不可以,離開一秒鐘都讓人坐立不安。
而他能想到的最近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哥哥的莊園。
他目光冷峻,平靜的灰色湖面下,暗潮涌動,像燃着幽暗的火苗:
“……所以,不管你同不同意,這段時間,你都只能住在這裡。”
路德維希被他寬大的手掌握着手腕,愣在那裡,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而那句“分手吧”就像哽在喉嚨裡的刺,儘管不吐不快,卻死死卡在那裡,怎麼都吐不出來。
車緩緩地停在一處空地上。
“下車。”
他放開她的手腕,眼裡的暗光不見了,表情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冷淡和矜持。
路德維希還愣在車上,冷不丁又被夏洛克夏洛克伸手一拽,踉蹌地從車裡被拽出來。
司機大叔立刻像火燒屁股一樣,“唰”地一腳油門,飛速離開。
絲毫感覺不到夏洛克所說的“橫紋肌營養障礙”,和踩剎車的遲鈍緩慢。
路德維希踉踉蹌蹌地站穩,還沒來得及看四周的情況,就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哦,我的甜心。”
抱住她的,是一個身段十分窈窕的夫人,她並沒有來得及看清楚她的臉,只是從她緊貼着她的,凹凸有致的身材中,窺得一二。
這位夫人的聲音偏於低沉,哽咽地說:
“多麼可憐的孩子,從你下車時習慣性向左看的小動作,你童年一定和父母關係不親密,從你喜歡把鑰匙放在左邊口袋,可以看出你長期擔驚受怕——法國的治安那麼不好嗎?”
這位太太轉過頭,語氣不滿:
“克里斯托弗,你就不能寫一封信,建議法國總統改善他們的治安嗎?”
另外一個頗具威嚴的低沉聲音,有些睏倦地說,像是習以爲常:
“我已經和你強調了二十七年,赫拉斯……你的丈夫叫克里斯蒂安,不叫克里斯托弗。”
路德維希默默地把身子往後靠了靠,躲避那太過緊緻的擁抱。
……不用推理了,這位一定是老福爾摩斯太太。
而那位,一定是老福爾摩斯先生。
夏洛克把路德維希從老福爾摩斯太太的懷裡解救了出來,只用了一句淡淡的評價:
“媽媽,如果你抱了她足足一分鐘,只能看出法國的治安問題——那麼恕我直言,你可以放開她了,因爲你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
老福爾摩斯太太立刻放開了路德維希。
她伸出一隻帶着鑽戒與玫瑰花手環的手,撫了撫路德維希的臉,神情溫和:
“與父母關係不親密,這沒有關係——無論你和夏洛克有沒有結婚,都可以叫我媽媽。”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挑大家了幾條有意思的評論,發朋友圈
結果,引來了每天忙的見不到人的導師……
他特地發了一條一百五十多字的信息
意指春韭最近,略有主次不分,狀態也不是很佳,希望有時間私聊
這位導師學術造詣和想法都很高,是春韭難得尊敬的人
因爲太尊敬了……
所以,一聽到要私聊,春韭果斷揹着佳能小寶貝,跑出去採景了…
私聊什麼的,好可怕,纔不要呢,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