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志海明白了,唐坤不讓他表明身份有讓他錯打錯挨吃啞巴虧的目的。這個外表愚蠢魯莽的傢伙原來夠陰險。
趙志海看輕了唐坤的智慧,更低估了唐坤的膽量和強硬態度。很顯然,以不認識爲藉口和掩飾,唐坤真敢打。
錯打錯挨的後果,趙志海聰明的大腦在一瞬間就想得透徹。
事情傳揚出去後,唐坤因囂張魯莽目中無人固然會名聲大臭,被權貴們和衙內們集體鄙視,甚至有可能因此而被迫離境,不過個兩年三年等事情的影響力基本消除了不能再回國生活;但他趙志海被唐家大少爺肆意攻擊欺壓而毫無還手之力,在京城的衙內圈子丟盡臉面也是必然的,更可怕的是他在權貴們眼裡以往的極佳印象也會大跌。
一個巴掌拍不響。
唐坤是粗鄙。但他趙志海也不是什麼大人物的料子。權貴們肯定會覺得他趙志海也和唐坤一樣骨子裡是粗鄙的。
一個粗鄙的人在胸襟格局方面差得太遠,即使有能力有強大背景支撐能當到一定級別的官,但頂級權貴階層對他有了掌控能力遠遠不足擔不得大事的印象,這個人想有朝一日踏入權力頂層,那也是癡心妄想。
趙志海是趙家這一代的領軍人物,被家族寄予了厚望。他的政治前程全在國內,承受不起被大佬們輕視的損失。
唐坤的前途不在國內。從某種程度上說,他的名聲在國內臭了,會影響到前程,但這種損失微乎其微。只要唐家的政權穩定,說不定過不了幾年,唐坤再回國時就會以唐王子殿下的高調身份出現,還會受到國內的熱烈歡迎。
還有一點讓趙志海以前忽視了現在感覺極度鬱悶的是,唐坤現在還不到二十歲,只是個在校大學生,不管他長得多麼象個成年人,不管他在真實程度上有多成熟多能幹多有智慧,在權貴階層眼裡,唐坤仍然屬於小屁孩的範疇。
二十左右歲的男孩子身體上大體長成了,但性格等內在素質尚處在成長期,需要更多更好的學習,鍛鍊和磨礪。在這個階段的男孩子因爲心理因素還不夠成熟,遇事遭到挑釁,在衝動之下做了些荒唐事,那情有可原。
唐坤囂張狂妄了,但在權貴階層眼裡未必會就此把唐坤看得粗鄙不堪造就唾棄到底。唐坤完全有機會重新表現。
而趙志海已經二十八歲了,從身體到心理都完全成熟了,而且還是體制內的正廳級幹部,統轄造福一地的重量級市長。他不是孩子了,沒有理由做荒唐事,不能犯某些看似事不大的錯誤。有些事錯了,他沒有機會重新來過。
權利鬥爭太殘酷無情了。所有的權貴都會全力以赴地爲自己或者自己一系的人謀利益,同時儘可能踩倒外人。
趙志海一旦做錯了,露出了痛腳,給權貴階層留下了壞印象基本就是一輩子。事情可以湮沒在時間的長河裡,但所留的印象不會那麼容易被消除。一旦有需要,肯定會有人爲了鬥爭不斷揭趙志海這件事暗示趙志海不堪重任。
僅在目前,權貴階層就會有人明裡暗裡質疑趙志海所得的正廳級幹部的資格,藉此機會儘可能打壓趙家的聲望。
總之一句話,二十八歲的正廳級幹部年輕得讓很多體制內的人心裡不舒服,趙志海不能錯,錯了輸不起。
生在權貴家,長這麼大他還是頭一次被人如此直接赤,裸,裸地威脅了。趙志海收斂了笑容,凝神凌厲挑釁地盯着唐坤,明智地放棄了表明身份的打算,在極度的羞惱憤怒中依然保持着聲音的平穩厚重和威嚴,緩緩但強硬道:“唐公子應該知道,交通事故應該由交通警處理。有公正的執法部門做出裁決,是誰的責任就應該由誰來負。誰負多少責任,交警同志說了算。你我說了不算。屬於我的責任,我會承擔,應該付多少錢,我都會付。”
趙志海意識到自己的計劃中關於雙方年齡的最大的漏洞後,瞬間轉變策略開始耍無
賴,以法爲武器,以守爲上。
事故現場是,悍馬車被奔馳車撞翻了;周漢和張碩有明顯傷處;你唐少連根毛都沒少。這一切都直接證明是你唐少在無理取鬧,恃武行兇,大打出手,擔百分之百的責任。我們這一方吃虧了,那表明我們一直在你唐少的囂張狂妄*迫中極力忍耐保持了剋制和文明,佔着理。你要我賠償損失,這沒有道理,我不賠。有本事,你讓交警讓我賠。你自恃武力可以動粗,料你也不敢把我太怎麼樣。我打不過你,能打過也不會動手。我就是擺姿態和你講理。
“你一個仗勢欺人的花花公子現在跟我講法?耍無賴?”唐坤冷笑道:“好,那就以法爲定。試試我的一些無法通過技術來鑑定的手段,然後我離得遠遠的看個熱鬧。你這個優雅漂亮的公子哥兒嚐嚐痛不欲生滿地打滾的滋味。”
淹死的是會游泳的;摔死的是那些自負有能力爬高的;耍聰明的人早晚要被更聰明的人耍;耍陰謀詭計的人早晚被陰謀詭計所算;強勢的人早晚會碰上更強勢的人。把一種鬥爭手段玩到極致的人會敗在另一種極致手段下。
趙志海熟悉習慣了國內的爭鬥,從來沒有和唐坤這一類人爭鬥過,顯然在認識和準備上不足。
他也沒料到看起來有些傻笨粗魯的唐坤腦子竟然反應如此迅捷,出手會如此乾脆利落兇猛,年紀輕輕但爭鬥經驗竟然會如此豐富,膽子會如此大,手段會如此另類簡潔犀利有效。
不可原諒的判斷失誤啊!以後要進一步深刻了解這位唐家的闖禍精,打起百分之百的精神來有針對性地鬥他。
猛然重視起唐坤是個有詭異能力的怪胎,趙志海的臉色大變,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不遠處的張碩和周漢。
只要看看僵硬站立至今的兩保鏢,趙志海相信唐坤應該有那種技術查驗不出但卻真實有效的折磨手段。何況前不久發生在月光閣酒店的事件中,據說以治安大隊長爲首的幾名警察有詭異地主動交待自己的所有犯罪事實的例子。
趙志海的心裡一驚又一寒。
法律講究以事實爲依據。
無法在技術上證明唐坤整人,那就無法證明唐坤犯罪。趙志海滿地打滾可能會被人當成精神脆弱有病使詐等。
別人耍賴打滾算是一種爭鬥手段。趙公子丟不起那人。真滿地打滾了,即使是殺了唐坤也無法解除那種恥辱。
唐坤不是個按規則出牌的人,更有破局和剋制強勢對手的手段。趙志海這次真正感受到恐懼的滋味了。
他的氣勢變得弱了些,正急轉着眼珠子想對策。
唐坤冷笑着又說道:“給你講個好聽的故事吧。前幾年在非洲,我和我的兄弟們抓到了一個威脅我唐家利益極大的悍匪首領。那傢伙是條鐵漢子,十個手指頭被我兄弟敲得粉碎,可就是咬牙不說一點有用的機密。我不忍心看他失手斷腳成殘廢,好心想留他個全屍,使了點手段,鐵打的漢子立即老實交待了我想知道的所有事。”
掃了一眼周漢,唐坤冷冷地盯着趙志海道:“你要不要我以周漢爲例子現場表演一下那些手段?你不是說要以法處理這場事故嗎?我被人無緣無故地攔截挑釁了,有追究真相的權利。交警們也需要他說出事實真相的嘛。”
趙志海的眼神縮了一下。
唐坤又冷笑道:“想查出真相證明你佔理。我主動配合你,歡迎你把警察們找來。我相信到時候你會在不知不覺中把自己做過的醜事和計劃的陰謀詭計全交待出來。我相信你交待的內容肯定會很精彩很驚人。你家裡會很自豪。”
趙志海的眼睛一眯,目射森森寒光,氣勢再降幾分,隨即把目光再次投向張碩和周漢。
張碩微微低下了頭。
周漢向趙志海輕輕點了幾下頭。
兩人雖然都什麼也沒說,但趙志海看到兩位功夫行家都面帶愧色和恐懼。
他明白了,唐坤所說的不是吹牛皮誇大其詞,至少不全是。唐坤能輕易地以一種詭異的手段讓他說出真相,破了他精心安排的局。不僅如此,唐坤還能就此輕易地毀掉他的名聲和清譽,徹底把他打入無底深淵,自身卻無損。
計劃無法實行,爭鬥不下去了,趙志海的氣勢全無,暗暗嘆了一口氣決定認輸了,以後再想好周全的辦法爭鬥。
他到也光棍,立即變換成一副暖暖的笑臉,以一種輕鬆柔和的語氣退讓道:“唐公子果然厲害,不愧是唐家這一代最傑出的領軍人物。也算是不打不成交吧。這次雖然的確是一場誤會,但也是我的手下做事不當造成的,責任也算在我。你的損失我賠償。但是,我只是個政府官員,家裡也都是搞政治的,不象你唐家那麼富有。再說了,唐公子的車是超級防彈車,壞得不算重,我可配不起這樣的好車,還是你自己修好留着用吧。所以,我只賠償修車錢。”
“趙家搞政治沒有錢?你騙鬼呢?”唐坤心裡冷笑,剛要譏諷幾句,打算好好敲詐勒索一番讓趙志海吸取教訓。
這時,一輛奧迪車急速駛到兩人身邊,吱啞一聲停了下來。
車窗一降,蘇鄭茵美扭頭瞪着仍然捏着拳頭的唐坤,輕喊道:“唐二,你在幹什麼?還不趕緊住手?”
趙志海聽到這一聲招呼,頓時心裡一鬆,眼中閃過一絲探究的神色,也帶着一點自信和自得。
看樣子,蘇鄭茵美還是站在他趙市長一邊的。
唐坤瞟了蘇鄭茵美一眼,又瞅了瞅正下車的嘯虎,眉頭不易覺察地一跳,但仍然捏着拳頭再次盯着趙志海。
車門一開,蘇鄭茵美急急下了車,幾步走到對立的兩人中間的近側,先向趙志海微微頷首打招呼,低柔地叫了一聲‘志海哥’,在趙志海優雅一笑迴應了一聲“茵美你來了”後,茵美又立即正對着唐坤,先瞪了唐坤一眼。
看看唐坤絲毫不爲所動,那對大拳頭捏得更緊了,茵美不禁心裡一嘆:“這傢伙寬容體貼時,誰也比不上;強橫霸道固執起來,那也是誰也難說服。你就不想想,你要是真打了趙家的嫡傳子孫,結下了死仇,以後能安生了?”
不知道唐二怎麼打算的到底會怎樣,茵美勸還是要勸,應該阻止維護,應該提醒的還是要做。
爲了蘇趙兩家的源淵,爲了避免唐坤陷入大麻煩中,衝突因她而起明知不可調和,蘇鄭茵美也不得不這樣做。
“打架很好玩嗎?大衛,你要記得你唐王世子殿下的身份。”
茵美凝視着唐坤的眼睛,一邊說着,一邊仔細地琢磨唐坤此刻的心裡。
唐坤靜靜地掃了一眼蘇鄭茵美,面無表情,什麼也沒說,然後繼續捏着拳頭盯着趙志海,似乎隨時會出手。
茵美的臉色頓時暗了下來。表情有那麼一絲的陰霾。
趙志海這時笑了,輕聲對茵美道:“蘇鄭,你不要急。我和唐先生之間的誤會已經解除了,正閒聊說事呢……”
說話時不鹹不淡,不輕不重,不急不徐,雲淡風輕,井井有條,國文功底深厚,用詞高雅恰當,語句順暢,不象坤少爺常常把國語說得混亂顛倒甚至有時非常粗俗。
氣勢沉穩,謙和溫婉、彬彬有禮,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趙公子又恢復了以往的過人神采和氣質。
在這一刻,唐坤被趙公子映襯得粗鄙無理毫無雅量氣度。他並不介意如此,似乎還就是有意要顯示這樣的自己。
茵美的心微微一鬆,不再看唐坤,哦了一聲後面對着趙志海微微一笑。這讓趙市長在心裡更加得意。
計算失誤,輕敵了,輸了這場爭鬥又如何?我賠償你的車損失些錢財又如何?論風度氣質雅量……論茵美喜歡的魅力品質,你唐公子還不是輸家?我得到了茵美的賞識和心,你唐公子就是我腳底下的泥巴。我永遠鄙視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