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沒想到母親會過來,葉殊有些一愣,但是下一刻她就站了起來,拉住了周書榮的胳膊,兩人一起坐在了牀上,她靠在周書榮的肩頭,如同她這個年齡一樣的撒嬌。
“媽,我真想你,這些年辛苦你了。”
“你這孩子。”見女兒少有的撒嬌狀,周書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隨後看着房間的佈置,不由得嘆了口氣,“媽不苦,苦的是你啊。想想去年我們還在老家,你外婆還在病重中,小期也不在身邊,要不是你,這一切都不會實現,這是我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你太累了,媽心疼。”
葉殊鼻頭有些酸,差一點眼眶就要溢出液體來,她強忍着搖了搖頭,“媽,我不苦,我有這個能力讓您和小期外婆過上好日子,我也不累,你看,我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您就安安心心的享清福,想做什麼就去做,您不是喜歡旅遊麼,你女兒有錢哪怕您想出國現在立刻都行。”
周書榮看着葉殊一副財大氣粗地模樣,忍不住笑了,“看把你能的,就算有錢那難道不是你辛苦賺來的?還是節約點好。要是我真出國了,都聽不懂人家說什麼,有什麼好玩的,還不如清清閒閒地看着你弟弟學好,以後等你們兩個都大了,我也就解脫了。”
“媽,你說啥呢。”葉殊不想聽到什麼解脫的字眼,“我要你陪我一輩子呢,不許亂說。”
“好好好,我不說。”周書榮笑了,“人啊,哪有誰能陪誰一輩子的,到時候你自然有陪你一輩子的人,媽啊,就想看着你幸福。”
恰在此時,窗外。
蘭止息剛翻到二樓的陽臺上,準備進來卻聽到了裡面有人,腳下就站住了,隔着一扇窗戶,他聽到了周書榮隨意地問道。
“小殊,你跟媽說實話,那個小蘭啊,你和他之間沒什麼吧。”
果然,葉殊心中苦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怕說實話了,怕是以後母親連讓蘭止息進門的機會都不給了吧,畢竟她現在的年紀實在是尷尬。
蘭止息站在窗外,也想聽聽小貓崽怎麼定義他們兩人的關係,甚至心中還有一絲忐忑,彷彿是媳婦兒見公婆那樣。
屋內,周書榮見她沒說話,不由得嘆了口氣,“我也就是隨便問問。”
蘭止息也有微不可知的失落,不過也理解小貓崽爲什麼不說,只是下一刻,他就呆在了原地,幽深的瞳孔中透着一絲不敢置信,只聽到耳邊有少女清脆的聲音說着那樣的話。
“媽。”葉殊咬了咬嘴脣,“我,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我們兩個就是您想的那樣,但不是您想的早戀,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很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如果您想勸我們分開。”
“媽,我做不到。”
他能爲了自己舍掉性命,也能爲了自己不顧一切,他身後揹負的黑暗與血腥,他早已是她無法捨棄的另一半。
哪怕現在不合時宜,她也想對自己的母親說清楚,說清楚自己的堅定。
周書榮嘴巴張的大大的,怎麼也沒想到葉殊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空氣中都靜止了幾秒,她最後只是嘆了口氣。
“唉,小蘭啊,是個好孩子,也挺讓人心疼的,媽也挺喜歡他。如果你是以前的小殊,我一定會否定你剛剛說的所有的話,只是現在,媽,尊重你的決定。”
周書榮有些艱澀地說出這樣的話,看着自己的女兒耳根都紅了的模樣,不由得嘆息女大不由娘。
葉殊也沒想到母親會這麼開明,畢竟在她的心中,她的媽媽周書榮一向都是一個固執而且倔強的女人,對於這種事情,向來是不會同意的,她剛剛那樣說了之後,甚至都考慮該怎麼誠實的挨批了。
只是——
“媽,你剛剛說,以前,現在,是——”
周書榮淡淡一笑,“你是媽身上的一塊肉,你的變化媽會看不出來嗎?
你說你有了師傅,或許可以說明你會那些什麼玄術的問題,只是從你的表現來看,太不像這麼年紀的孩子,甚至比一些成年人都要成熟穩重,這不是有了師傅就能夠解決的問題,如果不是有真實的閱歷在那裡擺着,媽不相信一個人一夜之間就會這樣的成熟。
作爲一個妻子,我很失敗,作爲一個母親,我依然很失敗。媽媽只是想多瞭解我自己的女兒,畢竟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之前一直想問你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卻一直不敢問,小殊,只是到了現在,你能不能和媽媽說說?”
她看着葉殊,眼中帶着一絲探尋。
窗外的蘭止息聽到這裡,有些微微急促的呼吸也漸漸平息下來,清冷的風吹過,他精緻的眉眼間都流露着無限地溫柔,眸子亮如星辰,卻也帶着一絲探索。
在見過小貓崽第一面之後,他就曾查過她的背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如何會出現在那樣的地方,明顯不符合常理,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他尊重小貓崽,她如果想說,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只是這一次,他發現了貓崽有些異樣,尤其是在看到祁山的時候,那種將憤怒都壓抑在眼底的神色,很明顯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
只是根據他掌握的資料,在此之前,貓崽絕對不可能和祁山有過什麼交集,那又爲什麼會這樣呢?
其實這個問題,他也早就想問了。
葉殊沒想到母親會這麼敏感,不過仔細一想,自從重生之後,她的確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本性,母親能夠察覺到也正常,如果讓她去演,或許能夠演好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女,只是她不想這麼做。
前世的時候,因爲她什麼也沒有辦法,所以外婆去世了,弟弟進了監獄,親戚的冷酷無情,母親鬱鬱寡歡,而她爲了養家餬口,東奔西走和親人相見的機會少之又少,而那些渣親們卻活得自在逍遙。
對於惡有惡報這種事情,或許的確是有,只是來的太遲太遲,她能夠有重活一次的機會,爲什麼還要去重蹈覆轍呢?
只是,母親要問了她是說還是不說呢?
葉殊看着母親眼中的小心翼翼,最後還是軟了心,知道母親是關心自己,重生的事情不和外人說,或許是怕別人把自己看做異類,但是母親絕對不會。
她知道,無論自己變成什麼樣子,母親對自己的愛,絕對不會少過半分。
葉殊依偎在了周書榮的懷中,目光有些幽遠。
“媽,你相信前世或者是重生嗎?”
周書榮並沒有說話,而是一下一下緩慢地撫摸着她的腦袋,葉殊也沒想讓母親回答,就繼續說着。
“前世啊,或許是我多出來的一段記憶,十二三歲之前,一切都沒有變化,只是啊,外婆就因爲那次的病去世了,我連她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過……。”
窗外的人影依舊那樣站着,哪怕外面的風有多麼的大,他依舊那樣矗立在原地,靜靜地聽着裡面少女緩慢的述說。
“……對啊,小期就那樣進了監獄……”
一朵漂浮的冰涼隨風飄了過來,停在了蘭止息的手心,他輕輕地擡起來一看,是雪花,下雪了呢。
“……就是那樣,我不小心摔倒在了浴室裡,再一睜眼,就回到了外婆發病的那週五。或許是上天可憐,我的腦海中憑空出現了一些玄術記憶,所以啊,這輩子就讓我不會再重蹈覆轍,讓您過上好日子。”
葉殊將除了自己死亡真相以外的事情,全部述說了一遍,她說的簡單,但是聽者卻從心裡都感受到了那些種種的悲哀。
“我的女兒——”周書榮忍不住將葉殊抱在了懷中,在葉殊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淚就那樣流了出來。
窗外的蘭止息也攥緊了手,看着屋裡的人兒,也想伸手將她抱在懷裡,最後只是眸子沉了沉,縮了回來。
他甚至有些嫉妒這個可以隨時將小貓崽抱在懷中的女人,哪怕對方是小貓崽的母親。
如果他能知道自己會這麼愛這個女孩,或許在她進入這個世界的第一刻,就將她抱走,哪怕這只是他的一個想法。
這個夜中,有人和母親徹夜暢談到睏意襲來,也有人在窗外站到黎明方休。
但無論是誰,這都是一個值得紀念的夜晚。
……
蘭止息生病了,爲了防止傳染給她,這幾天暫時不要見面。
這樣的話葉殊已經聽了不下五遍了,無論她跑到隔壁的沉碧樓還是君山別墅,得到的都是這個答案,搞得她有些鬱悶,又有些懷疑是自己哪裡出了問題?
七年之癢?
咳咳,這還沒到呢吧。
當然,她也就是這麼隨便想想,也知道蘭止息不是這樣的人。
葉殊站在君山別墅的外面,看着旁邊有些發憷的娃娃臉白夜,她挑了挑眉,掏出了手機,想了想就隨便在企鵝上給‘紀宜年’發信息。
“在不,最近怎麼樣了?聽威廉斯說你快要出師了,要不要出來見個面?商量商量。”
她就不信,那個愛吃醋的小蘭花還坐得住。
濯邪戴着周媽媽給它做的小紅衣服,小鞋子還有小帽子,從葉殊的口袋裡探出個頭,聽到小主人這樣在心裡說話,忍不住也點了點頭。
就是,這個小蘭花實在是太可惡了,作爲主人的靈寵,怎麼可以這樣任性?
就應該小主人什麼時候臨幸他,他就該什麼時候存在着。
蘭止息果然坐不住了,他看着手機裡面的對話,眸子裡面閃過一絲幽深,手都忍不住攥的緊緊的。
這個小東西,實在是,氣死個人。
只是——阿嚏,阿嚏!
連打幾個噴嚏的蘭止息鼻子通紅,似乎眼淚都要流出來了,精緻的臉龐竟然罕見的多了一些羸弱。
一邊年長的護士長正在給他打吊針,看到這情況,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口中卻數落着,“像你們這種小年輕,就不知道好好心疼自己的身體,這種天氣搞什麼浪漫,看吧,搞到醫院來了,差點就得了肺炎你知不知道。
人家穿棉襖,你卻穿薄襯衫,也不看看自己的身體能不能承受得了,你那女朋友也不來照顧照顧,要阿姨說啊,這種女人要不得,要不,阿姨給你重新找個,我看我那侄女就不錯,人長得……”
“阿姨,您別說了。”錦夜看着自家爺越來越黑的臉色,摸了摸鼻子,忍不住打斷了這護士阿姨越來越離譜的話。
什麼換女朋友,敢說這樣的話,真是不知者無畏,要不是爺怕那葉小姐找到他,又不想去別的地方,就隨便找了家醫院過來,要不然在別墅裡,他們自己的醫生可比這醫院的技術要好的多了。
嘖嘖,誰會知道自家爺去偷人,竟然差點偷成了肺炎,這可真是,咳咳,不能說不能想,否則,他的下場估計不是去非洲那麼簡單了。
護士長也發覺自己說的多了點,咳了兩聲表示尷尬,紮好針之後,看着錦夜道:“那個,你是他哥哥吧,好好照顧病人,這兩天最好待在這裡,治好了病再說,可不能再隨便這麼做了。真是的,連命都不要了嗎……”
“好了好了,阿姨我們都知道,我一定會看好我‘弟弟’的,您慢走啊。”
錦夜將護士送了出去,再關上房門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爺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卻又讓人下意識地有些寒戰。
“很好笑嗎?”蘭止息幽幽地說道。
“沒,沒——噗。”錦夜說着說着就憋不住了,甚至轉過身蹲在了地上,肩頭聳動讓人一看就知道笑的有多麼的兇狠。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嚴肅地站了起來,“爺,黑三角那邊果然爆炸了,祁山還在找,墨哥那邊說有了消息就會回過來。還有您讓我們準備葉小姐生日的事情,戮月在準備,您就在這裡好好休息,一切都有我們。”
只是蘭止息並不聽他的,他要是再不出去,那小貓崽是不是就要和別人跑了?
“恩,收拾一下,準備出院。”
他卻準備拔掉自己手上剛紮好的針,急的錦夜趕緊跑過來阻止,“我的爺啊,您就不要再任性了,您看您現在的身體,得病就得治,不然葉小姐要是知道了多心疼,再說了您想想您現在的形象。形象!這在女生心中可是十分重要的。”
蘭止息的手頓住了。
錦夜見有希望了,就再接再厲,“一個男人最好時時刻刻在女人面前展現出自己最強大的一面,這樣才能長久俘獲女子的芳心,爺,不是我說,現在您的形象,咳咳,說實在話,剛剛那阿姨說的挺形象的。”
“真的嗎?”蘭止息隨口道:“我記得你曾經還說過,適當地示弱,可以直擊對方的柔軟。”
“呃?我說過嗎?”錦夜是不會承認自己曾經說過這樣的話,“這個畢竟要分人,分時期,我覺得對於葉小姐,我們應該結合實際,多方面結合攻擊,一旦有所巴拉巴拉……”
聽着錦夜吐沫橫飛地說着,蘭止息卻慢慢看向了他的身後,眼中緩緩帶上了柔色。
錦夜見自家爺沒有惱怒,心中大喜,剛準備繼續道,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道女聲。
“哦?是嗎?我都不知道錦夜你這麼瞭解我呢,要不要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多瞭解瞭解我呢?”
錦夜身子一僵,再猛地看向自家爺眼中慢慢帶上了冷酷的神情,不由得攤下了臉,轉過身子,看着一臉冷然的葉殊和無奈的白夜,他乾巴巴道:“呵呵,葉小姐,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