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支文德大嚷起來:“你什麼意思!我是高麗使臣,你們怎麼能這樣對待我!”
達愣冷哼一聲,說道:“我這樣怎麼了?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我們大漢做得很好,又沒動你一根汗毛,你叫喚個什麼勁兒!要想見陛下,就快跟着我走!要是不想見陛下,你現在就可以滾出國內城了!只不過下次再來,如果你不是使臣的身份,休怪某刀箭相向!”
面對一臉囂張的達愣,乙支文德也無計可施,只得低聲下氣地說道:“該將軍的,在下一定兌現,還請將軍快些帶路吧。”
“這還差不多!”達愣皮鞭輕揚,策馬衝在了前面。
乙支文德無奈,只得搖了搖頭,緊緊跟上。不過,這一次達愣並沒有讓他失望,劉子秋正端坐在國內城的城守府中。看到劉子秋“折騰”了一夜,現在居然還是精神抖擻,乙支文德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難道他真是天神轉世?
看到乙支文德,劉子秋便笑了起來:“乙支大人,這兩天在懷遠城過得可好?”
乙支文德沉着臉說道:“啓奏陛下,外臣是從遼東城過來的。”
劉子秋“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是從遼東城過來的。也罷,我大漢乃是禮儀之邦,凡事講個禮字。既然你到了這裡,朕總是要設宴款待你一場。來人,上酒菜!”
聽說又有喝酒,乙支文德嚇了一跳,慌忙說道:“且慢!陛下,外臣此來,是有要事向陛下稟報!我高麗對中原王朝向來以臣者自居,陛下因何連番侵我城池,還望陛下能夠給臣一個說法!”
把憋在心中好長時間的這番話說了出來,乙支文德終於鬆了口氣,接下來就看劉子秋如何應對了。
劉子秋一聲冷笑:“哼,說法?你想跟朕要什麼說法?你還敢跟朕討說法!朕來問你,是誰三番五次入侵我大漢邊境、佔我懷遠城、殺我邊民?數百年前,新城、遼東城、扶余城、烏骨城、卑奢城、國內城、平壤城、漢城,這些城池到底屬於誰所有,你弄清楚沒有?什麼都不懂,竟敢到朕面前來討說法!哼哼,朕看你是混了頭,活得不耐煩了!”
說完,劉子秋揮了揮手,早有幾名侍衛擡過一幅巨大的地圖展示在乙支文德面前。這是從崇文殿無數圖冊中找出來的大漢全圖,上面標註得明明白白,當時沒有高麗,只有高句麗,而且高句麗的地盤是一個很小的狹長地帶。如果按照這幅很久以前的地圖,劉子秋所說的那些城市確實應該歸大漢所有,但其中有不少城市在幾十年甚至上百年之前就已經被高麗所佔據,他們又怎麼可能輕易放棄?而且一旦放棄了這些城市,高麗的勢力會迅速變得弱小,連百濟、新羅都不如。
看到這幅地圖,乙支文德臉都綠了,半晌方纔說道:“陛下,外臣不是這個意思。外臣的意思是說高麗願意繼續對大漢稱臣,年年朝貢,絕不敢再生二心。還望陛下體諒吾王的一片苦心,撤回原來的邊境。”
劉子秋哈哈大笑道:“乙支大人,朕是該說你傻呢還是該說你狂妄呢?朕的將士浴血奮戰,好不容易奪下來的城池,你一句話,就撤了?”
乙支文德連忙拱手道:“陛下容稟,外臣豈敢在陛下面前有狂妄之舉?大漢此次出征所消耗的錢糧、傷亡將士的撫卹,全部由我高麗承擔!”
說這話的時候,乙支文德的心中已經開始滴血。這可不是一個數目,如果真讓高麗來負擔這筆支出的話,恐怕高麗國庫都會爲之一空,將在可以預見的很長時間內都難以恢復元氣。不過乙支文德也知道,如果不負擔這筆支出,恐怕劉子秋又不會輕易答應退兵。
可是,當乙支文德擡起頭來時,卻看見劉子秋陰沉着臉。他想了想,只得又咬牙說道:“只要陛下答應退兵,我高麗自公主以下,凡未嫁之少女悉數送至帳中,聽憑陛下揀選!”
在乙支文德心中,劉子秋依然是個好色之徒。而只要劉子秋好色,那問題就好辦了。
劉子秋臉上果然浮起一絲笑意:“乙支大人,你能做得了高元的主?”
乙支文德拍着胸脯說道:“請陛下放心,這個主外臣做的!”
他這倒不是自誇,而是他明白,在金錢、女人和避免亡國之間選擇,高元一定會選擇後者。
劉子秋揮了揮手,說道:“既然乙支大人一再請求,若是朕一點不作讓步,恐怕也有些說不過去。這樣吧,就以浿水爲界,浿水以北歸大漢所有,浿水以南歸高麗所有。朕此次出兵所耗錢糧,就不用高麗負擔了,以後每年給大漢王朝進貢一百名十五歲少女即可。”
浿水在平壤以南,如果以浿水爲界的話,就相當於這百十年來,高麗從中原王朝手中所蠶食侵吞的土地又被奪回去了。這樣的結果,不要說高元,就是乙支文德也是絕對不能接受的。乙支文德已經滿臉怒容,大聲說道:“陛下,這個條件,請恕外臣不能答應!”
劉子秋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說道:“你不答應也不要緊,反正着急的不該是朕。朕的大軍現在應該已經抵達平壤城下了吧。明天早上,或許你就可以跟朕一起啓程,前往平壤城吃午飯。朕想,就在高麗王宮爲你設宴吧。”
乙支文德頓時一呆,漢軍連下數城,氣勢如虹,也確實有這個可能。想到這裡,他只得又放低音量,躬身說道:“陛下,此事關係重大,外臣不敢作主,還望陛下寬限兩日,容外臣回去稟報吾王,再作守奪,可好?”
劉子秋卻不耐煩起來:“不能作主,要你這使者何用?來人!把乙支文德給朕拿下!”
乙支文德大驚道:“陛下,兩國交兵,不斬來使!”
“朕又沒說要斬你,你着什麼急。”劉子秋淡淡地說道,“朕不過是把你逐出國內城,然後進兵直取平壤!”
乙支文德拼命掙脫按住他的兩名侍衛,忽然大聲說道:“被你們奪去的那些城市,居住的都是我高麗的子民,你以爲守得住一天兩天,還能夠守得住十年八年?到時候,我高麗子民揭竿而起,斷了你們的糧道,恐怕陛下悔之無及矣!”
劉子秋卻笑了起來:“朕每下一城,便派人曉諭諸民。願意繼續留下的,可以入我大漢國籍,爲我大漢子民,受我大漢庇護。若是不願意留下,朕也不爲難他們。上天有好生之德,朕會分發給他們盤纏,派人護送他們至浿水以南。你說,剩下都是我大漢子民了,誰還會揭竿而起,朕何悔之有?”
乙支文德冷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說得倒是好聽。陛下留給高麗的土地不足十分之一,叫那些遷往浿水以南的高麗子民如何爲生?陛下此舉,實與無賴相似,叫外臣齒冷!”
劉子秋放聲大笑道:“我大漢乃禮儀之邦,但禮儀這東西,只要和講禮的人講纔會起作用,和不講禮的人講無異於對牛彈琴。不錯,朕現在就是個無賴,因爲朕要對付的高麗本身也是個無賴!對付無賴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耍無賴了!”
廳堂裡的衆文武暴發出一陣鬨堂大笑,確實,多少年來,高麗正是以各種無賴手段,才一步步蠶食了中原王朝這許多的土地。否則,即使在動盪不安的年代裡,中原王朝的實力也不是他一個小小的高麗可以抗衡的。劉子秋說得毫不隱諱,無賴二字正點到了乙支文德的痛處,在很多時候,他所謂的計謀其實就是些無賴手段。乙支文德老臉微微一紅,拱手說道:“外臣還請陛下三思!”
劉子秋卻把臉一沉,說道:“朕再重申一遍!如果不肯答應朕的條件,朕的大軍便會連夜攻下平壤城,活捉高元。到時候,高麗唯有亡國一途!當然,朕也不想對你們趕盡殺絕。等你們徹底臣服以後,朕會助你們一臂之力,擊敗百濟、新羅,從此百濟、新羅之地便交給你們。”
乙支文德沉默起來,半晌方纔說道:“陛下所言當真?”
劉子秋笑道:“君無戲言!”
乙支文德點頭道:“那好,外臣這就回去稟報吾王!”
實際上,他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如果不接受劉子秋的條件,高麗就只有亡國。真到了亡國的那一天,再講什麼都沒有用了。現在,劉子秋給他畫了一張大餅,又給了他一線希望。如果劉子秋真能幫他們打下百濟和新羅,高麗的實力將不會遜於過去,無論從土地還是人口來說,甚至都要比過去更加強大。當然,唯一的遺憾就是連國都都要失去了。
劉子秋擺了擺手,說道:“朕不會久等,再給你一天時間。若是明天黃昏還不見高元來投,朕便殺進城去,滅了你們高麗!”
乙支文德不敢耽擱,應諾一聲便匆匆離開了國內城。
趙凌拱手笑道:“陛下是不是要使一招欲擒故縱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