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漢看一眼慕容秋雨,慕容秋雨微微搖頭,蕭漢跟着搖頭,臉色鐵青道:“您老是李姑娘師父,必定見過她的遺容,我懷疑公主是被人下毒害死,請您老直言是也不是?”
葉天寒登時變了臉色,駱北鴻三人也是面色大變,互相對視,眼神慌亂。慕容秋雨跟着道:“姐姐跟我們一起闖蕩江湖,從沒生過病,怎會突然昏迷?此中必有陰謀,請葉老前輩明言。”
葉天寒白老蒼蒼而又凌亂的枯發飄散在額頭上,面如死灰,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拄着鐵柺的手跟着輕輕晃動,聲音嘶啞道:“你在江湖上闖蕩一年有餘,怎會問出如此問題?全天下醫生都診治不出病因,難道他們沒有一人看出公主是否中毒嗎?”
這話有理,蕭漢頓時沉默。慕容秋雨搖頭道:“我所學甚淺,卻也知道江湖上最高明的用毒之人能下毒於無形之中,任你是怎樣的名醫都查不出來。”
葉天寒冷冷道:“這個意思下毒的是你師父不成?”慕容秋雨臉色大變,剛要發怒,蕭漢一拉她胳膊道:“江老前輩能做到這樣嗎?”葉天寒冷哼一聲道:“當年少林寺一夜之間八大金剛全部喪命,便是鬼面蠱婆下的毒。”
慕容秋雨怒道:“有何證據說是我師父下的毒?”葉天寒冷笑道:“你當時在哪裡都不知道,過往之事江素衣哪會承認,要不然行空師兄爲何執意要追殺她?”
原來少林寺之所以執意追殺鬼面蠱婆是這個原因,蕭漢感覺還是不對,鬼面蠱婆當年應該只有三十多歲,怎麼會敢得罪三宗,而且還殺了少林八大金剛,裡面一定有內情。
可是現在顧不上追究這些,蕭漢追問道:“就算江老前輩能做到這樣,她是慕容妹子的師父,必定不會害我。”
葉天寒冷笑道:“爲什麼不會?如果她不願意讓螢兒與你在一起呢?”說完又看向慕容秋雨。
慕容秋雨冰雪聰明,立刻明白她話中之意,臉色登時微紅道:“我師父早已離開金陵,哪會對姐姐下毒?”葉天寒眯起雙眼盯着她道:“你真這樣想嗎?”
慕容秋雨本就不是口舌伶俐之人,一時居然被問得啞口無言,蕭漢看她一眼道:“我敢以性命擔保此事與江老前輩無關,倒是一向聽說諸國皇宮中都有秘製毒藥,有些反倒比江湖上所用的還要毒上百倍,有些太醫本身就是製毒行家。我懷疑李煜給公主下毒,不知葉老前輩怎麼看?”
葉天寒冷冷道:“蕭掌門真敢想,李煜是螢兒哥哥,怎麼會下此毒手?螢兒命短無福,你也要學會接受事實,不要悲傷過度,誤了江湖大事。”
蕭漢無語,慕容秋雨一臉尷尬轉頭看着駱氏三兄弟,三兄弟目光閃爍,同時把臉轉了過去。
蕭漢想到李月螢如一朵剛剛盛開的桃花一般,正要開得燦爛卻被無情的風雨打落,再想到她與自己一路陪伴發揚光大武當派,更幫自己下跪求白九霄等諸多高手入派。如今天人永隔,怎麼不叫他傷心欲絕?
花開花落自無情,蕭漢明白這個道理,可是輪到自己身上仍是讓他受不了。葉天寒極力否認,讓蕭漢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葉天寒兩個寶貝徒弟,一個失蹤,一個身亡,白老人送黑髮人,心內的悲苦可想而知。看着她一頭凌亂白髮,蕭漢直想流淚。
慕容秋雨突然道:“聽說李煜找道士幫姐姐招魂,不知可有此事?”葉天寒奇怪地看着她道:“你怎知此事?”跟着嘆氣道:“螢兒不幸,卻得國主有情,勉盡人事聊慰活人罷了,自古及今哪有招魂之事?”
蕭漢搖頭道:“此話不實,當年楊貴妃死於馬嵬坡,唐玄宗思念過度,便有道士替他招來貴妃魂魄與之相會,傾訴離別之情。公主在天有靈,想必也會有話要說。”
葉天寒嘆氣道:“你年紀尚輕,怎會相信鬼神之事?螢兒已經走了,天下江湖廣大,自有適合你的女子陪伴左右,時日一長,慢慢消去以往一切痕跡,此事揭過不提。”
蕭漢突然轉頭看向駱北鴻三人,三兄弟有些慌亂,面色極不自然。段西柳勉強微笑道:“蕭師兄不要太過傷心,葉師叔怕你壞了身子,特意帶我們來看看你。”
蕭漢心內疑竇叢生,冷笑道:“倒要多謝你兄弟三個。”駱北鴻猶豫道:“蕭師兄,人死不能復生,你擔當江湖大任,還望節哀順便,放寬心懷。”
葉天寒目光一凜,轉頭看着三個師侄,三人微微點頭,江東閣道:“蕭師兄心內悲痛,我們也一樣,只是小師妹無福,不能與我們再闖蕩江湖。武林爲重,蕭師兄必能重新振作,把魔教趕出中原。”
慕容秋雨突然道:“馬上便是江南大閱兵時間,請問葉前輩姐姐棺槨入殮是何日何時?”葉天寒沒想到她有此一問,登時愣住,臉色尷尬道:“這個,這個,國主沒說,我也忘了問。”
駱北鴻馬上道:“國主請了道士做法,總得幾天時間,也許在閱兵之後吧。”蕭漢心內升起巨大的問號,從入門到現在,兄弟三個的表現着實讓人懷疑。按照正常的反應,三兄弟應該在第一時間便圍上來勸說他節哀,卻在葉天寒進來後縮在一團,而且目光閃爍,舉止失常,言語曖昧不明,以蕭漢前世經驗,如果沒鬼才叫真有鬼。
蕭漢心內慢慢升起一絲僥倖,僥倖有時給人以絕望,有時給人以希望。蕭漢不知這絲僥倖從哪裡來,卻在心內死死抓住不放,雙目放光道:“你們都見到了公主棺槨?”
三人面面相覷,同時看向葉天寒。葉天寒咳嗽一聲,段西柳急忙點頭道:“師妹還沒入棺槨,我們在宮外看了幾眼,道士正在做法,不讓人進去。”葉天寒又咳嗽一聲,駱北鴻急忙接道:“小師妹入殮自由專人負責,我們不便打聽。”
慕容秋雨與蕭漢四目相對,同時閃出一絲火花。蕭漢心內漸漸有了底,冷冷道:“葉老前輩能否帶我入宮見她最後一面?”
葉天寒馬上拒絕道:“我等剛從宮中出來,皇宮哪能隨便進去?”慕容秋雨向他使個眼色道:“既然如此,此事不提也罷。”
葉天寒鬆了口氣,又與蕭漢扯了幾句閒話,不外乎是安慰他寬心之語,駱北鴻三兄弟同樣跟着極務勸慰他節哀。言語之間無不透露着對他的關心與同情,卻讓蕭漢看到三人面上原本裝出的一絲悲傷也消失迨盡。
葉天寒四人走後,慕容秋雨關上屋門輕聲道:“我懷疑這裡面有問題。”蕭漢點頭道:“我也這樣想。”慕容秋雨道:“按道理說姐姐病逝,雖說只是天山派一個普通弟子,卻是公主身份,天山派不應該只派葉前輩一人前來,刁掌門與厲前輩、賀前輩一個都沒露面,透着古怪。”
蕭漢搖頭道:“這還不是最主要的,駱北鴻三個面上的悲傷明顯是裝出來的,段西柳說的話曖昧不明,我懷疑他們三個根本沒靠近公主府第。葉前輩言語閃爍,精神雖然萎靡,眼神卻沒失去徒弟後的悲痛。蘇師姐失蹤數年,公主又中途殯天,應該對她是個致命打擊,我觀察她的眼神裡卻透着平靜與不平,而沒有那種刻骨的憂傷。她極力勸我以江湖爲重,我又不是救世主,江湖關我屁事,我想幹便幹,不想幹就回武當山。”
慕容秋雨點頭道:“要不要我晚上偷偷潛入皇宮試試?”蕭漢搖頭道:“既是有道士做法,必定護衛森嚴,此事罷了。明日我去找李從善,再讓他幫着打探一下。”
二人又說了半天話,慕容秋雨這幾日怕他有事,每天都是陪他呆到半夜纔回房休息。
第二日蕭漢親自去拜訪李從善,李從善告訴他李煜果然請了道士做法,除了護法的禁軍士兵外任何人不準靠近,爲防意外,李煜還特意派了孟柏行前去監管。
孟柏行因爲救駕有功,晉封大內總管。李從善特意派人送去五百兩紋銀祝賀,孟柏行本要親自回訪,奈何公務在身,只好派一個太監前來表達謝意。
蕭漢說了自己的懷疑,李從善本也有懷疑,聽了蕭漢推測,恍然大悟道:“如果皇妹還有救,我倒可以一試。”跟着說出他的潛龍組織已經深入皇宮大內,連李煜身邊都有他的人。可以下令讓他們秘密查一下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順便探看公主情況。
二人跟着說起政事,李從善告訴他虔州、汀州、吉州、建州、劍州、池州、信州、饒州等兩府二十一州忠義軍、保信軍、永平軍、康化軍、鎮海軍、鎮國軍、寧國軍等全部到位,直等後日大操兵匯演。
李從善作爲親王,已收到李煜旨意命他全權指揮此次軍演,由南唐宰相嚴續、湯悅配合參與,天興、龍武、神武諸軍配合安保,於初五辰時一刻正式開始。
蕭漢問了操兵程序,李從善介紹後命手下拿出一副盔甲給他,請他初五一早前來一起進校場。蕭漢自然答應,又請求把慕容秋雨帶進去,李從善有些爲難,末了還是拿出一套輕甲讓他帶回去,讓慕容秋雨女扮男裝同樣扮做他的護衛。
一切準備妥當,蕭漢告辭回去,便見大街上充滿了衙役與捕快,禁軍巡哨也比先前多了許多。江寧府在皇宮大火後受命追查孔明燈來源,卻是一無所獲,好不容易一個老捕頭得到一條線索,卻在當天晚上喝了酒後暴斃,此後江寧知府草草結案,自然沒有查到任何東西,只以上天降災報上去了事。
蕭漢回到客棧,把與李從善商量之事說與慕容秋雨,慕容秋雨本不願意去,奈不住蕭漢極力勸說,勉強把那套輕甲換上,卻是恰好合身,顯然李從善早有些準備。
蕭漢很是無語,慕容秋雨換上戎裝,蕭漢登時看直了眼。慕容秋雨臉色微紅,嗔怒道:“大哥再這樣,我就不去了。”蕭漢意識到失態,忙道:“如此英俊非凡的青年軍官,着實讓人誇讚羨慕。”
慕容秋雨聽他稱讚,內心很是受用,摸着輕甲道:“我再拿一杆長槍,能否下場與大唐將軍們一試高下?”蕭漢搖頭道:“那可不行,你傷了他們還好說,如果傷了你我可不幹。”跟着神色一黯道:“如今你姐姐沒了,你要再有個閃失,我怎麼辦?”
慕容秋雨默然不語,眼神一暗,慢慢低下了頭。蕭漢意識到自己又有些傷感,剛要重新振作說話,便見外面衝進來一個青年,滿面風塵,看到蕭漢後大叫道:“掌門,我可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