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漢觀察一番,突然開口求見潘崇徹,潘閬登時渾身一震道:“你怎麼知……你怎麼突然要見我家主帥?”
蕭漢早觀察到潘閬身邊那些副將神色不對,有幾人明顯是身經百戰的將軍,臉上掛着驕矜之色,根本不是普通副將可比,這就意味着極有可能潘崇徹得報後親自趕來查看。
蕭漢這一出口查證,立即落實了此事。眼見潘閬面色大變,蕭漢心內暗喜,呀呀個呸的,我今天賺大了,只要把潘賊哄出來,一頓火雷下去,不信你還能活着回去。
蕭漢正在策劃,便聽潘閬大聲道:“元帥並不在此處,議和之事本將已經稟告元帥,只要蕭蔘謀長有誠意,本將自會請示元帥,到時兩軍首領再行會面談判不遲。”
這話說得極爲圓滿圓滑,蕭漢頓時對這濃眉大眼的傢伙起了警惕之心,不由得看向慕容秋雨。慕容秋雨微微點了下頭,雙目閃動,示意他不可大意。
蕭漢冷冷掃了潘閬及一衆漢將一眼,淡淡道:“既是如此,本參謀便與將軍表述一下本國誠意。”潘閬喜出望外,當即閃身道:“蕭蔘謀請。”
漢軍一聲令下,閃出一條窄窄的通路,蕭漢領着衆人依次穿過。漢軍衆將見唐軍連蕭漢在內只有二十多人,又沒拿武器,俱是露出不可言說的微笑。
漢軍大帳設在山頂靠近南方的一片空地上,足有數千人把守了山頂,加之奇峰兀立,着實是易守難攻。蕭漢引着衆人來至帳前,便有漢軍副將過來想要交割牛糧,蕭漢當即轉身冷笑道:“本參謀長帶着誠意而來,如果漢軍不領大唐好意,我這些牛糧豈不是白送了?”
南漢諸將立時變了臉色,不待他們說話,蕭漢已經聲色俱厲對莊天佑諸人道:“原地等候本參謀長談判,成則交割,不成原封不動帶回去。我大唐雖富,卻沒有白白送人錢糧的先例。”
莊天佑帶着二十名武當弟子大聲答應,跟着每人彎腰從下身綁腿裡抽出武當特製匕首橫在胸前。
漢軍立即發動,數百弓箭手團團圍攏上來把衆人圍在當中,數百亮閃閃的箭頭冷冷指向衆人。莊天佑諸人卻是一個個面無懼色,恍若未見,表現得極爲鎮定。
潘閬愣了好久方打個哈哈道:“蕭蔘謀長不用懷疑我方誠意,只要你我談判有成,潘元帥必會親自前來與蕭蔘謀長約談。”
蕭漢冷笑道:“非是我信不過潘將軍,現在你方氣盛,我方處於弱勢,如果談判不成,再損失牛糧,豈不是得不償失,大丟大唐國威,本參謀長面子還往哪兒擱?”
這話說得有些幼稚,一衆南漢大將個個面上露出得意笑容,潘閬聞言心下大鬆,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既是如此,這些軍士就候在外面好了,待你我談妥再行交割也可。”
蕭漢微笑點頭道:“承蒙照惠,潘將軍請。”潘閬沒想到他反客爲主,乾笑道:“蕭蔘謀長請。”慕容秋雨緊緊跟着蕭漢,潘閬看了她數眼,並沒說話,徑直走回大帳。
蕭漢帶着慕容秋雨隨之進入,後面一衆南漢將軍依次進帳,自有軍中雜役奉上茶來。
蕭漢先陳述了南唐退兵的原由,並極力陳述兩國重歸於好的美好前景與好處。他出衆的口才忽悠的南漢諸將一愣一愣的,潘閬是個粗人,根本沒有機會插話,讓整場所謂“談判”變成了蕭漢的秀場。
蕭漢對國際形勢的分析讓衆人極爲信服,特別是聽說大宋馬上便要發兵吞併吳越國時全部變了臉色。
一旦吳越國滅,南漢馬上便會面臨兩個強敵。大唐自不必說,大宋卻也是虎狼之兵,後周柴榮時便敢與大遼死磕,又曾逼得大唐割讓淮南十四州,大唐以如今強悍實力都不敢與之較量,更別說偏安嶺南數十年的南漢小國。
如果趙氏要對南漢用兵,到時可從數路出兵,如果翻越五嶺不成,還可從海上進攻,到時南漢四處開花,就算拼死抵抗,哪裡會是狠如虎狼一般的宋兵對手?
諸將馬上分清眼前形勢,心內已經不知不覺傾向於議和。一旦南北講和,雙方自會締結盟約,一旦南漢有警,自可向大唐求救。脣亡齒寒,相信大唐也不願意看到大宋獨大,必會出兵相助。
蕭漢邊說邊注意觀察衆人神色,眼看他們一個個露出若有所思神色,便知道自己今天再次順利過關,心下得意,忍不住語調激昂道:“漢唐本沒深仇大恨,皇上一時受了奸人迷惑,這纔有今日攻戰之事。如果雙方重歸於好,共同對付大宋,待我漢唐聯軍打敗宋軍光復吳越之時,自會把吳越之地一分爲二,漢唐各得其一,雙方簽訂盟約世代友好,豈不比現在打打殺殺要好?”
這塊蛋糕極爲誘人,南漢諸將雙眼發光,一個個俱興奮起來,數十雙眼睛盯着潘閬等他表態。潘閬一介粗人,早被蕭漢忽悠的迷失方向,不過他畢竟不是元帥,頭腦還算有些清醒,聽蕭漢告一段落後當即起身朗聲道:“蕭蔘謀長所言頗有道理,只是茲事體大,我還得下山稟告元帥定奪此事。”
蕭漢慢慢站起道:“如此在下這就回去等候消息。”慕容秋雨緊緊跟着他,兩眼警惕地環視四周。潘閬眼珠子亂轉,一時有些亂了心神,不知道是按照原先制定計劃把蕭漢等人扣留還是放他們回去。
他剛要出帳稟告另一頂大帳中的潘崇徹知道,便聽外面一聲大喝道:“元帥駕到。”諸將立即起身,隨同潘閬全部迎向帳外。蕭漢也帶了慕容秋雨肅立在一邊,看到大帳外數百名身着皁袍的南漢軍卒和數十名副將簇擁着一個金盔金甲的老將軍緩步而來。
這老將軍鬚髮皆白,足有六十多歲,精神矍鑠滿面紅光,精瘦的長臉上雙目炯炯有神,顧盼之間給人威壓之勢。雖是步履緩慢,卻極具氣勢,衆將一個個躬身大聲道:“恭迎元帥。”
蕭漢並沒下拜,只是淡淡拱手道:“大唐三軍參謀總長蕭漢見過潘元帥。”心中卻在暗叫發了,今天本掌門又要立下大功,回去不敲詐李從善個幾萬兩銀子纔怪。
只要這老賊露面便好,正好給他來個斬首行動。南漢沒了元帥,再加之失了山頂要塞,估計很快便會崩潰。
蕭漢正想得美,便見潘崇徹朝他朗聲道:“蕭蔘謀長言和之事真是你家皇上之意?”蕭漢再次陳述一遍南唐求和之意,話語之中自然充滿着無比的誠意。
潘崇徹臉上卻沒什麼表情,聽他說完,隨後向後一指道:“這百頭牛二百石糧便是你家求和信物不成?豈不是太過兒戲?”
蕭漢一愣,哈哈大笑道:“區區百頭牛二百石糧只是用來犒勞潘閬將軍前鋒之用,如果議和有成,我軍自會送上牛馬千匹,糧十萬石以表大唐誠意。”
諸將頓時喜上眉梢,潘閬靠近潘崇徹道:“元帥,我看蕭漢雖然年輕,說的卻不像是假話,您意下如何?”
慕容秋雨看他們正在說話,悄悄靠近蕭漢耳朵,以極微小的聲音道:“要拿了他嗎?”蕭漢微微點頭。慕容秋雨輕聲道:“出去時,我與你一起合力挾持他如何?”蕭漢再次點頭,慕容秋雨再不說話,微微向後退了一小步。
蕭漢所帶人馬畢竟太少,二十一名南唐“軍兵”又表現得極爲老實,規規矩矩守在黃牛身邊不動,早已消彌了一衆南漢將領警戒之心。
潘崇徹看了蕭漢數眼,見他臉上掛着淡淡笑容,實在看不出深淺,哼一聲道:“蕭蔘謀長孤身入我漢營,難道不怕我把你扣下要挾李從善?”
蕭漢漫不經心擺手道:“我這參謀長之職實是有名無實,一個虛職罷了,就算抓了本人,以皇上英明睿智,絕不會因爲區區一個駙馬便倉促退兵,反而會認爲失了面子,必會與大宋暫時講和,全力增兵漢國。到時六十萬唐兵分數路進攻漢國,不知潘老元帥可能頂住?”
這話說得有理有據,由不得南漢衆將相信。眼看潘崇徹露出狐疑之色,蕭漢決定再燒一把火上去。他看了潘閬一眼,轉頭對潘崇徹冷笑道:“聽聞漢國軍中兩員大將俱有萬夫不當之勇,一名潘閬,一名劉通。如今潘將軍在這裡,卻不見劉將軍,是不是守在都龐嶺?”
這些軍事安排自然不是機密,潘崇徹淡淡道:“正是,聽聞唐軍一部想要越嶺攻擊我溥、桂、昭三州,可惜被劉將軍率兵堵住,好像與杜真一樣寸步難行,如今仍在都龐嶺下苦熬。”
蕭漢哈哈大笑道:“我大唐國防部原沒想到潘老元帥會親自率兵出征,這纔派了一小部分兵力去攻打都龐嶺。如今爲了對付潘老元帥,國防部已經下令江陵指揮使寧青山率兵一萬,朗州指揮使全雷明率兵八千同時進攻都龐嶺。如果今日議和不成,明日唐軍便會分出十萬軍馬轉戰都龐嶺,再分十萬人馬攻打桂東、永興、連平、梅州等地,不信以我唐軍戰力撕不開一個口子?本參謀長倒想請教潘將軍,你家皇上給了你多少人馬?能否守得面面俱到?”
潘崇徹沒想到蕭漢身在敵營仍敢如此說話,當即大怒道:“你嘲笑我大漢無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