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屋門的駱北鴻等人急忙返身回來,看到蕭漢已經在李月螢幫忙下慢慢坐了起來,正一臉微笑看着他們。
衆人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到門外一個聲音道:“那小子是住這間屋子嗎?”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道:“好像是。”先前一人哼了一聲道:“倒是有點臭脾氣。”老婦人沒有說話。
屋內衆人大驚,駱北鴻道:“是師父和師叔來了。”李月螢急忙把蕭漢放下,和弟兄三人站成一排,臉上也是無比的嚴肅。
駱北鴻打開屋門,門外站着一個黑袍老者和一個老婦人,正是厲天都和葉天寒。葉天寒手中提着個食盒,右手拄着柺杖,看到一屋子的人,並不意外,只是輕輕搖頭。
厲天都看駱北鴻兄弟幾個都在,哼了一聲道:“他又沒死,你們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滾?”駱北鴻點頭稱是,急忙帶着兄弟三人出門而去。李月螢恨恨看一眼厲天都,剛要跟出去,便聽他道:“丫頭別走。”李月螢對他又恨又怕,立刻停住腳步,乖乖站在一邊。
厲天都看了蕭漢一眼,哼道:“這麼小的屋子,怎麼住得下?”葉天寒也不說話,只是看着他跨進屋門,也跟着進來,把食盒放到桌上打開,從中端出一碗米飯,一碟白菜豆腐,一碟小蔥炒雞蛋。又從中拿出一雙筷子。
李月螢察言觀色,急忙過來扶起蕭漢,厲天都看她一眼,目光閃爍,不知道做何感想。
蕭漢躺了半個時辰,早就餓了。當時捱了厲天都一掌,本以爲真要歸位,沒想到剛剛醒來,神奇地發現居然一點事沒有。仔細想來,一是厲天都未下死手;二是自己早有準備,內力充盈於頭頂;三是自己天生異稟,數次雷劈不死,倒劈成了無敵鐵頭功。
眼見葉天寒給他端來飯菜,蕭漢心內一熱,眼圈登時紅了。李月螢把筷子遞給他,又親手把飯端給他。這一切做得頗爲自然,厲天都和葉天寒只是靜靜看着,默不作聲。
蕭漢看了三人一眼,葉天寒輕輕擺手,示意他先吃飯。李月螢又把兩碟菜端到他牀邊。蕭漢確實餓壞了,歉意地向三人點頭,便埋頭吃飯。
須臾飯畢,李月螢收好碗筷,放回食盒之中。蕭漢有了力氣,立刻從牀上爬起,李月螢擔心道:“你慢點。”蕭漢笑道:“我沒事。”跟着便跳到地上,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李月螢嚇了一跳,急忙過來拉他:“怎麼回事?快回牀上躺着。”蕭漢搖頭道:“我沒事。”跟着對厲天都重重磕頭道:“小子無知,得罪前輩,承蒙前輩手下留情,蕭漢感激不盡。”
李月螢愣了一下,慢慢跟着跪了下來,只是不說話,眼中滿是仇恨和不滿。葉天寒看他二人如此作派,很是意外,又很滿意,微笑不語。
厲天都明顯呆了,他是聽葉天寒講述蕭漢故事之後,臨時起意要來看一看這與衆不同義薄雲天的武當派掌門,卻沒想到初一進門,蕭漢居然會給他跪下磕頭。
厲天都哼了一聲,冷聲道:“你身爲一派掌門,跪着求人算什麼道理?”蕭漢擡頭道:“我跪下自有道理,一是感激前輩不殺之恩,二是替李姑娘和衆位師兄弟求個情,請厲前輩饒過他們。”
厲天都嘿嘿冷笑,對葉天寒道:“你聽聽,他居然要替你的寶貝徒弟和幾個不爭氣的求情,真當自己有天大的面子。”葉天寒面無表情,並不說話,只是愛憐地看着自己的徒弟。
蕭漢看他一眼,接着道:“李姑娘出身皇宮大內,嬌生慣養,難免有失禮之處,還望厲前輩體諒。江湖之人以信義爲先,李姑娘不聽號令來尋找在下,那是因爲她知道在下武功低微,擔心我有危險,正是心地仁善之舉,雖說有錯,瑕不掩瑜,望厲前輩明鑑。”
厲天都哼一聲,對葉天寒道:“果然伶牙俐齒。”轉頭對蕭漢道:“你接着說。”蕭漢看一眼身後跪着的李月螢,感覺頗像夫妻跪拜父母,心頭暗爽,接着道:“駱師兄三個在江湖上四處尋找蘇師姐,歷盡千辛萬苦,須知在天下尋找一人,猶如大海撈針,萬般艱苦,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此次駱師兄先是拿了小人魔,雖說被她僥倖逃脫,也是功不可沒。”
說至此處,厲天都變了臉色,哼了一聲。蕭漢馬上意識到不對,急忙接道:“段兄弟和我一路北上,本想保護李姑娘,沒想到江師兄先到一步,一路護衛李姑娘安然來到少林。天山派弟子和睦,兄友弟恭,前輩們教徒弟有方,功不可沒,試問天下何門何派能做到如此一般?”
這句馬屁拍得極好,厲天都臉色漸漸緩和。葉天寒也點了點頭,看着蕭漢道:“你真沒事?”蕭漢晃晃腦袋笑道:“厲前輩手下留情,在下一點事沒有。”厲天都目光閃爍,顯得遲疑有加。
當時他用了五成功力,本以爲一招下去,蕭漢縱使不死,也得受內傷,一身武功算是廢了。現在看來蕭漢不僅沒事,反倒比以前更加精神。
厲天都很是驚訝,哼了一聲道:“起來說話。”又看一眼他身後跪着的李月螢道:“丫頭也起來吧。”二人應一聲,先後爬起來,自然站到一起。
厲天都怪眼一翻,道:“年紀輕輕,開宗立派,令人佩服。不遠千里,護送小侄,令人感動。此事不再提了。”蕭漢大喜,急忙抱拳行禮。厲天都不理他,看了李月螢一眼,李月螢把頭轉了過去。
厲天都面色不豫,對葉天寒道:“你看看,這就是你教出的好徒弟。”葉天寒尷尬萬分,只是躬身不語。厲天都忽然嘿嘿笑道:“有脾氣,倒和杏丫頭有些相像。”他隨口一說,葉天寒忽然老淚縱橫。李月螢急忙過去,緊緊挽住師父,掏出手帕給她擦淚。
厲天都不滿道:“哭什麼?那個沒良心的,不要也罷。”語氣卻甚是落寞。葉天寒慢慢擦乾眼淚,面色頹敗,頃刻之間彷彿老了十歲。
厲天都輕輕嘆了口氣,對李月螢道:“丫頭,是不是恨師伯?”李月螢哼了一聲,不說話。厲天都嘿嘿一笑道:“既然這小子替你捱了一掌,便算完事。一會兒你給師伯認個錯,再去拜見行空大和尚,以後再不管你了便是。”
李月螢遲疑道:“您說得可當真?”厲天都笑道:“當然當真。”李月螢歪着腦袋問道:“你真不罰我了?”厲天都點頭,李月螢又道:“也不管我了?”厲天都又點頭。李月螢想了一下,又問道:“三位師兄也沒事了?”
厲天都猶豫半晌,鄭重點頭道:“沒事了。”李月螢一下跳起來,返身抱住葉天寒道:“師父,師伯不管我了。”葉天寒尷尬地笑着,蕭漢忙道:“雖說不管你了,你也得懂禮數才行。”
李月螢不滿道:“要你管?”跟着又笑道:“我在宮裡學過的,你放心好了。”厲天都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方道:“魏紫姚黃,本自不同,不可強求。”魏紫姚黃是兩種不同顏色的牡丹,他的意思蕭漢聽懂了,蘇南杏和李月螢本就不是一類人,自然不能相提而論。
蘇南杏從小在山上長大,厲天都等人視若女兒,與李月螢又不相同。就算李月螢乖巧無比,仍是無法與蘇南杏相比。
閒話說完,厲天都便問起蕭漢幫派之事。蕭漢自然知無不言,講到原來的九華派被人差點滅派之事,厲天都問道:“你們躲在深谷之中,怎麼會惹到江湖之人的?”蕭漢想到葉子萱說過,好像蒙面人前去尋找什麼鑰匙,便如實說了。
厲天都目光閃動,沉聲道:“什麼鑰匙?”蕭漢搖頭道:“我從未見過,聽他們說是什麼金鑰匙。我想就算是金子,也值不得許多錢,不知道他們找它做什麼?”
厲天都冷哼一聲道:“金鑰匙自然是尋找寶藏用的。”跟着又搖頭道:“不應該呀,金鑰匙只是個傳說,江湖上從未有人見過,你們縮在深谷之中,哪會得到此物?”
蕭漢道:“我也覺得奇怪,只是黑衣人殺人卻是事實,我派只剩下十三個人,無奈只好出谷擇地而居。”此後的事大多與李月螢有關,自然不便講述,厲天都也沒有興趣聽。
厲天都卻不跟他討論此事,轉而問起他的鐵頭功。顯然他從葉天寒處聽說過雷劈之事,很是好奇,還把蕭漢叫過來好好打量了一番,實在沒發現什麼不同,只好作罷。
跟着他又跟李月螢說了幾句話,無外乎是遵守門規,聽師兄的話,末了對蕭漢道:“既然你是小侄女的朋友,便算是天山派的朋友,此後有事,告訴小侄女便是。”
李月螢哼道:“纔不會呢,有事我們自己解決,用不着您老。”葉天寒呵斥道:“住嘴。”厲天都卻不以爲意,嘿嘿樂道:“好倔的脾氣,倒像你當年一般。”
葉天寒老臉通紅,只是躬身稱是。厲天都看了二人一眼,轉身便出了屋門。葉天寒提了食盒跟在後面,臨走時對李月螢道:“到我屋裡來吃飯。”
李月螢見二人走了,鬆了口氣道:“可算是走了,嚇死個人。”蕭漢笑道:“我看你一點不害怕。”李月螢白他一眼道:“誰說的,你沒看厲師伯上次的樣子,擺明就要吃了我。”
蕭漢道:“現在知道我蕭掌門義薄雲天了吧?”李月螢冷笑道:“狗屁義薄雲天,我問你,柴心月的金釵怎麼在你身上?你是不是看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