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們一天時間,我要知道他在哪,如果做不到,你們就提頭來見。——冷無情
月色朦朧,涼風吹拂的樹葉沙沙作響,遠處,是一大片高大的陰影,起伏連綿的山嶽裡,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嗷。
腳下是嘩啦啦的流水聲,年久失修的石墩橋上,柳青和小石猴靜靜站定。
溫潤的雙目掃過周圍陰森森的環境,石墩橋的前方,是一個幽深的長廊,雖然沒有一絲光,在暗夜下,柳青的眼睛也能清清楚楚的分辨的出。
這個地方,還應該是屬於黃沙鎮的領域,轉首,看着身後那一條長街,兩旁是倒塌的房舍,這裡,應該纔是天老他們原本應該居住的地方。
嚴格來講,這裡纔是真正的黃沙鎮,如今,卻已成鬼域一般的地方,魔氣森森,殺機無數。
小石猴冰冷笑着,隨意的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帶血的雙手,這一路行來,死在他手中的妖魔鬼怪,連他自己也數不清,也懶的去數。
一條長街,緩緩流動若小溪一般的刺目血流染紅了暗夜。
眉頭微皺,柳青本不願招惹他們,奈何,他們偏要招惹自己和小石猴,弱肉強食的世界裡本就是如此現實,很多事情也無法避免,既然無法避免,柳青卻也不懼。
飛揚的眉毛高高挑起,柳青清淡道:“我們走。”
踏步向前,直入長廊,破敗的長廊下,黑色的湖水冒着氣泡,仿若沸騰的水一般,一大一小身影緩緩走過。
溫潤的目光掃過湖水,竟有一絲絲死亡的冰冷,揹負的雙手,右手揮袖,拳頭藏在衣袖中,金色的光芒劃破虛空,耀眼無比。
整個湖水瞬間像火藥桶一般,炸飛了天,水珠紛紛灑灑,待湖水平靜下來,黑色的湖水已被染成了紅色,在暗夜下更顯得刺目。
血腥味迴盪在長廊,久久不散。
小石猴的雙目放光,藏着驕傲和期待,大踏步跟緊柳青。
七拐八繞,長廊的盡頭,站着柳青和小石猴,他們的神情有些奇怪。
一道高牆,就是長廊的盡頭,長廊的盡頭,竟然是一道高牆,難道這是一條死路?
霸氣的眼睛一皺,小石猴踏步上前,便欲一拳轟過去。
神念掃過,柳青輕聲道:“等一下。”
小石猴驚訝的看了一眼柳青,卻是聽話的退回來。
溫潤的目光閃過淡淡金光,擡首看向高牆之上,柳青溫和道:“你看。”
紫金色的雙目也擡首看向高牆之上,陰暗中,隱現三個金色大字——幽冥路。
說來也是玄奇之事,未見這三個大字,只覺那面高牆再平凡不過,但見得這三個大字,反而有一種冰冷徹骨的邪魅味道,只覺那蕭索的秋風也是寒意凍人心。
這堵牆,顯然不一般,柳青的神念也是探不進去,只感應到那高牆中有一股詭異的力量,神念分析之下,力量的結構細密而繁雜,強力破之也無不可,但以柳青的性子,卻是不會去做。
在能力還未到一定程度,又不知裡面底細的前提下,柳青絕不會頭腦發熱,茫然出手。
小石猴看向柳青,柳青溫潤的目光露出淡淡的睿智的笑意,輕聲道:“我們等。”
微微怔了怔,小石猴的神情有些不愉,卻還是點點頭,等對於小石猴而言,實在不是他的風格,不過,他也知道,柳青這樣做必定是有他的緣由的。
輕輕揮了揮衣袖,無聲無息,兩人的身影漸漸消逝,隱跡於黑暗中,冰冷的月色下,周圍的環境彷彿失去了生氣,變得死寂。
那清風吹過,也似是惡魔詭異的低吼聲一般,令人心寒魂散。
一雙溫潤的眼睛淡淡的看着那堵高牆,柳青知道,裡面一定會有妖修者出來,那些被柳青和小石猴隨意斬殺的妖魔,修爲雖然弱,卻是懂得簡單的相互配合,顯然是同一個妖王勢力下的外圍力量。
外圍力量被斬殺,魔巢內的妖王必定知曉,自然會派妖修者出來,柳青的神念堅韌無比,要強行透過這堵高牆並不是很難的事,但他不知牆年底細,不想因此惹下不必要的麻煩,此次出行的目的是爲了找尋真正的強者,以柳青的性子,一旦定下目標,他的眼中就唯有目標。
柳青的神念雖然沒有強行探進去,但他絕強的感應能力卻感應出幾股強大的氣勢,那一瞬間,他便知曉,要過黃沙鎮,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整個黃沙鎮,有一大半的領域成爲魔巢。
嘴角彎起,柳青倒是對天老他們的存在驚訝起來,不過細細一想,那等不毛之地,妖修者也未必在意。而事實上,天老他們住的地方確實算得上是名副其實的不毛之地了。
暗夜無聲,月影西斜之時,那微風陡然間變得如寒刀一般,瘋狂捲動起來,那堵高牆,魔氣森然,一股凶煞之氣隨着瀰漫,神念下,那股奇異的力量以奇異的方式轉動起來,一個大漩渦緩緩成型,那股凶煞之氣也越加恐怖。
低聲的魔吼聲,令人心顫;兵器的鏗鏘聲,令人膽寒。
一隊鐵血的戰士從大漩渦中緩緩走出,寒光暴錠的頭盔,只見得一雙冰冷赤血的魔眼,爲首之人,是一詭異的青年男子,一身黑色長衫,散亂無拘束的長髮,遮掩住他的臉孔,只見得那頎長的身影下,漫不經心的揹負着雙手,那雙修長的手,套着白銀手套,在暗夜下,閃爍着冷漠的銀光。
站在血色湖水旁,青年男子不發一言,只那雙冰冷的眼睛,靜靜的看着遠方,神念之下,無所遁形。
站在青年男子身旁的魔甲戰士,氣質與其餘的魔甲戰士大爲不同,一身血色的戰甲,氣勢駭人,舉手投足間掌握小隊的控制權,血色的手臂輕擡,揮動間,那些魔甲戰士化爲黑氣,遁入遠方。
血甲戰將沉穩而立,看向青年男子,聲音沙啞道:“大人,是不是天族人所爲?”
冷悠悠的笑了笑,神情有些懶散的搖了搖頭,青年男子輕聲道:“不是,天族人中,雖然有人能斬殺掉這些外圍妖修者,但絕做不到這麼幹脆利落,就算是天風,也只是勉強做得到,我也相信,天族人中像天風這樣的人也就唯有天風一人而已,你也應該知道,這絕不可能是天風做的。”
他的聲音,儒雅中帶着淡然自若,語調雖然懶散,卻帶着強大的自信,令人不得不相信他說的話,血甲戰將也從來沒有懷疑過青年男子說的話。
沉吟一會,血甲戰將驚疑不定道:“會不會是外來者?”
散亂長髮下,看不清青年男子的神情,只見得那雙懶散的眼睛於瞬間如寒刀一般,在月色下,顯得孤寂冷傲,青年男子凝重的點點頭,曼聲道:“很可能是,而且,來者絕對不簡單。”
他的感應能力絕對不差,在那血湖中,他感應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這股力量的威勢絕對不比妖王差,甚至還要強大。
血甲戰將的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他的修爲也不弱。
青年男子緩緩擡頭,望着朦朧而迷離的冷月,輕聲道:“戰天,你讓你的手下潛入天族人部落中探查一下黃沙鎮是否有外來者到過。”
血甲戰將,也就是戰天,輕輕的點點頭,“是,大人。”
揹負的雙手微微捏緊了,冷風吹過,迷離彎月下的淡淡雲煙緩緩吹散,那淡紅色的純淨彎月裡,彷彿有一抹影子飛快閃過。
青年男子的瞳孔猛然收縮,雙手猛然收緊,就在那一瞬,他感覺到死亡的味道,彷彿身後有一雙眼睛靜靜的看着自己,那雙溫潤中帶着冰冷的眼睛,竟然直射進他的靈魂裡,動作瞬間僵硬。
臉色微微發白,青年男子緩緩轉過身,身後,葉子輕輕劃過,掉落在地上,那裡,空無一人,唯有大漩渦在靜靜的轉動着。
空無一人,長髮下,青年男子的臉上反而變得更加蒼白,微低着頭,那長髮竟然在微微顫動。
戰天轉頭,頭盔下的那雙魔眼,冰冷中帶着驚疑,看着青年男子,問道:“大人,你怎麼了?”青年男子的這種神情,他從來沒有見到過。
身軀微微一顫,青年男子輕輕的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那雙略帶恐懼的眼睛靜靜的看着大漩渦,令人猜不透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唯有他自己知道,那個人,是在警告他。
微風一吹,青年男子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道:“戰天,我們回去吧。”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出口,這件事,不是他能夠決斷的。
踏步向前,青年男子微低着頭,只那雙修長有力的手,銀光閃閃,耀人心神,帶着殺氣。
血甲下,戰天的眉頭皺起,煞氣濛濛,冰冷的殺氣隨之瀰漫開,一擡腳,跟上青年男子,他知道,青年男子必定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而且是棘手的事,但他卻沒有問。
因爲他相信青年男子,不僅僅因爲青年男子是他的上司,也因爲青年男子是他的朋友。
在他直白的理念中,上司應該比下屬更有洞察力,更有魄力,更有能力,而事實上,在強者爲尊的世界裡,沒有唯親是舉,只有強者爲尊,誰的能力大誰就站在高位。
至於朋友,戰天有不少的朋友,但他真正信賴的朋友從來只有一個,那就是眼前的男子,哪怕爲了儒雅男子去死,他也絕對無怨無悔,當然,這裡面也有一個故事,屬於戰天的故事。
我們活在這個世上,總是需要一個能夠讓自己完全放心的朋友,不然,那漫漫的紅塵,豈不是孤寂的很。
暗夜下,大漩渦緩緩消逝不見,這片空間,再次恢復平靜,獨留血湖中的一
輪孤影血月,悽美而永恆。
血色的大地上,血色的彎月下,一座座樓閣建起,在連綿的山嶽間,縱橫起伏着一條條長街。燈火通明,喧鬧繁華,妖氣濛濛,籠罩大地,這裡,是妖修者的世界。
長街上,柳樹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靜靜站定,仿似站在另外一個空間一般。
一個斗笠下,一雙溫潤的目光淡然的看着前方,嘴角微彎,露出淡淡的笑意,柳青負手而立,妖修者的地盤,他遇到過不止一個,但眼前這一個,規模和繁華程度都比以往遇到過的要高上太多。
微眯着眼,看向半山腰中的樓閣,恢宏大氣,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妖氣。
這裡,算是西牛賀州與南瞻部洲的交界處,板塊的相互撞擊,形成連綿的高大山脈,黃沙鎮本是靠山吃山的小鎮,但這樣的高大山脈,卻恰巧是妖修者潛修之地,自然被妖王佔山爲魔窟。
輕輕的搖了搖頭,柳青對眼下的一切都已不放在心上,他的眼中,唯有目標,目標之外的東西和事情,如果沒有必要,他絕對不會管。
小石猴安靜的立在一旁,紫金色的雙目冰冷的看着周圍的繁榮,眼睛深處,卻帶着一絲絲好奇與興奮。
微微一笑,飄逸的長髮飄揚起,柳青輕聲道:“我們走吧,找個地方,休息一晚。”
踏步而行,氣質瀟灑淡然,令人如沐春風。
小石猴跟上,雙目滴溜溜的一轉,雙手一轉,手中卻已有一隻烤雞,大口大口的吃起來。回首間,肉香撲鼻,烤雞店裡,一個憨憨的小妖傻呆呆的看着爐火旁的一個搖曳着的鐵鉤子。
那個鐵鉤子上,本來應該有一隻烤雞,就在小妖的眼皮底下,突然消失了。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像兩滴水一般,融入到人流中,轉眼消失不見。
魔閣,清冷大殿上,昏暗的燈光下,黑晶石一般的光滑地板上,搖曳着幾個身影,整個大殿,安靜的連一絲風聲都沒有。
幾階黑階上,正中間,端坐着一箇中年男子,霸氣的身姿,淡漠的雙目,棱角分明的臉龐,飛揚的眉毛。淡金色的長髮和長袍襯托着他霸道的氣質,相得而益彰,更見威嚴。
臺階下,兩個身影恭敬而立。
血色的戰甲下,戰天的神情冰冷無比,內心深處也是冰冷無比,每次面對坐在上面的那個人時,他就會有一種死亡的味道。
儒雅的青年男子,雙手下垂,藏入寬大的衣袖中,只見得黑衣袖上白銀閃閃,在昏暗的大殿上,顯得有些耀眼,但無論怎麼耀眼,也絕比不過端坐在高位上的中年男子的眼睛耀眼。
目光如炬,帶着對生命的淡漠。
一把劍,就插在中年男子身前,中年男子靜靜的看着那把劍,金色的長劍,質樸的造型,寒芒冷人心,如清冽江水,金色長劍上,鑲刻着五個大字——雷劍·無情·冷。
白皙修長有力的手輕撫着雷劍,冷無情的臉上,無悲無喜,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也是生硬無比,他的那雙眼睛,永遠淡漠無情。
有些僵硬的轉首看向臺階下的兩人,他的動作便如同石頭人一般,當那雙眼睛落在臺階下的兩人時,一股沉悶而壓抑的氣勢深深的壓在兩人心頭。
戰甲內,戰天的衣衫已盡溼,他寧願在外面站一宿,也不願在這裡站一刻。
生硬而淡漠,冷無情輕緩道:“白悠然,你說你感應到了他?”
銀光閃爍下,白悠然的神情依舊是不亢不卑,眉頭微微皺起,淡聲道:“或者說,是他讓我感應到他。”
那雙如死海一般的眼睛終於泛起一絲漣漪,那是激動,空氣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戰意,冷無情冷漠道:“他,有多強?”
輕輕搖了搖頭,白悠然輕聲道:“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他想殺我,我擋不了他一招。”語調雖然平淡,卻帶着一絲黯然。
那股戰意猛然間變得激烈,一股兇猛的風吹過,令戰天和白悠然熱血沸騰起,風漸緩,爾後漸漸消逝不見。
冷無情冷漠的看着白悠然,目光生硬無比,空氣變得越加沉悶,靜默一會,微微垂下頭,淡金色的長髮也似與他本人一般,顯然沉重而不真實,冷無情冷硬道:“你,怎麼想?”
白悠然微微擡首,看了一眼冷無情,組織和斟酌着語言,輕聲道:“我猜測,他可能只是匆匆過客,又或者是無心闖入。因此,我認爲,最好的策略就是不要去理會他。”
白悠然至今猶記得,那雙溫潤中帶着冰冷的眼睛,一想起,便有一種心悸無比的感覺。
冰冷的看着白悠然,冷無情冷聲道:“你爲什麼不認爲他是來對付我們的?”
神情不變,白悠然輕聲道:“如果是,你現在見到的就應該是我和戰天的屍體了。”
微微擡眼,看向殿外的燈火通明,冷無情一字一字道:“你就確定他一定不會威脅到我們?”
沉默一會,白悠然輕輕搖了搖頭,這點,誰也不敢保證。
看着冷無情冰冷的臉,白悠然心中嘆息,他已知道冷無情的決定,這世上,還沒有人能夠讓冷無情改變決定,即便是冷無情自己,也做不到,無情之人,對自己同樣無情。
因此,點頭與搖頭都已沒有區別。
腳下,是一個血池,沸騰着,冷無情執起雷劍,浸入血池,猙獰邪惡的叫聲迴盪整個大殿,雷劍掙扎,卻只能安安分分的躺在冷無情手中,他沒有看一眼白悠然,淡漠道:“給你們一天時間,我要知道他在哪,如果做不到,你們就提頭來見。”
眉頭微皺,白悠然輕聲道:“領主,天風和無雙逃離一事,我們還在追查中。”
飛揚的眉毛一揚,神情微微惱怒,那張臉也因此才微微有了一絲人情味,冷無情冷聲道:“這件事,自然有人去做,無雙與你們有些感情,你們敷衍了事,念是初犯,我放過你們一次,但我不希望有下次。”
那雙冰冷的眼睛直射下來,大殿在一瞬間變的如寒冬一般,冷徹心扉。
白悠然和戰天的臉上都有些蒼白,白悠然重重的點點頭,一字一字道:“絕不會有下次。”
冷無情輕輕的點點頭,冰冷的味道才收斂了許多,白悠然說出的話,便如潑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
昏暗的燈光搖曳,一陣冰冷的風吹過,從黑暗的角落裡緩緩走出一人,他的身形彷彿已跟黑暗融爲一體,蒼白如白紙的年輕臉龐,根本算不上俊逸,平凡的令人能輕易忽視,那瘦弱的身軀,顯得柔弱,彷彿風一吹就會被吹走一般。
這個青年男子站在大殿上,低聲咳嗽着,氣質顯得格格不入,他現在根本應該是躺在牀上纔是,那麼柔弱的身軀,我還擔心他被風吹走了。
但是,自柔弱幾乎病態的青年男子出現後,白悠然和戰天的神情卻已變得凝重。
冷無情的神情依舊生硬,他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柔弱的青年男子,生硬道:“林奉天,你負責追查天風和無雙逃離一事。”
蒼白柔弱的臉上,嘴角勾起,露出淡淡的有些羞澀的笑容,那雙眼睛,明亮中帶着玩味,氣質在一瞬間變得邪意,令人莫測,林奉天輕輕的點點頭,柔弱而羞澀的笑道:“是。”
聲音無力柔弱,如同病人的聲音一般,帶着絲絲沙啞。
眉毛一挑,冷無情冰冷道:“你需要多少時間?”
長髮下垂,靜靜想了一會,林奉天柔弱笑道:“一天,最多一天時間。”
柔弱的語調,令人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卻也有一種令人不得不相信的感覺。
那雙生硬冰冷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異,冷無情知道,冷無雙熟悉整個魔域,修爲又不弱,她若存心要藏,很難在短短時間裡找得到。
但同時,冷無情也知道,林奉天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
冷無情生硬道:“那好,一天時間內,我要見到他們,若辦不到,你也提頭來見。”他也不問林奉天用什麼手段,也不在乎林奉天用什麼手段,他只要結果。
林奉天輕輕點點頭,柔弱笑道:“是。”
空寂昏暗的大殿上,唯獨冷無情一人,冷無情輕撫着雷劍,低聲喃喃道:“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了。”一股絕強的戰意隨之瀰漫開來。
冷月如鉤,在若輕紗一般的雲煙籠罩下,平添一分寂寞,寬大的廣場上,兩個青年男子憑欄而立,一個氣質優雅淡然,一個氣質柔弱病態。
白悠然輕聲道:“你打算用什麼辦法對付天風和無雙?”
林奉天柔弱一笑,道:“你好像從來不會理會我做的事。”
沉默一會,白悠然輕聲道:“你,是我看着長大的,你心中想什麼,我至少知道一些;無雙,也是我看着長大的,你和無雙是一起長大的,無雙的性子,你和我都應該知道,她一定做出決定,誰也改變不了。”
林奉天的臉色彷彿更加蒼白,輕輕咳嗽一聲,聲音變得冰冷,一字一字道:“你應該記住一點,無雙在很早以前就已屬於我,誰也不能從我身邊把她奪走,而且,天風也配不上她,我要對付天風,實在是簡單不過的事,任何人,如果戰不過我,就沒有資格爭取她。”
仰起頭,散亂長髮吹開,露出一張本應該俊逸的臉,那張臉上,刻着兩道長長的疤痕。白悠然嘆息一聲,道:“你又何必勉強,就算無雙能回到你的身邊,你又能怎麼樣?”
林奉天冰冷道:“這就不是你該關心的事了,你還是關心關心怎麼在一天時間裡找到那個闖入者吧。”
轉身,踏月而去,瘦弱的身軀在冷風中顯得孤寂。
回首間,下方的廣場中心,一隊鐵血的戰士,圍着一羣人,柳青見過面的天老赫然就在其中。白悠然的瞳孔猛然收縮。
同一時間,一個通告飛快在整個魔域蔓延開來。
通告雲:天風,你的族人在魔域廣場,我們給你一天時間,在這一天時間裡,我們會每隔一個時辰斬殺你一個族人,一天之後,你若不來,全部斬殺掉。
天風若是來,意味着無雙就會來。白悠然知道,林奉天也知道,天風一定會來,他也不得不來,他有他不得不來的緣由。
門前,一顆純淨古拙的梅樹,寒冷的風吹過,一朵朵紅梅顫巍巍,惹人憐愛,酒旗飄飄,掠過紅梅,幾個墨黑的大字躍入眼簾——有間酒樓。
窗前,一個斗笠,輕放在一塵不染的桌上,顫巍巍的紅梅花瓣隨風飄搖,吹入窗內,落在潑墨般的長髮上,那雙溫潤的眼睛,悄然落在白皙修長的手上,夾着一朵血色紅梅,馥郁心胸。
有間酒樓,柳青低聲咀嚼一番,嘴角彎起,溫暖一笑。
這條長街,相比於其它長街,似乎更加熱鬧一些,在整個魔域裡是最繁華的長街。
坐在窗內的柳青,瀟灑而儒雅,慢慢的喝着酒,那朵紅梅已落在空酒瓶上,似是插花一般,看似隨意的擺放在桌上,卻有一種與周圍環境融爲一體的錯覺。
只是增加了一朵花,柳青這一桌的氣質立刻就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配合柳青的氣質,變得高貴若天山的雪蓮一般,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其餘桌的客人也紛紛效仿。此後,這種風氣隨之在魔域流傳下來。
這種風氣不但得以流傳,且得以發展,後人發現,用不同的花將渲染出不同的氣質;而且,同一朵花,不同的插法,不同的放置,會有不同的效果;漸漸的,插花也就成爲一門深遠的藝術。
誰也不知道,傳承下這門藝術的人到底是誰,就是柳青自己也不知道,很多時候,我們的一個隨意的動作,隨意的話語,會因此誕生一個傳奇或演繹出一個故事,而我們對此卻是一無所知。
世上之奇妙,莫過於此。
當然,此等奇妙之事是後話了,在這裡且不多敘。
小石猴坐在柳青對面,一隻手拿着烤鴨,一隻手拿着豬蹄,不得不說,小石猴的形象氣質實在與柳青這一桌的氣質格格不入,但那雙純淨霸道的眼睛,卻帶來了另外一種效果,孩童一般的純真年華,能夠輕易融入到任何氣質中去。
現在的柳青和小石猴,就像融入大海中的兩滴水,白悠然和戰天要找到他們,還是有些難度的,而事實上,柳青也沒有存心避開白悠然和戰天的意思。
這個地方,衆多妖魔來來往往,雖然可能有登記,但毫無疑問的是,這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了柳青和小石猴。越是繁榮的地方反而越是安全。
所謂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這個古訓雖然是隱居之大道,但用於此處卻也有異曲同工之秒,這非是有意爲之,而是面對危險的潛意識所爲,潛意識中把自己置身於安全的位置,已融入柳青的骨子裡,成爲他的本能。
神念通明,柳青心中一片平靜,靜靜的梳理着魔域與天族人之間的關係,這些事,柳青之所以去想,不是要插手其中,而是預備。
人生漫漫,世事艱險難料,很多時候,我們都要學會有意識的做一些準備,或許這些準備可能永遠也用不到,但我們必須去準備,特別是在複雜多變的社會裡,我們都應該留一手。
有準備的人總是能夠比別人多一兩條路,多一兩條的人總是活的比別人好一些。
柳青理清這些事,也許會用到也不一定,很多事,本就很難按照自己的意願發展。
魔域與天族人之間的矛盾,應該就是黃沙鎮,黃沙鎮本應該是一個繁華的大鎮,魔域來襲,佔據大部分的黃沙鎮,天族人一直反抗。
黃沙鎮那個入口,顯然是爲對付天族人而設。
沒有一定修爲的天族人絕對進不了,但魔域中的妖修者卻能隨時出來對付天族人,很顯然的是,魔域之主已不把天族人看在眼中,翻不起什麼大浪的勢力,剷除與不剷除已沒有任何的區別。
輕抿一口酒,柳青喝的卻不是這裡的酒,而是猴兒酒,每天喝上一些,卻還是蠻愜意的,人生若無酒,豈不是孤寂許多?
冷月漸深,長街反而越加繁華,一朵雪花飄過,落在血色的紅梅上,相得益彰,更見清澗純淨,爾後,千萬朵雪花飄,漫天的雪花,飄飄蕩蕩,給血色的大地披上一件潔白的衣衫,空氣也變得冰冷。
跳躍爐火中,映照出小石猴通紅的臉,煞是可愛。
遠處,一襲藍衫,一襲紅衫,在雪白大地上,如風般逝去,頃刻間,已在梅樹下,一朵紅梅悄然落下,一隻嬌美柔嫩的手輕輕接住。
因爲這朵紅梅,他們緩緩走進有間酒樓。
很多時候,我們的選擇,很可能只是因爲看到某件令人歡欣或哀愁的事物,而這些深處的原因,我們自己可能並不知道。
當藍衫與紅衫坐在窗前,溫馨的氣息隨之瀰漫開來。
藍衫客,是一青年男子,平凡的臉龐,卻是如白玉一般,飛揚的眉毛有桀驁不馴的氣質,長髮微微有些散亂,舉手投足間有不拘小節的味道,腰間一把血色長劍,令人不敢逼視。
紅衫客,是一漂亮女子,瓜子臉,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那雙明亮的眼睛,似天上的彎月一般,舉手投足間帶着一絲逼人的華貴之氣。
從他們的眉目間可以輕易看出,這是一對甜蜜的戀人。
這對戀人的到來,立刻爲簡樸的樓閣增色不少。
紅衫女孩輕輕爲藍衫青年男子撫順了散亂的長髮,溫柔的看着藍衫青年男子。
藍衫青年男子卻是看向柳青這一桌,柳青這一桌的氣質,奇異無比,特別是柳青那雙溫潤的眼睛輕輕掃過的時候,竟然令藍衫青年男子有一種被看穿的錯覺。
心中閃過驚異之色,藍衫青年男子微微搖了搖頭,別開臉,臉上帶着深重的憂愁,顯然,他心中有着不小的煩惱,已顧不得其它事情。
飛揚的眉頭皺起,藍衫青年男子低聲道:“無雙,我必須去。”
語調清朗,如清風朝陽一般,語氣雖然平淡,卻是堅定無比,深處還帶着一絲焦慮。
彎月般的眼睛似精靈一般閃動,紅衫女子溫聲道:“天風,你若去,我便與你一起去。”
語調清麗,若黃鶯出谷一般,又若細水長流,纏纏綿綿,好聽無比,她的話語同樣讓人無法拒絕。
她沒有去勸天風,因爲她瞭解天風,她知道,他必須去,他不得不去,他有他不得不去的緣由,很多事,我們揹負着,無論我們喜不喜歡,我們都要去做,那是我們的責任。
耳朵輕輕豎起,小石猴停下吃東西的動作,那雙眼睛裡帶着一絲驚異,轉首看了一眼身後那對戀人,又轉首看着柳青,柳青微微一笑。
他們都已知道那對戀人的來歷,神念轉動間,總是能很快知道一些事。青年男子爲天風,天老的孫子,天涯的大哥;冷無雙爲魔域之主冷無情的女兒。
他們彼此間本應該是水火不相容的,偏偏,卻成爲戀人。似乎,很多故事都是這樣發生着的,思及此,柳青有些玩味的笑了笑。
天風的臉上陰晴不定,他心中知道,無雙若與自己一起回去,兩人的修爲雖然不差,卻是絕對是有去無回之局,到時候,無雙一定會替他求情,以冷無情無情的性子,反而可能不顧親情,傷害無雙。
這絕不是他希望的結局,但他卻實在沒有任何辦法,冷無雙瞭解他,他同樣瞭解冷無雙,他若去,冷無雙必定會去。
深吸一口氣,天風把手摸向腰間的血色長劍,心中微定,斷然道:“那麼,無雙,我們走吧,耽誤越久,死的族人就會越多。”
他心中已決定,即便付出性命,他也不能讓無雙受到一絲的傷害。
“天風,等一下,”冷無雙拉住欲起身的天風,溫柔的笑了笑,道:“我們要等一個人,如果說這世上還有誰能幫助我們,那就一定是他。”
那雙彎月般的眼睛,帶着淡雅和智慧。
心中一定,天風輕聲問道:“是誰?”
冷無雙把玩着紅梅,看着窗外飄揚的雪花,嘴角彎起,緩聲道:“白悠然。”
“果然是他。”淡淡笑了笑,天風的神情沒有一絲驚異,他心中已猜到是他。
他雖然猜到是白悠然,但有件事,他想不明白,天風問道:“他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
冷無雙笑了,溫聲道:“我們的行蹤,他一直就知道。”
白悠然的能力,天風不知道,冷無雙卻是清楚的很。她也知道,白悠然一定會來找她和天風,從小到大,白悠然就像她的哥哥一樣,每當她有困難,白悠然就一定會幫助她,這次也絕不例外。
天風輕輕點點頭,不再說話,他雖然不清楚白悠然的能力,卻相信冷無雙,他心中雖然着急,卻硬逼着自己耐下性子來,讓自己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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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他就已明白,面對任何事,保持冷靜是最重要的。
酒旗飄飄,卻已顯得有些沉重,一層層薄冰漸漸附在上面,整個樓閣,突然變得安靜,外間卻是喧鬧無比,雪夜下,一道道奇美的風景線鋪在柳青眼下。
此時的魔域,實在是可愛的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