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可以爲她會就這樣在這個世界一直生活下去,就像每一個普通的女孩一樣,健康的長大,遇上一個合適的,結婚生子,幸福快樂的過完一生。
她一直是這樣以爲的。
藤原太太生病住院了,羅可沒有了人照顧,森口悠子不放心羅可,便將她放在學校的保健室裡,囑咐她乖乖的等在這裡,放學後她會來接她。
羅可畢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即使一個人呆在空『蕩』的保健室內也不會害怕,她通常會在那裡畫會兒畫,或者練練自己狗爬死的字,要不然就去游泳池邊隔着柵欄喂喂藤原太太家的金『毛』狗。
今天幼稚園留下手工作業,要小朋友做一張賀卡送給老師,羅可趴在保健室的牀上,拿着小剪刀小心翼翼地剪着手裡的硬卡片,她準備剪一個心形的賀卡,送給老師。
做好了手工,收進自己的書包裡,羅可喝了一口水,蹬着小短腿在保健室內逛了起來,隨手撿起不知道被誰丟在辦公桌上的報紙,羅可看了起來,只當是消磨時間了。
報紙上用巨幅版面刊登了一起中學生殺人事件,將裡面的內容看完之後,羅可覺得十分不舒服,不過十三四歲的孩子,到底和家人有什麼深仇大恨,纔會去下毒殺死他們。
羅可只覺得心裡堵得慌,她隨手將報紙團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內,從書包裡掏出下午幼稚園發的高點,羅可決定還是去看看『毛』『毛』吧。
站在泳池邊的臺階上,羅可扒着欄杆一邊喂着金『毛』,一邊絮絮叨叨地和它說着話。
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羅可警惕地轉過身,在看清那兩個人的面孔時,又放鬆了下來,他們兩個是森口悠子的學生,她曾經見過他們幾次。
只是這兩個人的神『色』卻很奇怪,雖然他們努力地表達着善意,羅可卻從他們的神情上察覺到一絲違和。
他們來找她有什麼事情?羅可裝作一臉懵懂地看着他們,暗地卻在高度戒備着。
長着一張木訥臉的男孩彎下腰,手裡拿着一個粉『色』的兔子零錢包遞了過來:“吶,艾美,喜歡嗎?這是給你的。”
羅可搖搖頭說:“哥哥,我不能要,媽媽說不能隨便要陌生人的東西。”
這兩個人明顯有鬼,她能要他們的東西纔怪。
男孩眼中閃過一絲不耐,這個小丫頭和她媽媽一樣讓人討厭,嘴裡說出的話卻越發溫柔:“這是森口老師交代我們給你買的,裡面還有你喜歡的糖果。”
羅可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站在男孩身後的那個孩子,只見他的臉『色』十分不自然,像是在懼怕什麼一般,羅可眉頭微微蹙起,嘴裡卻說着:“真的嗎?”
男孩眼中閃過一絲喜意,點點頭,將零錢包給她掛在了脖子上,並且催促道:“快點打開看看,看你喜不喜歡,好不好?”
羅可心中的不安已經升到最頂點,她看着手中的那個零錢包,好像它是什麼毒蛇猛獸般,遲遲不敢打開。
男孩臉上的不耐已經到了最高點,他伸出手,帶着塑膠手套的手握上羅可胖嘟嘟的小手,強制『性』地朝着拉鍊按去。
“不要碰我。”
羅可拼命地想要甩開他,可是她現在的身體如此幼小,哪裡是這個半大男孩的對手胖乎乎的小手觸碰到鐵質的拉鍊,羅可只覺得一股強烈的劇痛從自己指尖出傳來,她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溺水是什麼感覺?
冰冷的流水將她的神智徹底喚醒,四周全部都是冰冷的流水,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地朝着她涌來,水順着脆弱的鼻腔流入呼吸道里,她拼命地掙扎着,手腳在水裡無助地划動着,卻抓不住任何的東西,她拼命地睜開眼,透過波動的水幕看向那個站在池邊的人。
她的身子越來越重,朝着冰冷的池底沉去,靈魂卻越來越輕,掙脫了身體的束縛朝着水面浮去,透明的靈魂穿透水面,沒有帶來絲毫聲響,她看見那個站在泳池邊的少年,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眼神裡卻是一片瘋狂。
她看着他仍有自己沉沒下去,看着他將那個小兔子的零錢包扔了出去,看着他沒再看池水裡浮上來的那具小小的身體,蹦跳着離開了游泳池邊。
原以爲不過是小孩子的惡作劇,卻沒想到,他們的心腸盡然會歹毒至此,生命在他們眼裡到底是什麼?
羅可蹲在泳池邊,看着隨着池水『蕩』漾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她答應過森口悠子,今天晚上她們會一起畫完昨天未完成的話,她答應過藤原太太,等到她病好的時候,她會帶着貌美一起去醫院接她,可是現在,她死了,她所有的承諾都沒有辦法完成了。
對不起,媽媽,艾美沒有保護好自己.....
那個一直想接近她卻一直不敢接近的人終於第一次擁抱了她,羅可飄在一旁,看着那個名叫宮本正義的男人抱着她的屍體痛哭失聲。
她終於知道了他不能靠近她的真相,可惜一起已經太遲了。
她看着他將自己的身體放進小小的棺木之中,看着他親手將她喜歡的玩具一樣一樣地放進去,他說:“這些都是艾美喜歡的,有了她們陪着艾美,艾美就不會害怕了。”
眼淚一串串的滑落,跌落在棺木之中,他的手掌撫過她柔軟的頭髮,然後一點一點地合上棺木。
這麼簡單的動作,彷彿抽乾了他所有的力氣一般,他趴在棺木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艾美對不起,爸爸沒能保護好你......”
“艾美,你別害怕,爸爸很快就來陪你了.....”
“艾美我的女兒......”
森口悠子將所有的愛全都傾注在了羅可身上,當看到女兒幼小的身體漂在水中的時候,她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艾美的葬禮她沒有請人來參加,當看着她一手養大的女兒一動不動地躺在棺材裡的時候,森口悠子呆呆地看着她小小的身體,痛得渾身痙攣,那種疼痛就好像心口上的血肉被人生生剜去一般,痛徹骨髓。
痛到極致,她已經流不出絲毫淚水,對於警察所說的話,她一個字都不信,她的艾美那麼乖巧,聽話,是絕對不會一個人跑到游泳池邊玩耍的。
她不會善罷甘休的。
羅可的屍骨被森口悠子埋在了她的父母身邊,森口悠子站在墓碑前,癡癡地看着墓碑上女孩燦爛的笑容,眼淚順着臉頰一滴滴地滑落。
羅可站在一旁,看着被巨大哀傷籠罩的森口悠子,只覺得胸口堵得難受。
她多想告訴她,不要難過,我還在這裡,可是她的手卻一次次徒勞地穿過她的身體,她無法觸碰到她,也無法將自己的聲音傳遞到她的耳邊。
媽媽,你聽見我的聲音了嗎?艾美在這裡,你不要難過,好不好?
羅可不知道已經死亡的自己爲什麼還沒有離開這個世界,她跟在森口悠子的身邊,就像她曾經活着的那樣,一直陪伴着她,即使她,根本就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羅可知道殺死自己的那兩個人是誰,她卻沒有辦法告訴森口悠子,傷害她的人到底是誰。
森口悠子鍥而不捨的調查,根據手頭的得到的那些東西慎重縝密的推理,最終鎖定了那兩個人是誰。
森口悠子握着手中的那個小棉兔的零錢包,眼神呆滯,究竟殺人的動機,到底能有多渺小?爲什麼是她的艾美,遭遇了這樣的事情?
昏暗的教室裡,只剩下森口悠子和那個遞給她零錢包的學生,羅可站在森口悠子的身邊,看着那個男孩毫無悔意地大放厥詞。
他滿不在乎地承認,是自己殺了艾美,理由簡單的簡直可笑。
看着眼前的這個少年,羅可只覺得心底涌動着無法言喻的憤怒,只因爲那麼一個可笑的理由,他就可以毫不在乎地殺死她,就像殺死一隻小貓小狗一樣,他憑什麼?他有什麼資格決定她的生死?
聽着少年嘴裡訴說的殘酷事實,因爲他得獎的消息被報紙上另一個未成年人“『露』西亞”案件搶佔頭條,沒有達到他預期的轟動效果,所以需要搞出一個大動靜,證明他不凡的存在。
“就是因爲這樣,你才殺了我的艾美是嗎?”
森口悠子開口,平靜地好像是在詢問今天天氣怎麼樣一般,如果不是羅可看見她放在身側,已經被掐的血肉模糊的手心的話。
少年斜倚在板凳上,漫不經心地看着森口悠子,眼睛裡有暗沉的光芒一閃而逝。
“死了就死了,那有什麼大不了的,森口老師若是喜歡孩子,再生一個就是了。”